她不是自愿犯罪的，都是被哥哥脅迫的，能不能罪輕一等？

    林笑想起mama發(fā)怒的樣子，縮了縮脖子，不敢告狀了。

    她狠狠瞪向哥哥，哥哥竟然用這樣的方法威脅她，真的太壞了！

    哥哥為什么不用冰棍收買她？她可以考慮被收買的！

    林躍飛伸手，把林笑像小鳥一樣到處亂動的小腦袋摁住，讓她安生一會兒。

    “哥，你是不是不高興啊？”林笑有些遲鈍地感受到哥哥的情緒。

    哥哥好像很低落、很疲憊，就像她精心編了很久的橡皮筋新跳法沒有任何一個小伙伴欣賞時(shí)那樣。

    不，哥哥還要嚴(yán)重得多。

    安靜許久之后，林躍飛開口：“沒有啊。”

    他剛才是有點(diǎn)低落，但是現(xiàn)在已經(jīng)好多了，小小一只的meimei坐在他身邊，源源不斷地向他傳遞熱量。

    林躍飛更理解沈蕓為什么那么想要孩子了，小孩子的確能讓人感到希望。

    林笑更加確定，哥哥就是不高興了。

    咔噠一聲，mama把廚房的煤氣灶關(guān)了，鍋鏟和鐵鍋碰撞的聲音傳來，mama正在盛飯，隨時(shí)可能從廚房里出來！

    她和哥哥還坐在沙發(fā)上！

    林笑心臟砰砰跳，立刻從沙發(fā)上彈射起來，用盡全身力氣去拉哥哥的胳膊。

    “咦？”她沒用多大力氣，哥哥就順著她的力道站起來了。

    林笑大松一口氣，一雙小手啪啪啪地拍打沙發(fā)套，把上面的褶子拍平！

    趕在mama從廚房出來前，林笑毀滅罪證。

    她抬頭看一眼哥哥，滿眼都是猶豫，再看一眼哥哥……最終下定決心！

    林笑蹬蹬蹬跑回自己房間，打開小小的鐵皮盒子，從里面拿出兩角錢！

    “哥哥，我請你紅小豆冰棍。”林笑挺著小胸脯說道。

    林躍飛手心里突然被meimei塞進(jìn)一張兩角紙幣，他已經(jīng)很多年沒見過了，綠色的紙幣上印著兩個少數(shù)民族姑娘的側(cè)臉，翻過去是武漢長江大橋。

    林笑盯著哥哥的臉，等著他變得高興。

    林躍飛笑了，他的心情瞬間變得輕快，他摸了摸meimei的頭：“你不是天才也沒關(guān)系，是笨蛋也沒關(guān)系，哥哥會養(yǎng)你的?！?/br>
    林笑看著哥哥腳步輕快的背影，一臉茫然。

    哥哥為什么突然說她是笨蛋？

    因?yàn)樗研¤F盒里存了很久舍不得自己吃冰棍的兩毛錢，請哥哥吃冰棍了嗎？

    哥哥才是笨蛋！天下第一大笨蛋！

    林笑看到哥哥走進(jìn)廚房，幫mama端菜端飯，她連忙跟在哥哥屁股后面，也要幫忙。

    呂秀英把勺子筷子塞進(jìn)林笑手里：“拿到飯桌上去?！?/br>
    “今天有燉rou！”林笑追著哥哥手里的燉rou碗跑，深吸一口氣，滿臉陶醉。

    豐盛的飯菜全都擺在飯桌上，林笑決定把今天的經(jīng)歷寫一篇日記。暑假作業(yè)有五篇日記，她才寫了兩篇。今天就有很多事情可以寫，哥哥騎自行車帶她走了很遠(yuǎn)的路，回家后mama做了豐盛的晚飯……

    林笑正美滋滋地吃燉rou時(shí)，窗外突然響起一陣嘈雜的聲音。

    “飛哥！”

    “飛哥你病好了?。　?/br>
    “你病好了怎么不來找我們？”

    林笑和呂秀英手里的筷子同時(shí)停住了。

    一樓窗戶外面，林躍飛的狐朋狗友們勾肩搭背地站著，正伸長脖子往屋里看。

    他們看到林躍飛屋里的床上空了，林躍飛沒有躺在床上養(yǎng)病，立刻大聲嚷嚷起來。

    林躍飛走回自己房間，隔著一層紗窗，看到墊著腳尖的狐朋狗友們。

    一張張熟悉又陌生的面孔，如此生動鮮活地注視著他。

    林躍飛腦海中閃過他們?nèi)松蟀氤痰碾H遇。

    重生后再看到年輕時(shí)的狐朋狗友，林躍飛目光落在他們稚嫩的臉上。如今在他看來，他們還都是一群孩子?。?/br>
    “媽，你們先吃，我出去一趟?！?/br>
    呂秀英嘴巴張開又閉上，閉上又張開，最后無力地說了一句：“那我給你留份飯?！?/br>
    林笑在哥哥從她身邊經(jīng)過的時(shí)候，下意識地抓住哥哥的衣角。

    她脫口而出：“哥，你不是說過，以后不去喝酒打牌了嗎？”

