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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攬明月在線閱讀 - 攬明月 第14節(jié)

攬明月 第14節(jié)

    王滇皺了皺眉,卻也沒有再多問。

    等他回到書房,云福和毓英就匆忙迎了上來,云福剛開始還有些心驚膽戰(zhàn),但是見王滇抬手要茶,登時就放下心來,奉茶時小心翼翼問道:“陛下,您今日可以遇到了什么難事?”

    “怎么突然這么問?”王滇喝了口茶,肚子愈發(fā)空了起來。

    “奴婢看您今早心情不是很好?!痹聘Yr笑道:“都沒讓奴婢幾個近身伺候?!?/br>
    “無事?!蓖醯峤舆^毓英遞過來的濕帕子擦手,“你們兩個不用忙了,時候不早,回去歇著吧?!?/br>
    “等伺候您洗漱奴婢再去歇著。”云福笑起來跟個白面包子一樣,透著股憨憨的可愛勁,“陛下今日沐浴嗎?”

    “泡泡吧,今天累?!蓖醯釋ω褂⒌溃骸澳阆热グ?,明日把東宮六率的折子揀出來給朕。”

    “是,奴婢告退?!必褂①N心退下。

    王滇在湯池里泡得昏昏欲睡,胃里空得厲害,但是云福給他送來吃的,卻半點胃口都提不起來。

    他仰面靠在浴池壁上,在暖意里緩慢地閉上了眼睛。

    權寧真能幫他除掉梁燁固然很好,但是他對權寧此人是否可信保持懷疑態(tài)度,而且還有太皇太后崔語嫻這個boss橫在面前,不過五十余歲的年紀,卻已經(jīng)在北梁弄權近四十年,勢力的觸角遍布前朝后宮,乃至各大郡府,同時她又和東辰申氏保持著密切的聯(lián)系,想翦除她的羽翼,絕非一朝一夕之功……

    不過雖然看起來困難,也并非沒有希望,起碼聞宗崔運等人便是極力反對她掌權者,還有幾個手里握有兵權的將軍至今都未曾屈服,不是每個都像魏萬林這么倒霉被奪了兵權架空,梁燁在位十幾年,為何遲遲沒有動作?

    還是說這人真的就是個無拘無束的瘋子,壓根就不在意這滔天權勢——安靜的湯池里水流發(fā)生了細微的變化,王滇猛地睜開眼睛,盯著泛起細微漣漪的水面,搭在岸邊的胳膊驟然繃緊。

    一只蒼白的手從泛著氤氳霧氣的水面伸了出來,宛如某種鬼片的驚悚預告片。

    嘩啦一聲水響,從水底冒出來了個人,王滇幾乎下意識抬腳就對著那人踹了上去。

    骨節(jié)分明的手還沾著水珠,緊緊扣住了清瘦的腳踝,水珠順著手背上凸起的青筋緩緩滑落,滴在了水面上,泛著了圈圈漣漪。

    梁燁站在水里偏了偏頭,目光在他腳背上流連一遭,順著修長的小腿一路往水里看去,嘖了一聲。

    “你怎么在這里?”王滇不可置信,他沒有睡著,更沒聽見有人入水的聲音,就算梁燁武功再好,也不可能悄無聲息。

    “明明朕先來的。”梁燁很不滿意,“朕善解人意,怕你害羞,便潛在水中,誰知你遲遲不肯離開,險些讓朕在水里憋死,你該當何罪?”

    王滇被他毫不講理的邏輯噎了一下,“我又不知道你在這里?!?/br>
    “你現(xiàn)在知道了?!绷簾蠲忌椅?,又往水里看了一眼。

    饒是王滇再粗神經(jīng),也被他看得不自在,“放開!”

    梁燁捏了捏他的腳踝,篤定道:“戴著紅繩鈴鐺定然好看?!?/br>
    好看你大爺!

    王滇另一條腿照準他肚子猛地一蹬,逼著他放開了手。

    梁燁哈哈大笑,“你屁股上的胎記跟朕一模一樣?!?/br>
    王滇潛在水里瞬間離他幾丈遠,轉身準備上岸,“你自己慢慢泡吧,告辭。”

    身后沒有動靜,他轉身,氤氳的霧氣里已經(jīng)沒了人影,正疑惑著,梁燁猛地從他身前躥了出來,濺了他一臉水。

    王滇嚇得心臟差點蹦出來。

    梁燁挨得他極近,頂著頭濕漉漉的頭發(fā)一眨不眨地望著他,那雙幽深黑沉的眼睛里倒映出他那張生無可戀的臉,“朕餓了?!?/br>
    “餓了吃飯?!蓖醯嵘焓帜税涯樕系乃?,控制著自己想按住這廝腦袋把他給淹死的沖動。

