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燁又伸手戳兒戳他的臉，捏住了他的鼻子捂住了他的嘴。

    王滇終于睜開了眼睛。

    “起來，走了。”梁燁說。

    “雖然道理都明白，但老子不想干了。”王滇推開他的手，神情麻木道：“起開，讓我死這兒?！?/br>
    說不定還能死回去。

    哪怕將城東那塊地拱手讓人，也比在這里忍氣吞聲伺候這個喜怒無常陰晴不定的神經(jīng)病強。

    去他媽的，疼，全身上下哪里都疼，梁燁這個智障根本聽不明白，也沒辦法合作，死吧。

    之前梁燁發(fā)瘋犯病差點弄死他的時候他都沒想過要放棄，但是剛才梁燁冷酷無情的起身讓他一腦袋磕石案上的瞬間，他突然就不想干了。

    梁燁不解地看著他。

    王滇翻了個身，背對著他。

    梁燁伸手把他給翻了過來，微微笑道：“別讓朕重復(fù)第二遍?！?/br>
    王滇躺在地上，囂張又無所謂地沖他豎了個中指，“來啊，弄死我?！?/br>
    梁燁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他的手，一把將他扛起來扔在了石案上，低頭就要解他的腰帶。

    王滇后背不知道被哪塊玉璽給硌了一下，齁疼，他死死扣住自己的腰帶，“你干什么？！”

    “聽你的話?！绷簾钚Φ藐幧刹?，“讓你死這兒?！?/br>
    單看他的行為和神情，這個死法可能跟王滇原本的要求有點出入，眼看他就要扯自己的褲子，王滇一腳蹬在了他肚子上，氣得兩眼冒火，“梁燁！你能不能別發(fā)瘋！”

    梁燁被他踹得往旁邊趔趄了一下，余光瞥見了他側(cè)邊的額頭，看著那處紅腫半晌，“是不是磕疼了？”

    王滇瞪著他沒說話。

    “所以你才忽然生朕的氣?！绷簾罨腥淮笪?，湊上去摸了摸他的傷口。

    王滇沒好氣地打開他的爪子，怒意未消，卻在看見梁燁瞬間不虞和冷漠的目光時渾身一冷，陡然清醒過來。

    是他一葉障目，沒能認清自己的處境，竟然癡心妄想，試圖跟一個封建社會的帝王尋求合作，甚至因為對方跟自己長得一模一樣而愚蠢地共情——很顯然梁燁比他清醒得多，他不會告訴王滇他的計劃，因為一顆棋子沒必要知道。

    那他首先要做的是，不是尋求合作，而是認清自己的位置，改善自己的處境。

    于是他強行把怒意和其他的復(fù)雜的情緒壓回了眼底，逼著自己冷靜下來，聲音平靜又淡定，“不敢生陛下的氣?！?/br>
    “朕給你涂藥?！绷簾钕肓讼?，又要伸手去碰。

    王滇下意識要躲，卻逼著自己沒動，神色平靜道：“不敢，之前一直是我冒犯了陛下?！?/br>
    他從石案上下來，拿起腰帶來系好，對著有些愣神的梁燁行了個標準的君臣禮，冷聲道：“我為之前的所作所為向陛下道歉，能得陛下信任，王滇三生有幸，以后一定聽憑陛下吩咐，為陛下鞠躬盡瘁，肝腦涂地。”

    梁燁愣在了原地。

    第33章 湯碗

    王滇神色如常, 微微笑著站在那里，仿佛在某一個瞬間，收斂起了全部的鋒芒和傲氣, 俯首稱臣。

    但又有哪里不一樣了。

    梁燁皺了皺眉, 學著他之前的語氣道：“你犯什么??？”

    王滇看著他, 笑容未變，客客氣氣道：“陛下, 我——草民若是何處得罪了陛下, 還望陛下念在我愚昧無知的份上，不要同我計較?！?/br>
    梁燁抬手揪了揪他的頭發(fā)，不太確定道：“你剛才是不是把腦子摔壞了？”

