攬明月 第5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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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亦霜無奈笑道:“陛下做得沒錯,他就是小孩子心性,這孩子久居深宮慣了,又是情竇初開的年紀(jì),陛下不如早替他選個良家女子定下親事來,總能收收心。” “朕會的?!绷簾铑D了頓,道:“只怕他自己不肯?!?/br> “你是他主子,又如兄如父,他也只聽你的話?!闭勔嗨溃骸跋鹊垴{崩時,我便有意隨先帝而去,如今也不過在這深宮里茍延殘喘……陛下,還是請您多勸勸他?!?/br> “娘娘?!绷簾盥曇粑⒊?,“情之一事,朕知之甚少,何況依朕之見,此事也無甚錯處,規(guī)矩倫常不過是那些酸儒拿來誆人的鬼話,自己過得舒心那才叫好?!?/br> “陛下?”談亦霜有些震驚地望著他。 “此事朕會勸,但結(jié)果如何朕不會阻撓?!绷簾钐а劭聪蛩袂槊C然道:“只是娘娘,當(dāng)年卞馨被太皇太后毒殺一事,你也真的打算埋進(jìn)深宮帶進(jìn)皇陵里去么?” 談亦霜沉默良久,才緩緩開口道:“如風(fēng)將軍救過我的命,如果沒有她,我連進(jìn)宮都是奢望,她本該是馳騁沙場的鷹,卻被人生生折斷了翅膀扣上了鎖鏈,從我進(jìn)宮時見她的第一眼,我便知道她活不長了。” 梁燁沉默著沒有說話。 “她那種人,寧死也要自由,哪怕先帝待她極好,愛她如命。”談亦霜失神道:“那年我們幾個剛?cè)雽m的嬪妃不知好歹,去她宮里挑釁,卻恰好碰到她在耍槍,一身勁裝颯然英武,偏偏人又生得明麗張揚(yáng),她把我們拎上了皇宮最高的宮殿屋頂,讓我們吹著風(fēng)看外面的皇城和天空……” ‘塞外的天比此處高闊萬倍,若你們早兩年碰到我,我該帶你們?nèi)ゲ菰荞R采花,喝酒跳舞,不知有多痛快!’明艷的女子站在迎風(fēng)處,高高的馬尾被風(fēng)吹得揚(yáng)起了漂亮的弧度。 “……自那時我便覺得,塞外應(yīng)該是個好地方,待我死后,也想埋在塞外?!闭勔嗨猿靶Φ溃骸叭松狭四昙o(jì),便總喜歡追憶往事,還請陛下不要見怪?!?/br> “卞馨是個好將軍?!绷簾钫f。 “她不喜歡卞馨這個名字,她喜歡別人喊她卞如風(fēng)?!闭勔嗨f:“陛下,她知道那碗湯里有毒,但她還是端起來喝了,當(dāng)著先帝的面,罵了你們梁家十八輩祖宗,然后穿著她戰(zhàn)時的鎧甲,從最高的城墻一躍而下,她說整個后宮,偌大皇城,她最喜歡的人是崔語嫻。” 梁燁扯了扯嘴角,卻沒能笑出來。 “我還想著,你走了,能幫我們?nèi)タ纯慈獾奶?。”談亦霜有些遺憾地望著他,“為什么要回來呢?” “朕怕麻煩,你們大可親自去看?!绷簾钔?,“旁人看終歸不如自己去看來得痛快?!?/br> 談亦霜微愣。 “既然卞如風(fēng)這么喜歡崔語嫻,”梁燁輕笑,看見了她眼底的悵然和恨意,“你我何不送崔語嫻下去陪她?” 第65章 故意 近來雨多, 外面雨聲瀟瀟,屋里王滇正跟趙岐在榻上玩五子棋。 “這葡萄不錯。”趙岐在糾結(jié)堵哪一步,“趙國就沒這么好吃的葡萄, 有也輪不到我頭頂上?!?/br> “不能吧, 你好歹是皇帝?!蓖醯釖藗€果子吃, 甘甜,跟之前在十載山吃到的果子類似, 可惜現(xiàn)代社會好像沒有這種水果。 “我多吃碗葷菜!都能被參出十條大罪!”趙岐的棋子重重落在了棋盤上, “你說林淵他娘的是不是有毛?。∥掖蠖任也桓话阋娮R,他就跟個碎嘴婆娘似的,跟在我屁股后邊找茬,要不是他全家都死光我, 我高低得誅他個九族!” “啊。”王滇敷衍地應(yīng)和著, 頓了頓道:“你三句話不離這個林淵,你倆是不是——” “老子去豬圈里找頭豬都不會睡他!”趙岐怒意未消,薅過葡萄來一口一個,連皮都不吐, “全天下的男人女人和畜生加一塊, 就他最惹人厭, 要不是他我還淪落不到這種地步,等我回去非弄死他!” “消消氣, 一個不聽話的屬下而已?!蓖醯峥粗鴥纱咸炎约阂豢跊]動全進(jìn)了他肚子里, 默默揀了個果子啃, 順便又贏了一局。 “哎我怎么就沒看見!”趙岐可惜地拍了拍大腿, 自己收拾棋局, “來來來, 這局不算, 咱們再來一局!” “這都下了一上午了,還不膩???”王滇無奈,只好陪他一起拾子。 “這個好玩,那些什么圍棋什么牌九的,老子都他娘的玩不明白,總?cè)侨诵υ?。”趙岐翻了個白眼,“一個個能什么呀,還不是照樣跪在老子腳底下磕頭,一群孬貨。” 王滇笑了笑,“高位待得久了,人就習(xí)慣性地端著,很正常,不過終歸還是自己舒心來得要緊,不然規(guī)規(guī)矩矩活一輩子,也沒什么意思?!?/br> “嘿,你這人說話我愛聽。”趙岐比他先落子,歪了歪頭將嘴里的葡萄籽吐在了地上,愣了一下才有些不好意思道:“抱歉啊,我忘了。” “沒事,有人來收拾?!蓖醯岷敛辉谝獾匦α诵?,繼續(xù)跟他下棋。 又玩了兩三把,趙岐蹲在榻上琢磨棋局,半晌抬起頭來看向他,“哎,說實(shí)話,我見過那么多達(dá)官貴人皇子皇孫的,就碰見了你這么一個真不裝的,真心沒瞧不起我?!?/br> “都是一個鼻子兩只眼,有什么好瞧不起的,再說你是九五之尊,他們敢瞧不起你?”王滇道。 “不一樣的,我以前種過地,當(dāng)過乞丐,戲園子里跑過腿,也落草當(dāng)過匪……總之都是些下九流的勾當(dāng),你想想,一個混子當(dāng)了皇帝,誰能看得起,我裝得再好也有破綻?!壁w岐摸了摸鼻子。 王滇揣起了袖子道:“勞動人民最光榮?!?/br> “???”趙岐有些疑惑地望著他。 “……本質(zhì)上都是剝削,尤其是這種封建制度裕喺下,最受苦都是底層的老百姓?!蓖醯岽瓜卵劬Φ溃骸拔译m身處大都,卻也知世道艱難,你既有此奇遇成為皇帝,親嘗過百姓之苦,就更能設(shè)身處地為他們著想,即便有種種異樣的目光,但你能當(dāng)上皇帝,是你們南趙百姓之福?!?/br> 趙岐看他的目光逐漸從疑惑轉(zhuǎn)變成了贊同和欣賞,對著之前的棋局慢慢笑出了聲,“好賴話到你嘴里,都順耳極了,我的那些言官們但凡說話有你一半中聽,都不至于天天氣得我半死。” “忠言逆耳啊陛下?!蓖醯嵝Φ溃骸昂螞r我在北梁,說起南趙自然事不關(guān)己高高掛起?!?/br> “你這人不僅聰明,還聰明得招人喜歡?!壁w岐嘆了口氣,“我怎么就沒有個這么好的兄長,梁帝真是好福氣?!?/br> 王滇笑了笑,沒說話。 “你什么時候猜到的?”趙岐有些好奇地問。 “猜到什么?”王滇明知故問。 趙岐笑道:“別裝了,你早就知我故意被你撿回家。” “就算是皇帝真落了難,以你的謹(jǐn)慎小心,也不至于揣個金龍令牌在身上,”王滇擺了擺手,謙虛道:“我只是懷疑,又沒說破,你自己說故意的。” 