    “朕一個人吃不下?!绷簾钌焓窒朊目诘募t痣,被王滇敏捷地躲開。

    梁燁瞇了瞇眼睛。

    “我陪您吃。”王滇終于還是屈服了,生怕這爺一個不高興,把他提溜起來看看他倆渾身上下還有哪里的痣長得一樣。

    梁燁勾了勾嘴角,然后喜氣洋洋地爬上了岸。

    王滇抬頭,猝不及防又看見了不該看見的東西。

    “比你大?!绷簾钣欣碛袚?jù),“畢竟你腎不好?!?/br>
    王滇恨不得自戳雙目,深吸一口氣微笑道:“是,哪能跟您比?!?/br>
    第15章 宮墻

    不過這頓飯注定是吃不安生了。

    王滇剛穿好褻衣,凌厲的破空聲便直沖他而來,他甚至還沒反應過來出了什么事情,就被梁燁撲到了地上。

    長箭釘在柱子上,四周裂開了蛛網(wǎng)般的紋路。

    甚至不等他喘口氣,破空聲自四面八方傳來。

    梁燁眼疾手快扯過了旁邊的長袍兜住了他的頭,將他往身后一帶,“抓緊朕!”

    王滇死死抓住他的腰帶,想扯開頭上的長袍,扯到一半陡然反應過來,要是讓對方發(fā)現(xiàn)有兩個一模一樣的皇帝簡直比刺殺更糟糕,便動作一轉纏緊了腦袋,只露出了雙眼睛看路。

    梁燁自腰間抽了柄軟劍出來,勉強擋住了來勢洶洶的利箭,帶著王滇一路往內殿退。

    內殿屋頂上傳來了瓦片碎裂的聲音,燃著火的長箭從天而降,梁燁一腳踹翻了厚重的大案擋在身前,將王滇帶到大案后,塞給他兩把袖箭,“待著別動!”

    王滇倉促接過,便見梁燁飛身而起,軟劍寒芒凜冽,鮮血不斷噴灑到窗紙之上,大殿里的血腥味愈發(fā)濃郁起來。

    殿頂被破開,數(shù)不清的黑衣人落下,王滇攥緊了手里的袖箭,正中最近的刺客額心,紅白混雜的漿狀物濺了他滿臉,腥味和熱氣將他鼻腔完全裹住,胃里頓時一陣翻滾。

    “主子!”充恒的聲音忽而變近。

    王滇攥著袖箭的手在微微顫抖,但腦子卻出奇地冷靜,他幾乎用上了生平最快的反應速度,十八支淬了毒的袖箭無一失手,一時之間竟無人敢近他的身。

    脫手而出的長刀直沖他眉心而來,一柄軟劍橫空飛出,將那柄長刀撞得一偏,下一瞬王滇就被人從大案后扯了起來,只聽“嘭”得一聲,四周便溢起了濃密的煙霧。

    梁燁的速度太快,他拼盡全力才勉強跟上,期間不知是被梁燁還是被充恒給扛了幾次,從墻頭或是屋頂飛躍而過,等他們終于停下來,王滇嗓子眼已經(jīng)開始火辣辣的疼。

    稀薄的月光打下來,搖曳的樹影底下,或坐或站著三人。

    王滇忍了許久,還是沒能忍住,臉上身上的血和碎rou腥氣四溢,他扶著樹轉身吐了起來。

    充恒微微喘著氣,提著劍警惕地聽著四周的動靜。

    梁燁盤腿坐在地上,拿著帕子慢條斯理地擦著軟劍上的血,“第一次殺人???”

    王滇白著臉沒應聲。

    梁燁把軟劍纏回腰間,扶著膝蓋起身,走到他面前,低頭去拿他手里還死死攥著的袖箭。

    王滇的胳膊在抖,骨節(jié)因為過分用力泛著慘白,他很想松開,但是整只手像不受控制了一樣,麻木無感。

    梁燁用了點力氣才把那空了的袖箭從他手里扣了出來,笑吟吟地盯著他,“也算是有點本事,十八支箭就殺了十八個人。”

    梁燁身上全是血腥味,那張染著血的笑臉在月光下格外可怖,雖然王滇知道自己也肯定好不了哪里去,但還是下意識地想離他遠一點,誰知剛一動腿就趔趄了一下,被對面的人眼疾手快給扶住。

    梁燁半扶半抱將他禁錮在自己懷里,伸手去擦他臉上的血和臟東西,看他的目光好像在看一件被弄臟的收藏品,聲音在夜色里透著冷意,“都不干凈了?!?/br>
    王滇靠在他懷里,企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但他遵紀守法了二十多年突然一口氣殺了這么多人,實在是挑戰(zhàn)他的神經(jīng)和底線,他試圖去尋找自己這樣做的合理性,“殺我們的是什么人?”