    “陛下說摔壞了那就是摔壞了?！蓖醯嵴Z氣恭敬道。

    梁燁被他噎了一下，不死心地掐住他的臉頰, 不悅道：“你好好跟朕說話?！?/br>
    “是?！蓖醯崞似^, 緩慢卻堅定地往后退了一退，避開了他的手，站在一旁沉默不語。

    “你……”梁燁罕見地有些拿他沒辦法，“朕方才不是故意的。”

    “那是自然?！蓖醯嵝χc點頭。

    “那你好好說話。”梁燁伸手扣住了他的腕子。

    王滇沒躲, 也沒什么力氣躲, 只一口應(yīng)道：“是?！?/br>
    梁燁盯著他許久, 臉上忽然浮現(xiàn)出了個陰惻惻的笑容，“朕明白了, 你現(xiàn)在這是在同朕鬧脾氣, 蠱蟲之痛不過了了, 你未免也太嬌氣了些?！?/br>
    “陛下說得是?！蓖醯豳澩攸c頭, “我以后一定強身健體, 讓陛下發(fā)作蠱蟲時心情更痛快?！?/br>
    梁燁臉上的笑意微斂, “朕不是這個意思?！?/br>
    “是我愚昧無知, 會錯了陛下的意。”王滇雖然在笑，眼底卻不見絲毫笑意。

    “王滇?！绷簾钫Z氣微沉，警告似的看著他。

    方才平息下去的蠱蟲又在隱隱作痛，王滇后背挺得筆直站在原地，臉色煞白，卻依舊面帶微笑，聲音微微有些發(fā)抖，“陛下，草民在?！?/br>
    “別惹朕生氣。”梁燁上前一步，親昵地將他擁進懷里，低下頭討好似的用鼻尖蹭了蹭他下巴，不滿里帶上了點委屈，“你好好跟朕說話?！?/br>
    王滇沒什么力氣地推了他一把，“是，陛下?！?/br>
    “你叫朕梁燁?！绷簾顚⑺难盏盟谰o，恨不得將他揉碎。

    “陛下，從前是我僭越不知禮數(shù)?！蓖醯崽鄣靡庾R有些模糊，卻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心情愉悅地勾起了嘴角，“陛下是一國之君，我怎么可以直呼您的名諱?！?/br>
    “朕何時因為這個罰過你？”梁燁將頭埋進他的頸窩里，語氣強勢不容拒絕卻又罕見地溫和退讓，“朕下次不讓你摔到就是，不許跟朕鬧脾氣。”

    王滇壓平了嘴角，“陛下……還是莫要說笑了。”

    梁燁抬起頭來想看他，然而還沒等他看清王滇臉上的神情，他抱著的人就生生疼昏了過去。

    “主子，他既無內(nèi)力也沒武功，經(jīng)不起這么折騰。”充恒看著僵在了原地的梁燁，忍不住喊道：“主子？”

    梁燁緊緊抱著昏死過去的王滇，有些茫然地看著他煞白的臉，“朕到底哪里惹他生氣了？”

    充恒搖了搖頭，猜測道：“可能主子你不聽他的話？”

    “朕為何要聽他的話？”梁燁莫名其妙，頓了頓又道：“朕聽了，他讓朕停蠱蟲朕停了?！?/br>
    “然后你又把他疼暈了?！背浜阒噶酥阜路鹑チ税霔l命的王滇，對上梁燁那涼涼的目光之后果斷閉上了嘴，又忍不住道：“反正我舍不得讓我媳婦這么疼?！?/br>
    梁燁低下頭若有所思地看了王滇一眼，十分篤定道：“朕對他沒有男女之情?！?/br>
    “哦?！背浜忝嗣亲?，“那他不聽話就讓他疼吧，疼多了就漲教訓了，剛才他看著聽話多了。”

    梁燁面無表情地看了他一眼，將王滇扛在了肩膀上，王滇在昏迷中痛苦地悶哼了一聲。

    充恒欲言又止，然后在梁燁冷颼颼的眼神下往前跑了，“主子，我去準備上去的機關(guān)。”