趙岐意味深長地望著他,“你就不好奇我為何來找你?” “好奇害死貓?!蓖醯崂仙裨谠诘溃骸氨菹虏幌訔壩壹液喡?,我便盡心盡力招待著,也好盡一盡地主之誼?!?/br> “我本是想找梁帝,可你們這位陛下實(shí)在喜怒無常難以接近。”趙岐緩緩道:“只聽聞他近來有一寵臣,我見是你,故而冒險一試?!?/br> “陛下慧眼識珠?!蓖醯岚朦c(diǎn)不客氣地往臉上貼金。 “只是你既然是梁帝的兄長,卻為何改名換姓以臣子自居?”趙岐不解道:“既關(guān)系不好,梁帝又為何如此重用你?” “此事就說來話長了?!蓖醯嵋荒樕畛恋刂噶酥缸约旱哪?,半真半假道:“我跟他是雙生子,生得七八分相似,他命我天天戴著面具,不得現(xiàn)于人前,這一度讓我們之間的關(guān)系陷入僵局……” 王滇覺得自己可以擺個攤說書去了,指不定還能靠編故事賺點(diǎn)錢。 “這便難怪了?!壁w岐點(diǎn)了點(diǎn)頭,沉吟半晌才再次開口:“卻不知王大人如何看臨圖之盟?” “以在下拙見,東辰這時候拿臨圖之盟來說事,純粹是想一箭雙雕?!蓖醯崧掏痰溃骸凹劝醋×吮绷海职涯馅w扯出來扇了巴掌,申堯人老成精,大概是沒耐心繼續(xù)等下去了,不過是找個出兵的借口,恐怕他想聯(lián)合我們北梁,去打南趙?!?/br> 趙岐撥了撥棋子,“怎么不會是聯(lián)合南趙攻北梁呢?” “陛下真是太看得起我們北梁了?!蓖醯嵝Φ溃骸罢l都知道北梁如今是崔語嫻掌權(quán),申堯是崔語嫻她親娘舅,要是我那不爭氣的弟弟再不支棱起來,北梁就是東辰的后花園,申堯吞與不吞都是早晚的事,他自然要把好鋼用在刀刃上。” 趙岐將五個黑子連成了一串。 “北梁和南趙聯(lián)合,便是連弱攻強(qiáng),此后該是勢均力敵,誰也吃不到虧?!蓖醯崮弥鬃犹娴袅酥虚g的黑子,“若北梁南趙無論哪個和東辰聯(lián)合,便是連強(qiáng)攻弱,死了哪個都將是唇亡齒寒,要是陛下不清楚這一點(diǎn),怎么會主動找上我呢?” 趙岐瞇了瞇眼睛,“梁帝身邊能有你這等人才追隨,看來傳言也不能盡信?!?/br> “我不過是他身邊的無名小卒,不得已推出來的靶子?!蓖醯釣⒚撘恍?,“不過平心而論,我們陛下確實(shí)是個不錯的合作對象。” “之前我確實(shí)是落了難,你那三兩銀子很救急?!壁w岐拂了拂袖子道:“方才我和你說的也并非假話,我真心覺得你很好,你若來我們南趙,我必以國士之禮相待?!?/br> “承蒙陛下厚愛,只是一臣不侍二主,我那弟弟雖討人厭,但我相信他將來會是個好皇帝?!蓖醯峁笆中Φ溃骸拔乙嘤X趙兄坦誠灑脫,若不嫌棄,權(quán)當(dāng)交個朋友。” “自然不嫌棄。”趙岐指了指那棋局,“我還從未玩過這么簡單又有意思的棋。” “那你就早點(diǎn)還了那三兩銀子吧?!蓖醯崦忌椅?,“我回去添補(bǔ)添補(bǔ)我相好的?!?/br> 趙岐愣了一下,旋即大聲笑了起來,拍著他的肩膀道:“好兄弟,等我那死對頭來了,我再還你?!?/br> 趙岐離開時雨已經(jīng)停了。 小廝來收拾地板,王滇不緊不慢地收拾棋局,便聽靴子帶水踩著地板的聲音,頭也不抬道:“脫了鞋再進(jìn)來,沾一地水?!?/br> “換新地板了?朕從未見過這種樣式?!绷簾钕∑娴乜粗_下的地板,故意用沾著泥水的靴子跺了跺,由衷地贊嘆道:“真結(jié)實(shí)?!?