攬明月 第6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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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又緊緊抓著王滇的手不讓他離開,“別亂跑?!?/br> 王滇神情復(fù)雜地看著他,“……知道了?!?/br> 可惜梁燁似乎只清醒了這么一瞬,整個(gè)晚上就沒怎么消停過,一會兒要?dú)⑷艘粫阂子駵?,要么渴了要么冷了,發(fā)狠似地咬牙切齒說自己沒錯(cuò),又不停地喊王滇的名字。 天色將明,這祖宗終于消停了下來,燒了退了大半,王滇頂著倆黑眼圈靠在床邊,沒受傷的那只手還被梁燁緊緊抓著,掌心都沁出了一層細(xì)密的汗。 他媽從前說他生病發(fā)燒能把人折騰一宿比祖宗都難伺候,半秒都離不了人,他一直以為是夸大其詞,如今被梁燁折騰得算是信了。 “幸而陛下身體強(qiáng)健,若是普通人,莫說退熱,恐怕前半夜都熬不下來?!崩畈揭彩侵刂厮闪丝跉?,“陛下應(yīng)該很快就能醒了,還請王大人放心?!?/br> 太醫(yī)如釋重負(fù)地離開去煎藥,王滇從床邊滑下來,坐在腳踏上背靠著床,輕輕捏了捏梁燁的掌心,終于感受到了困意和疲累,眼皮重重了合上。 半睡半醒間,王滇隱約感覺到有人在捏自己的鼻子,頓時(shí)煩躁地睜開了眼睛。 然后就對上了梁燁發(fā)亮的眼睛,他還沒來得及驚喜,下一秒看清梁燁的姿勢之后被嚇得魂差點(diǎn)飛走,“你他媽不要命了!” 梁燁傷在心口上,他原本是平躺在床上的,但現(xiàn)在整個(gè)人扭著趴下來,那傷口正壓在床沿上,王滇趕忙扶住他的肩膀?qū)⑷藬[正,梁燁躺在床上無辜地沖他眨了眨眼睛,“你看,朕就說不會有事。” 王滇滿肚子臟話卡在嗓子眼里,瞪了他半晌,看著他那只爪子不老實(shí)地去拽帷幔上的流蘇,才后知后覺終于像是清醒過來,整個(gè)人像是驟然失去了力氣,一下坐在了床邊,使勁抹了把臉,啞著嗓子說:“沒事就行?!?/br> 梁燁咧著嘴沖他樂,王滇跟著他笑了笑,伸手摸了摸他的蒼白的臉,梁燁下意識用臉蹭了蹭他溫?zé)岬恼菩摹?/br> “先把藥喝了?!蓖醯岫似鹋赃吷星覝?zé)岬臏?,拿走了里面的勺子?/br> 王滇扶住他的后頸將碗端到了他嘴邊,梁燁舔了舔嘴唇,“你不喂朕嗎?” “嗯?”王滇的目光從碗上離開。 “跟之前幾次一樣,嘴對嘴?!绷簾罾碇睔鈮训溃骸半揠m不清醒,卻也隱約記得,你親自給朕喂藥,不僅給朕擦身子,還輕聲哄朕——” “藥馬上就涼了?!蓖醯崦鏌o表情地將碗懟在了他唇邊,然后一股腦地全給灌了下去。 梁燁瞬間被苦得面目猙獰。 第75章 漂亮 王滇將空碗重重放在了桌子上, 梁燁謹(jǐn)慎地覷了他一眼,在王滇看向他時(shí),可憐巴巴地皺眉, “苦?!?/br> “苦吃個(gè)蜜餞。”王滇欲起身去桌子上給他拿, 卻被梁燁拽住了袖子。 梁燁笑瞇瞇地點(diǎn)了點(diǎn)嘴角, 王滇有些為難道:“把嘴縫住也苦?!?/br> “…………”梁燁沉默了片刻,語氣兇狠道:“你答應(yīng)過同朕圓房?!?/br> “陛下, 你的心臟險(xiǎn)些被捅個(gè)對穿, 就差這么一點(diǎn)兒?!蓖醯嵘袂閺?fù)雜地看著他,捏起手指比劃了個(gè)小縫,“你就要去見閻王爺了。” “朕心中有數(shù)?!绷簾詈傻囟⒅?,“你莫不是要反悔?” “等你傷好再說?!蓖醯釃@了口氣, 坐在床邊給他掖了掖被子, “傷好之前不宜劇烈活動?!?/br> “你可以坐上來自己——”梁燁被捏住了嘴,不悅地壓低了眉峰。 王滇松開手,摸了摸他還微微發(fā)燙的額頭,給他擦掉冷汗, 梁燁躺在床上直勾勾地盯著他, 卻沒再繼續(xù)作妖, 只是在王滇快回手的時(shí)候,哼哼唧唧地皺眉, “后背也出汗了, 黏糊糊的, 朕要沐浴?!?/br> “現(xiàn)在還不行?!蓖醯岢銎娴赜心托? 用溫水沾濕了帕子給他繼續(xù)擦脖頸處的冷汗, “傷口還沒愈合, 不能沾水, 你要是能翻身,等會兒我給你用布子擦一擦?!?/br> 梁燁眨了眨眼睛,半晌不確定道:“真的?” 王滇失笑,“不過是擦擦背,我騙你干什么。” 