    直到充恒人消失不見了，梁燁才扛著人慢悠悠地往前，身影慢慢隱沒在了黑暗里。

    ——

    王滇醒過來的時候，已經(jīng)分不清身體到底哪里在疼，只覺得全身的骨頭都像是被蟲子給啃噬了一遍，讓他恨不得找醫(yī)生來打個全身麻醉。

    偌大的寢殿里沒有人，他仔細看了看，這里不太像他之前住的那間，空氣里有種塵封依舊的腐朽氣息，連床上的帷幔都看起來有些褪色。

    他在床上躺了不知道多久，終于有人推門進來。

    是充恒。

    充恒手里端著碗湯，看見他醒過來還有些詫異，“你竟然醒得這么早？”

    王滇撐著床坐了起來，就聽充恒道：“主子吩咐了，這兩天你好好休息，剩下的觀禮他親自去?！?/br>
    “好的?！蓖醯嵋怀雎暎ぷ右呀?jīng)啞得不像樣子，他靠在床柱上，瞇起眼睛看向他手里的那碗湯，了然道：“白玉湯？”

    充恒面色稍微有些糾結(jié)，“主子說等他回來親眼看著你喝?！?/br>
    “好?！蓖醯嶂噶酥复差^邊上的小桌子，“先放那兒吧。”

    充恒將湯碗放在了桌子上，看著他道：“主子從未帶別人去過那個山洞，也從未將玉璽和暗部令牌給過別人，主子其實很信任你——”

    王滇抬手制止了他，神色冷靜道：“他帶我去山洞，給我這些東西，是因為他需要我的配合，我命攥他手里跑不了也不可能背叛，跟信任我沒關(guān)系?！?/br>
    充恒看著他欲言又止。

    王滇也沒打算再同他多說，靠在床頭閉目養(yǎng)神，不知道過了多久，充恒悄無聲息地離開了，有人坐在了床邊靠近他，呼吸聲離得越來越近。

    他慢吞吞地睜開眼睛，就對上了梁燁含笑的眸子。

    “朕如此信任你，你卻不領(lǐng)情，真讓人傷心?！绷簾钕衲Ｏ駱拥貒@了口氣，低頭捏了捏他的手指，有些懊惱道：“早知道不帶你去山洞了?！?/br>
    王滇沒動，看了一眼桌子上的碗，“陛下，再不喝湯就涼了?！?/br>
    “你敢喝？”梁燁伸手摸了摸他涂好了藥的額角，“朕給你涂的藥。”

    王滇自動忽略了他后面的那句話，微微笑道：“只要陛下讓我喝，我自然要喝。”

    “朕不喜歡你這樣。”梁燁端起湯碗放到他手里，斂起笑容面無表情道：“喝了。”

    王滇端穩(wěn)了碗，毫不猶豫地就放到了嘴邊，嘴唇剛碰到溫熱的湯，碗忽然就被人給端走了。

    梁燁盯著他，面不改色的把一碗湯全都喝了下去，王滇下意識地抬了抬手，又在袖子里攥緊了拳頭。

    “你受這點小傷被蠱蟲疼兩下都要同朕鬧脾氣，這湯喝下去豈不是會疼得同朕斷絕關(guān)系?！绷簾詈韧炅藴H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

    王滇狠狠地咬了一下牙，沒動。

    梁燁笑吟吟地望著他，然后俯身用鼻尖蹭了蹭他的鼻尖，“別生氣了?！?/br>
    第34章 石頭

    “陛下, 我沒有生氣?！贝痤^來，王滇神色認真地望著他，“我只是想明白了一些事情?！?/br>
    “什么事？”梁燁大概是覺得難受, 懨懨地趴在他肩膀上。

    王滇沉默了片刻緩聲道：“您是梁國的君主, 而我只是突然出現(xiàn)在這里, 一個身份不明的人，充其量不過同您長得一模一樣, 能得到陛下的賞識為陛下所用已經(jīng)是撞了大運氣, 我……應(yīng)當感恩戴德，為陛下所謀之事竭盡全力，您留我一命已經(jīng)是隆恩圣眷，我不該不知好歹?！?/br>
    王滇說得平靜, 然而梁燁周身的氣息卻越來越冰冷, “你同他們不一樣，你是朕的寶物，朕許你不知好歹。”

    王滇扯了扯嘴角，卻沒能笑出來, “是。”

    梁燁愣了一下, 抬起頭看他, “為何不反駁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