/br> 王滇抬起頭幽幽地盯著他,梁燁將沾了泥的靴子隨便往旁邊一踢,背著手里間外間都溜達(dá)了一圈,像是巡視地盤的大老虎耀武揚(yáng)威,最后湊到他跟前聳了聳鼻子,不悅道:“朕怎么聞著有股臭味?” “鼻子壞了吧。”王滇不在意地敷衍著,繼續(xù)撿棋盤上的白子。 “你跟誰下的棋?”梁燁捏住他的手腕,盯著那棋盤上的棋子好一會兒,不滿道:“這是什么棋?為何你從未與朕下過?” “…………”王滇面無表情地盯著他。 梁燁陰陽怪氣道:“藏人便也罷了,還如此明目張膽,你不僅教他下棋,你還把朕給你的葡萄和果子全給了他吃,朕都沒舍得吃給你送來,你倒好,拿朕的東西來做人情,真不愧是大商賈,精明得很?!?/br> 王滇端了杯茶遞到他嘴邊,梁燁低頭喝了兩口,輕嗤道:“給朕喝的都是他剩下的茶水?!?/br> “別沒完了啊。”王滇將茶杯一放,“你連人家吃幾顆葡萄都數(shù)清楚了?!?/br> 梁燁撇撇嘴,使勁掃了掃他的肩膀,陰沉沉道:“你既知道朕在旁邊看著,還敢讓他碰你?一口一個趙兄倒是叫得挺親熱,朕反倒成了那討人厭的弟弟,若再讓他住兩天,你們是不是準(zhǔn)備秉燭夜談抵足而眠了?” “總要有個可信的理由,”王滇被他拍得肩膀疼,拽開他的手,皺眉道:“就算秉燭夜談那也是——” 梁燁冰冷的目光仿佛要?dú)⑷?,王滇甚至久違地感受到了蠱蟲發(fā)作前的疼痛,他有些不可思議地看著梁燁,梁燁緩緩地扯了扯嘴角,咬著牙將那蠢蠢欲動的蠱蟲給壓制了下去,臉色黑得嚇人。 王滇身上那陣尖銳的疼痛稍縱即逝,梁燁伸手扶了他一把,又有些無措的收回了手,沉著臉沒說話。 王滇深吸了一口氣,咬牙道:“我只是做個假設(shè)?!?/br> “你是朕的人。”梁燁冷聲道:“沒有這種假設(shè)?!?/br> “你看不慣你自己來談!”王滇忍無可忍,將手邊的棋盤狠狠打翻在了地上,棋子噼里啪啦地落了滿地,“我他媽就是正常跟別人說話,是不是以后我街上多看只狗兩眼你都得上去咬它!?” 梁燁面色不虞道:“朕只會剝了它的皮。” “…………”王滇瞪著他半晌,“死變態(tài)?!?/br> 梁燁瞇了瞇眼睛,不爽道:“你對朕從未笑得如此真心實(shí)意,你不僅教他下棋,還乖巧地喊他陛下,朕給你仔細(xì)挑的葡萄親自摘的果子你全都讓給他吃,朕都沒敢在你的地板上吐籽——你還說喜歡他,你是不是想同他好?” 王滇生生被氣笑了,“對,我想跟他好,人家同樣是皇帝,長得比你帥比你有錢,更不會動不動就給我下蠱蟲要我的命,我為什么不跟他好?” 梁燁周身霎時一冷,沉聲道:“王滇,朕方才不是故意的?!?/br> “你他媽不是故意的我就得受著?!”王滇冷冷一笑,“梁燁,在我這里公事是公事,私事是私事,你要是壓根拎不清,那咱倆趁早一拍兩散,你老老實(shí)實(shí)當(dāng)你的君,我規(guī)規(guī)矩矩做我的臣,省得感情上糾纏不清耽誤了你的大計?!?/br> 梁燁皺眉道:“你就這么護(hù)著那個趙岐?” “對,起碼他腦子正常!”王滇氣得拂袖而去。 梁燁微怔,看著他怒意沖沖的背影消失在了門前。 第66章 壓制 王滇自覺脾氣不算差, 再挑剔再難纏的人他都能應(yīng)付,偏偏一對上梁燁,多好的涵養(yǎng)都不翼而飛。 他使勁揉了揉發(fā)脹的眉心, 衣擺上不知道從哪里沾上了雨水, 濕噠噠黏在褲腿上, 讓人覺得發(fā)冷,枯黃的葉片落在地上, 蓋住了青石板上的蚯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