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后阿寶 第4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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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樣?” 阿寶扯著裙裾,有些緊張地問道。 這身衣裙是昔年她的教習(xí)師父所贈(zèng),她還是個(gè)小姑娘時(shí),常常穿了這裙子跟阿哥去街上彈琵琶,別人都說她著紅裙是最好看的,可她不太確定梁元敬會(huì)不會(huì)喜歡。 梁元敬似盯著她看出了神,過了良久,才道:“很美?!?/br> “真的?” 阿寶不太相信,因?yàn)樗讲懦聊昧恕?/br> 梁元敬微微一笑道:“余情悅其淑美兮,心振蕩而不怡。無良媒以接歡兮,托微波而通辭?!?/br> 什么意思?聽不懂,反正是說她美就行了。 阿寶松了口氣:“那就好,還生怕你不喜歡呢,也不枉我托阿哥千里迢迢送過來了?!?/br> 梁元敬問:“這便是李兄上次托人送來的?” 他知道李雄給阿寶寄了東西,卻不知道里面裝的是什么,因?yàn)榘毑辉S他看,原來是一套衣裙和琵琶。 阿寶說:“是啊,我還在故鄉(xiāng)時(shí),便穿成這樣隨阿哥去鎮(zhèn)上,他在街邊打銀飾,我便在街心彈琵琶。我什么也不會(huì),只琵琶還彈的好一點(diǎn),一直想彈給你聽聽,就當(dāng)是送你的生辰禮了。嗯……我想想,彈支什么曲子給你聽好呢?” 阿寶思來索去,最后決定了:“今日是你的生辰,便奏一曲《慶生詞》給你罷。” 說完,她便抱了琵琶坐下,素手一撥,弦音清澈明亮。 自祐安六年跟著趙從上京后,再算上她死的這三年,阿寶已將近十年沒彈過琵琶了,指法略有些生疏。 再加上這琵琶不是她昔年用慣的那一把,師父送的琵琶早在逃荒的路上就當(dāng)了。 在揚(yáng)州用的琵琶倒是被她帶到了東京,后來因她歌女的身份屢次遭人攻訐,趙從為了不落人口實(shí),便將她的琵琶鎖了起來。 現(xiàn)在想來,大概藏在深宮某個(gè)金匱里被蟲蛀空了罷。 她原本欲托阿哥替她尋到當(dāng)?shù)舻哪前雅?,只可惜時(shí)間過去太久,壓根不可能尋到。 阿哥便請(qǐng)人花重金為她重造了一把,紫檀木的材質(zhì),琴頭由昆山玉制成,雕刻成牡丹花,蠶絲作弦,面板上嵌了螺鈿、玳瑁與琥珀,分外華貴,也讓阿寶知道,阿哥這些年確實(shí)掙了不少家產(chǎn)。 樂器是有靈的,能與彈奏者共鳴,阿寶頭一回使用這把琵琶,尚有些不適應(yīng),開頭彈錯(cuò)了幾個(gè)音。 她覺得梁元敬應(yīng)當(dāng)是聽出來了的,因?yàn)樗匆娝挤逅铺袅艘幌?,嘴角含著促狹笑意。 阿寶瞪他一眼,好在隨著指法的熟練,她漸入佳境,彈得愈發(fā)得心應(yīng)手起來。 一曲奏罷,她得意地挑眉:“如何?” 梁元敬坦誠道:“如聽仙樂耳暫明?!?/br> 阿寶骨頭沒有四兩重,禁不住夸,聞言愈發(fā)得意,渾身輕飄飄的,似要飛起來了。 “那是,你可知當(dāng)年想請(qǐng)我出場彈一曲琵琶,要付多少纏頭么?今日不收你的錢,讓你聽,你可賺大了?!?/br> “是,”梁元敬笑,“榮幸之至?!?/br> 阿寶眉飛色舞:“小娘子我高興,再給你彈一曲,說罷,想聽什么?” 梁元敬想了想,低聲問:“蔣捷的一剪梅,會(huì)么?” 阿寶笑了一聲,道:“你倒會(huì)挑,一挑便挑中了我最拿手的一支曲子?!?/br> 她豎抱琵琶,信手撥了數(shù)下,淺唱道:“一片春愁待酒澆,江上舟搖,樓上簾招。” “秋娘渡與泰娘橋,風(fēng)又飄飄,雨又蕭蕭?!?/br> “何日歸家洗客袍?銀字笙調(diào),心字香燒。” “流光容易把人拋,紅了櫻桃——” “綠了芭蕉。”梁元敬隨她一同低唱道。 “你也會(huì)唱?”阿寶停下?lián)芟?,驚奇地問。 “昔年學(xué)過。” 梁元敬笑了一下,只是那笑怎么看都有些心不在焉。 阿寶放下琵琶,忽然起身走到他身前,道:“其實(shí),我給你準(zhǔn)備的生辰禮不是這個(gè)?!?/br> 梁元敬抬眸望向她。 “是這個(gè)?!?/br> 阿寶揪著他的衣領(lǐng),俯下身吻住他的唇。 