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躍飛拍拍沙發(fā)：“想看就坐下來看?！?/br>
    林笑像只受驚的小兔子，一溜煙跑走了。

    坐在書桌前，林笑一邊寫作業(yè)，一邊偷偷聽著電視里的聲音。在聊齋讓人后背發(fā)涼的音樂里，家里的大門突然被拍響了，“砰、砰、砰！”

    “?。　绷中樀脧囊巫由咸饋?。

    林躍飛快步走到門前，打開大門：“師傅?！?/br>
    “是你家要安電話吧？”安裝師傅問道。

    剛被嚇得跳起來的林笑偷偷松了口氣，原來是安電話的師傅啊……等等，安電話？

    林笑呆呆地站在屋里，看到哥哥給安裝師傅遞煙。

    安裝師傅里里外外地忙了很久，終于把電話裝好了。

    沙發(fā)旁的茶幾上，多了一部大紅色的電話機。

    林躍飛送走安裝師傅后，招手讓林笑過來：“來，給mama打個電話。”

    林笑呆呆地回不過神來，這就能給mama打電話了？

    林躍飛找到村里小賣部的電話號碼，按鍵撥號，撥通之后麻煩村里小賣部的人去叫一趟呂秀英。

    “沒什么事，就是讓我妹和我媽說兩句話，您和我媽說清楚，讓她別著急?！?/br>
    “你等著啊。”小賣部的人跑去叫呂秀英，心想?yún)涡阌⑦@兒子可真敗家，沒事打什么電話？打電話不都是有要緊事嗎？

    “喂？”片刻后，呂秀英的電話從聽筒里傳出來，林躍飛把電話筒塞到林笑手里。

    林笑接過來朝著話筒喊道：“媽！哥哥給家里安電話了！”

    呂秀英懷疑自己聽錯了：“什么？”

    林笑：“家里安電話啦！”

    呂秀英倒吸一口冷氣：“把電話給你哥?！?/br>
    林躍飛接過電話，讓聽筒離耳朵遠遠的。果然，呂秀英從電話里傳出來的聲音能震聾耳朵：“多少錢？！安電話多少錢？！”

    林躍飛：“初裝費加電話機一共三千多。”

    呂秀英：“三千多？！三千幾？！”

    林躍飛：“三千八?！背跹b費加電話機一共是三千八，還有加急的錢掏了幾百塊，送給安裝師傅一條紅塔山。

    現(xiàn)在排隊的“電話待裝戶”太多了，想立刻安裝還要掏錢加急。當然，后頭這兩樣錢林躍飛就不告訴呂秀英了。

    三千八已經(jīng)讓呂秀英喘不過氣了，“又不是沒有公用電話，花這個冤枉錢干嘛！”

    林躍飛一把將電話筒塞進林笑嘴里，“你不是要和mama說話嗎？”他腳底抹油，溜了。

    “mama……”

    呂秀英聽到林笑的聲音，語氣立刻從狂風暴雨變成和風細雨，“笑笑，mama不在家這幾天你怎么樣？你哥照顧好你了嗎？”

    林笑：“嗯……”

    哥哥飯給她吃了——天天羊rou鍋；澡帶她洗了——她無助地被迫被阿姨搓遍全身。

    林笑覺得自己不太好，但是又很難說出哪里不好。

    為了不讓mama擔心，林笑對mama說：“我很好！”

    “笑笑，你知道家里的電話號碼是多少嗎？以后mama每天晚上來小賣部給你打電話?！比О艘呀?jīng)花出去了，呂秀英接受不了也只能接受。

    林笑高興地蹦起來：“我知道！”

    她拿起安裝師傅留下來的紙，給mama念上面的六位電話號碼。

    “你哥每天都給你吃什么??？”呂秀英問道。

    林笑剛想回答，腦袋被哥哥拍了一下，她在哥哥恐嚇的目光中，不得不屈服于家里的臨時老大。

    “嗯……rou、菜、干糧……”林笑含糊地說道。

    羊rou鍋里有很多rou，吃完rou還會涮菜，干糧要么是燒餅要么下面條，她每天吃得的確是rou、菜、干糧。

    她這么說，呂秀英就以為林躍飛每天帶著林笑去食堂吃炒菜和干糧，炒菜還是一葷一素。

    呂秀英放心了：“那你好好聽哥哥的話，mama過幾天就回去了，回去之前每天晚上給你打電話啊?！?/br>
    林笑和mama打完電話，哥哥端著兩碗方便面出來。方便面里加了一顆雞蛋，蛋白全都煮飛了，變成白色沫沫粘在面上。

    “哥，你煮的方便面好惡心?！绷中M臉嫌棄地把方便面吃完。

    “湊合吃一頓，明天哥再帶你去下館子。”

    林笑驚訝道：“明天還去??？”

    林躍飛：“怎么，你吃煩了？”