    林躍飛回頭，向林笑保證：“哥哥今天不喝酒打牌，出去說會兒話就回來?！?/br>
    林笑的小手慢慢松開，哥哥的衣角從她手中溜走。

    她悶頭扒拉了兩口飯，突然覺得吃不下。

    她氣都?xì)怙柫耍?/br>
    哥哥說以后再也不喝酒打牌了，一開始林笑是不信的。但是最近幾天哥哥真的變得和以前不太一樣，她就相信了。

    沒想到還是和以前一樣，狐朋狗友只要站在窗外喊一聲，哥哥立刻就跑出去。

    哥哥把她當(dāng)小孩糊弄，她才沒那么傻。哥哥每次和那些人出去，除了喝酒打牌根本沒別的事。

    林笑最氣的不是哥哥，最氣的是自己！

    氣自己竟然會再一次相信哥哥！

    以后會改這樣的話，哥哥說過無數(shù)次，從來沒有哪次做到。

    哥哥沒說錯，她真的是笨蛋，這次竟然又相信了！

    林笑匆匆吃完飯，打開自己寶貝的小鐵盒。里面唯一的一張兩毛紙幣不見了，剩下的都是一毛的鋼镚，顯得空蕩蕩的。

    林笑眼睛濕了，她真是天下第一大笨蛋！

    哥哥還她兩毛錢！

    第8章

    桌上的飯菜剩下不少，呂秀英收到廚房里。她看到笑笑吃的不多，但是也沒說什么，呂秀英自己也沒了胃口。

    林笑跑進(jìn)臥室，扒著窗臺墊腳往外看。哥哥站在朋友中間，說說笑笑十分開心，我勾著你的肩，你搭著我的背，一起走遠(yuǎn)了。

    家門口的林躍飛根本不知道m(xù)eimei正盯著自己的背影生大氣。

    他站在同樣重回青春的昔日朋友中間，心情復(fù)雜。

    他們這五個拜把子的好兄弟，都是棉紡廠大院長大的，年齡差不多，一起當(dāng)混混。

    林躍飛是老大。

    老二張崇，年輕時(shí)做混混，混著混著就走了邪道，最后因?yàn)殡娦旁p騙進(jìn)了監(jiān)獄，比林躍飛進(jìn)監(jiān)獄還早。

    老三劉洪斌，爸媽看透自己是教不好他了，把兒子塞進(jìn)部隊(duì)里，復(fù)員后給領(lǐng)導(dǎo)開車，日子過得安安穩(wěn)穩(wěn)，是五個兄弟里人生最順?biāo)斓囊粋€。林躍飛打架進(jìn)監(jiān)獄前，劉洪斌還勸過他，讓他好好過日子，不過兩人的人生道路不一樣，關(guān)系自然而然就疏遠(yuǎn)了。

    老四陸小勇則是上輩子下場最慘的一個。二十多歲被帶著吸了毒，整個紡織廠大院的人對他避而遠(yuǎn)之，連自己親爸親媽都為了躲他搬到另一個城市。在他吸毒后，林躍飛也和他斷了聯(lián)系，再也不知道他的消息。

    老五何智年齡最小，今年才十六，是幾個兄弟里唯一還在讀書的，暑假后升初三，不過逃課的日子比在校的日子還多。

    上輩子，老五讀完初中也就輟學(xué)了。他膽子小，犯法的事情不敢做，但是沒學(xué)歷沒技術(shù)，一直在做辛苦的底層工作。林躍飛上輩子做生意賺了點(diǎn)小錢后，何智來找他借過一次錢，喝到醉才張開嘴，孩子能進(jìn)好初中，但是要交擇校費(fèi)。

    林躍飛掰著手指頭數(shù)。兄弟五人，一個吸毒，兩個進(jìn)監(jiān)獄。老五艱難討生活，只有老二過上了普通人的日子。

    林躍飛十八歲時(shí)打死也想不到，天天把“干大事”“出人頭地”掛在嘴邊的五個兄弟，人生后半程竟是如此。

    呂秀英看他，親媽濾鏡三尺厚，總覺得他是被“狐朋狗友”帶壞的。meimei年紀(jì)小，mama怎么說就怎么信。

    但實(shí)際上林躍飛是一群朋友中的“飛哥”，他才是帶頭的那一個。

    兄弟們本性都不壞，最起碼十七八歲時(shí)，真的還不是壞人，不過是打架逃學(xué)喝酒打牌。

    “老五，你初三好好學(xué)，考高中吧?！绷周S飛搭住老五的肩膀，說道。

    老五嚇了一跳：“飛……飛飛飛哥，為啥？”

    老二、老三和老四也都用震驚的眼神看向林躍飛。

    “為……為為為啥？”林躍飛一拳捶在老五的肩膀上。

    “你說為啥？咱們兄弟五個以后要一起干大事，老五你說你能干啥？”

    “喝酒不行，打架不行，嘴皮子也不利索……”

    林躍飛每說一句，老五的頭就垂得更低一分。他們“兄弟”五個各有各的問題，老五最大的問題就是自卑。

    “不過沒關(guān)系，大哥不嫌棄你！”林躍飛一把摟住老五的肩膀。

    “我琢磨了又琢磨，唯一適合你的位置，那就是軍師、智囊！”

    “我們一起干大事，必須得有一個當(dāng)軍師的，這個位置就歸老五你了！想當(dāng)好軍師，必須得多讀書……”

    老五一臉感動，抬頭看著林躍飛，眼圈都紅了：“飛哥！”

    老二老三和老四也都一臉動容。雖然他們都覺得自己比老五的腦袋瓜子比自己還笨，并不是最適合當(dāng)軍師的人選，但是飛哥這顯然是在照顧老五。

    自己比老五能喝酒、能打架、能說會道，更能派上大用場，就不和老五搶軍師的位置了。

    “老五，我看好你?！睂Ω妒畮讱q的小孩，林躍飛手到擒來。

    “飛哥，你對兄弟們真的是，沒話說！”

    “老五，飛哥一片苦心，你可別讓飛哥失望?！?/br>
    老二老三老四拍著老五的肩膀。

    老五何智猛點(diǎn)頭，激動地說不出話來。

    林躍飛給何智灌了一肚子的雞湯，自己餓著肚子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