    “死士?!绷簾钜娝哪槺蛔约涸讲猎脚K,不耐煩地撕掉了外袍的袖子,用中衣干凈的袖子繼續(xù)仔細地給他擦,甚至還頗有興致地問他:“猜猜是誰派來的?”

    “太皇太后?”王滇混沌的腦子轉得有些慢,但這問題不用動腦子都知道答案。

    “老東西沒這么蠢?!绷簾钹托α艘宦?,捏著他的下巴打量了一遭,確認臉已經(jīng)被自己擦干凈了,才滿意地松開了手。

    王滇腦海中過了一遍,不可置信道:“太后?!”

    “嗯?!绷簾钣稚焓纸o他擦脖子上的血。

    “別擦了,擦不干凈。”王滇推開他的手,“太后為什么要殺你?她什么動機?”

    被他推開手的梁燁很不高興,神色沉沉道:“全是血腥味。”

    “等會兒洗洗就行。”王滇這會兒氣還沒有喘勻,他天天泡健身房愣是沒能跑過梁燁,別說梁燁,充恒看著細胳膊細腿的他都跟不上。

    “太后想殺朕又不是一天兩天了?!绷簾顪啿辉谝猓皩m里今晚不安全,出去住?!?/br>
    王滇看著幾乎入云幾十米高的宮墻,覺得世界觀再次被刷了一次,“這也能飛出去?”

    梁燁摟著他哈哈大笑,染血的眼角在夜色中透出妖冶的緋色,帶著睥睨塵世的桀驁,就在王滇以為他要準備起飛的時候,就見他眼中笑意一收,語氣沉重道:“鉆狗洞?!?/br>
    第16章 鬼宅

    茂密的灌木叢被人粗暴地扒開,露出了一個勉強能供個成年男子爬過去的洞口,洞口的磚和墻漆凹凸不平,被凌亂的枯木擋住,甚至還能看見上面飄晃的不知是狗毛還是貓毛的絮狀物。

    充恒用劍鞘將那枯木扒拉開。

    洞口前甚至散發(fā)著不知是腐爛還是糞便的味道,黑漆漆一片王滇也看不清楚。

    這下他確信此處是個狗洞了,而且就這味道,估計平常也沒人有那個好奇心來靠近一探究竟。

    王滇抬起頭看了看月亮,又看了看高高的圍墻,語氣真摯道:“真的不能飛過去嗎?”

    比起爬這個狗洞,他愿意暫時背叛科學。

    “有爪鉤可以爬過去,但背個大活人難?!背浜銦o情地打破了他幻想,“而且爬到一半就會被瞭望塔的守衛(wèi)發(fā)現(xiàn),活靶子?!?/br>
    王滇轉頭看向梁燁。

    這個瘋子鮮少有這么神情沉重的時候,他撩起前擺扎進腰帶里,眼睛里帶著要赴死的決然。

    “等等?!蓖醯嵩噲D阻止他,“也許我們可以在宮里找個偏僻的地方藏起來?!?/br>
    梁燁置若罔聞,只盯著那狗洞喃喃道:“朕該好好跟師父學本領的?!?/br>
    說完這痛徹肺腑的話之后,就動作利落地趴下咬牙屏息爬了過去。

    王滇震驚道:“他還有師父!?”

    “當然,主子的師父帶兩個人邁下腿就能過去?!背浜阋荒橋湴恋溃骸笆歉呷?!”

    王滇又看了一眼那高墻,喃喃道:“那確實很高?!?/br>
    說完,咬牙閉眼屏息就爬了出去,中途不知道被什么東西硌了一下手,氣息一亂,險些被那股味道直接給送走。

    充恒緊跟在他身后爬了出來,又轉頭去里面把枯木擋上,起身推過石頭來擋住了暴露在外的洞口。

    王滇看著挨著宮墻的大片碎石堆,這塊擋著洞口的石頭也不打眼,這里是片茂盛的樹林,林子里蟲鳴唧唧,只是等充恒搬石頭的這一會兒,他脖子和臉上就被蚊子叮了幾個大包。

    梁燁正揪著他的褻衣擦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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