    林笑連忙搖頭：“吃不煩！”又鮮又嫩的羊rou鍋怎么會吃煩呢？吃rou她一輩子都吃不煩！

    自從家里安了電話，林笑每天都能聽到mama的聲音后，mama不在家的日子她越過越開心。

    天天下館子！頓頓羊rou鍋！

    林笑在學校里告訴王紅豆、葉文茵和陳冬青自己最近天天吃什么，三個小伙伴全都羨慕壞了。

    林笑美滋滋地過了一個星期，一覺醒來，嘴巴好痛。她連忙去照鏡子，發(fā)現(xiàn)嘴里長了一個潰瘍。

    長潰瘍好痛?。〕燥埻?、喝水痛、說話也痛！

    林笑蹲廁所的時間也一天比一天長。長潰瘍的第二天，她在廁所里蹲到腳麻死了，依舊沒有成功。

    第三天依舊如此，林笑扶著墻站起來，肚子又漲又痛。

    晚上，呂秀英打電話過來，林笑拿起電話筒，一開口就啪嗒啪嗒掉眼淚。

    “mama，我大號大不出！”

    第32章

    呂秀英立刻聽出來林笑哭了：“笑笑, 沒事沒事，mama幫你想辦法?！?/br>
    “怎么嗯嗯不出了？是不是上火了？”

    林笑抹眼淚：“嗯，我嘴里還長了潰瘍, 好痛好痛！”

    呂秀英：“就是上火了, 是不是暖氣太干燥？你有沒有多喝水？”

    呂秀英很了解林笑，口腔潰瘍喝水會痛，林笑就更不愿意喝水, 必須要盯著她喝。

    “我有多喝水！”林笑告訴mama, “早晨醒了喝一杯, 在學校里喝兩瓶，回家再喝兩三杯?！?/br>
    “那不少啊。”呂秀英在心中計算，林笑在學校里喝水用的是罐頭瓶，呂秀英勾了一個漂亮的毛線套，這樣拿著不燙手, 還有帶子可以拎。罐頭瓶裝滿水，一瓶差不多兩杯。

    呂秀英納悶了：“那怎么會上火呢？你哥這幾天帶你吃什么了？”

    林笑：“羊rou鍋！”

    呂秀英立刻問道：“吃了幾頓？”

    林笑掰著手指頭數(shù)：“一二三四五六……”

    “林躍飛！”呂秀英的聲音在電話里炸響, “把林躍飛給我叫過來！”

    林笑揉揉耳朵，把電話筒塞進哥哥手里, 一溜煙地跑了。

    “林躍飛！你天天帶你妹吃羊rou鍋？”電話沒有開免提，林笑跑到屋里依舊能聽見mama的聲音從聽筒里傳出來。

    林躍飛小聲為自己辯駁：“羊rou鍋營養(yǎng)挺均衡啊，有rou有菜有主食。笑笑上火也未必是因為羊rou鍋吧, 我天天吃也沒上火……”

    呂秀英：“你幾歲！你妹幾歲！”

    “從現(xiàn)在開始不許帶你妹吃那些亂七八糟，每頓都吃食堂，牛羊rou不許碰, 豬rou雞rou也少吃, 多吃蔬菜！”

    呂秀英一個電話打了半個多小時, 小半時間反復叮囑接下來怎么照顧笑笑, 大半時間罵兒子！

    掛掉電話后，小賣部老板看一眼計價器：“五塊九”。

    呂秀英心疼地倒吸一口冷氣，這么貴！要知道忍到回家再罵！

    掛掉電話時，電話機都發(fā)燙了，林躍飛的耳朵也發(fā)燙。他走過臥室門口，和門后偷看他的meimei四目相對：“媽讓我明天帶你去找陳冬青奶奶，讓她給你看看?！?/br>
    林笑心中突然升起不詳?shù)念A感。

    “能……能不去嗎？”林笑問道。

    林躍飛：“不行！咱媽吩咐的，我不帶你去，媽要罵死我。”

    第二天早上，林笑一進教室立刻問道：“陳冬青陳冬青，今天放學誰來接你??？”

    陳冬青：“我奶奶。”

    林笑趴在桌子上：“完蛋了……”

    放學，林笑磨磨蹭蹭地走出校門，終究還是沒有躲過。哥哥站在校門，陳冬青奶奶就在哥哥旁邊，笑瞇瞇地叫住林笑：“笑笑，聽說你上火了？讓我看看?！?/br>
    王月娥看了看林笑的眼睛和舌苔，又讓林笑伸出手腕，給她摸了摸脈，“是上火了。小孩能不吃藥就不吃藥，煮點……”

    “苦瓜湯！”林笑和陳冬青同時搶答。

    王月娥愣了一下，大笑。

    第二天下午放學，林笑發(fā)現(xiàn)哥哥依舊朝著羊鍋館子的方向騎自行車，嚇了一大跳：“哥！你是不是走騎錯路了！”

    林躍飛：“沒有，你小蕓jiejie給你煮好苦瓜湯了?！?/br>
    林笑驚呆。

    林笑走進熟悉的飯店，聞到熟悉的香味，然而誘人的香味和她無關。沈蕓jiejie領著林笑和哥哥在一張角落的桌子旁坐下，很快從廚房里端出一大碗淺綠色的苦瓜湯。

    一盤盤菜端到林笑面前，綠色的、綠色的、還是綠色的。

    窗外，北風呼嘯。

    羊鍋館子的窗戶密封不太好，刮大風的時候發(fā)出嗚嗚的聲響。

    林笑在嗚咽的風聲中，聞著誘人的羊rou鍋香氣，閉上眼睛喝了一口苦瓜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