第40章 成親 “阿寶, 別……” 梁元敬竭力后仰,避開阿寶灼熱紛亂的吻。 “你怕什么?” 阿寶鍥而不舍地靠上來,揪著他的衣領(lǐng)意欲再親, 她剛剛都沒親多久, 就被推開了。 梁元敬急忙往旁邊逃去, 兩人一個(gè)躲,一個(gè)追, 拉扯間不慎撞翻了樹下的桌案, 杯碟碗筷碎了一地,梁元敬衣襟散亂, 兩頰飛紅, 扶著棗樹喘息不止,形狀狼狽。 阿寶又羞又怒,還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委屈, 氣紅了眼睛,沖他大吼:“你干什么?我是洪水猛獸嗎?還是你不喜歡我?” “不, ”梁元敬急忙道, “喜歡的!” “那你不讓我親你?” “這個(gè)……”梁元敬一張臉紅得沒眼看, 簡直能滴下血來,“這種事,是夫妻之間才能做的?!?/br> 什么意思? 他還想給他日后的發(fā)妻守身如玉? 阿寶氣得胸膛快要爆炸, 想撲上去狠狠撕咬梁元敬幾口,又想扯開喉嚨大哭一場。 淚花在眼眶里打轉(zhuǎn), 正要跌出來時(shí),卻聽呼吸平順下來的梁元敬看向她, 認(rèn)真地問:“阿寶, 你愿意嫁與我為妻嗎?” “?。?!” “你……”阿寶深吸一口氣, 胸口似有激流洶涌,“你說什么?我……我好像聽岔了?!?/br> “你沒聽錯(cuò)?!?/br> 梁元敬走過來,將她的手握進(jìn)掌心,柔聲道:“阿寶,我們成親罷?!?/br> “……” 阿寶腦子全然空白,一時(shí)說不上話來,心想梁元敬來真的?他是瘋了么? “我是鬼?!?/br> 她只能想到這一句話。 梁元敬修長的手指輕撫著她的臉頰,沒有說話,他的目光繾綣溫柔,遠(yuǎn)勝于今晚的如水月光。 雖未開口,阿寶卻看懂了他藏在眼神里的話,沒關(guān)系,他在說,我不在乎你是人是鬼,你只是我的阿寶。 阿寶鼻頭猛地一酸,眼淚撲簌簌地掉了下來。 梁元敬伸指替她抹去,輕嘆道:“不哭?!?/br> “我……” 阿寶很慌張,為梁元敬此刻的鄭重其事而慌張,她原本的打算只是想與他春宵一度。 這個(gè)人,他年至三十還未成婚,且看他應(yīng)對(duì)她時(shí)的那個(gè)青澀樣子,應(yīng)當(dāng)也是沒有開過葷的。 今日是他的生辰,她想疼疼他,憐愛他,給他三十年來從未體驗(yàn)過的快活樂事,他們之間,興許也就這一回了。 可他居然提出要娶她,還說的這樣認(rèn)真,他…… 他知不知道她是個(gè)鬼啊,他娶個(gè)鬼做夫人,是想冥婚嗎?別人知道了都要笑話他的。 阿寶磕磕絆絆地說:“梁元敬,你……你是不是覺得這種事,只有成婚了才能做?其實(shí)不……不要緊的。世人注重男女大防,未出閣的娘子不可與外男私定終身,這是為了維護(hù)女子聲譽(yù),可……可我是個(gè)鬼魂啊,我……我不在乎這些的,除非你……” 除非他不喜歡她,除非他不想與她做這些事。 她雖未說完,但梁元敬聽出來了,他執(zhí)著她的手,深深地望進(jìn)她的眼里。 “我想的,很想?!?/br> 阿寶不動(dòng)聲色地松了口氣,道:“那我們就……” “可我只與我的娘子做這種事。”梁元敬垂眸看著她,打斷她道。 “……” 月影幢幢,地上疏影橫斜。 二人彼此對(duì)視,誰也不肯退讓,陷入了僵持。 阿寶滿腹無奈,奇怪向來溫和的梁元敬,竟也有如此固執(zhí)蠻橫的一面。 她又有幾分生氣,氣他不肯聽她的話,執(zhí)意要娶她為妻,怒氣在胸腹中沖來撞去,最終化作了一腔繞指柔情。 梁元敬,唉,這個(gè)呆子,她該拿他如何是好呢? “沒有吉服,沒有賓客,沒有雙親,什么也沒有,如何成親?”她說。 梁元敬沖她微微一笑,似乎早有成算。 一個(gè)時(shí)辰后,身著大紅婚服的阿寶出現(xiàn)在了書房里,婚服上繡有百合、牡丹、海棠、百鳥朝鳳、織錦鴛鴦,頭上還有銜珠鳳冠,只是沒有銷金蓋頭,阿寶盛妝華服,姿容絕世,靜靜地立在燭光燈影里,令任何人見了都會(huì)怦然心動(dòng)。 分明是自己筆下畫出來的人,梁元敬卻看她看走了神,喃喃道:“你長大了,阿寶……” “嗯?” 阿寶有點(diǎn)聽不懂他在說什么,問:“你呢?穿什么?” 梁元敬回神,低頭望了望自己的穿著,大婚禮服,自然都要穿紅色,可他沒有紅衣裳。 阿寶想了想道:“就穿你那件朝服罷?!?/br> 圓領(lǐng)大袖緋紅官袍,是她對(duì)梁元敬最深的印象,也是最初的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