梁燁舔了舔干澀發(fā)苦的嘴唇,試探道:“你……沒生氣?” “嗯?”王滇拿出他在被子里的手,低著頭仔細(xì)又溫柔地將他每根手指都擦得干干凈凈,“我生什么氣?你能活下來我高興還來不及。” 梁燁直覺不對,他覺得王滇應(yīng)該會很生氣,甚至早就事先想好了很多辦法來哄人,結(jié)果王滇看起來不僅不生氣,甚至比之前溫柔了不知道多少倍……看來王滇真是愛慘了他。 即便覺得哪里不太對,但他還是樂得享受,“那你怎么不親朕?” 王滇垂下眼睛,摸了摸他干燥的嘴唇,“現(xiàn)在太干了,親起來不舒服,多喝些水好不好?” 梁燁有點(diǎn)懵,但在警惕和順從之間,他下意識地點(diǎn)了頭。 呵,王滇手無縛雞之力,命都捏在他手里,縱使能耐再大,也翻不出什么浪花。 王滇給他喂了小半碗水,又給他擦了擦后背,小心地讓他平躺在床上,又去讓御膳房做來了梁燁喜歡吃的點(diǎn)心,親自喂給他吃,事事親力親為,連梁燁翻個(gè)身輕咳一聲都會問他怎么了。 幸福來得太突然,梁燁醒后一整天都激動得沒消停,支使著王滇做這做那,提出一些不甚合理的要求,王滇都一一應(yīng)下,只是在梁燁提出要跟他一起看春宮畫冊的時(shí)候果斷拒絕了。 “你重傷未愈,看那些東西容易氣血上涌,對身體不好。”王滇有些疲憊地看著他,“你若想聽故事,我可以給你講些我們那里的話本子?!?/br> 王滇一天一夜沒怎么睡,眼窩微陷,下巴都冒出了青胡茬,聲音啞得厲害,梁燁終于良心發(fā)現(xiàn),懶洋洋道:“不必了,上來陪朕睡覺。” “我睡覺可能會不小心壓到你的傷口?!蓖醯嶂噶酥复皯暨叺男¢?,“等會兒我讓云福帶人將那榻搬到床邊,你伸手便能碰到我。” 這個(gè)提議讓人找不出反駁的理由,梁燁只好勉強(qiáng)同意,見王滇轉(zhuǎn)身,便急忙叫住他,“你去哪兒?” “我去找李步換藥?!蓖醯釠_他揚(yáng)了揚(yáng)包著的左手,笑了笑,聲音沙啞,“很快就回來,你若困便先睡?!?/br> 梁燁不情愿道:“讓他過來給你換?!?/br> “他還在給你配藥,離不開人?!蓖醯岬拖骂^親了親他的嘴角,“等我回來?!?/br> 梁燁盯著他離開的背影,疑惑地摸了摸尚且溫?zé)岬淖旖?,漫不?jīng)心地敲了床柱三下,一名全身包裹得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的暗衛(wèi)從窗外翻了進(jìn)來,半跪在地上行禮,“主子?!?/br> “說?!绷簾畹?。 “主子昏過去后,王大人抱著您誰都不讓靠近,心情頗為急切,徹夜未眠照顧您,下的命令毓英也都一一照做了,期間拿出過那解蠱的藥丸,只是放了一會兒又收了起來,然后……”那暗衛(wèi)支吾了一聲,見梁燁皺眉,趕忙道:“然后就親了您……咳,許久?!?/br> 那親法暗衛(wèi)現(xiàn)下想起來都有些面紅耳赤,從眉梢眼角到鼻子嘴唇耳朵,甚至連指尖都沒放過,雖知道梁燁和王滇的關(guān)系,但親眼看到平日里狠辣無常高高在上的主子被王滇那樣親吻狎弄,還是著實(shí)被震驚到了。 但給他一百個(gè)膽子他也不敢詳細(xì)說,只是含糊不清的帶過。 梁燁似乎也沒仔細(xì)想,只擺了擺手示意他退下,面無表情地盯著帷幔上的穗子出神。 隔壁偏殿里,李步正給王滇手上和腕上抹藥,問道:“王大人似乎慣用左手?” “嗯,幼時(shí)便是左撇子,只是后來硬改過來了?!蓖醯嵴f。 “難怪情急之下用左手?!崩畈叫Φ溃骸氨菹掠讜r(shí)也是慣用左手,為此不知吃了多少苦頭,甚至還問過老臣是不是砍了左手就會用右手了?!?/br> 王滇眉梢微動,“陛下自幼便由李太醫(yī)照顧?” “那倒沒有,先帝在時(shí),陛下和太后娘娘并不受寵,我那時(shí)年輕,偶爾幫了陛下一個(gè)小忙,他便經(jīng)常偷偷跑來太醫(yī)院找我。”李步捋了捋胡子,笑呵呵道:“那時(shí)候陛下才五六歲,瘦瘦小小的,太醫(yī)院外有條路是鵝卵石鋪就的,陛下最喜歡撿那些小石頭玩,只是后來……” 他似乎意識到自己說多了話,訕訕笑道:“瞧我,年紀(jì)大了便總喜歡回憶舊事,還請王大人勿怪?!?/br> “不打緊?!蓖醯釠]再繼續(xù)追問,待他將傷口包扎好,便問道:“李太醫(yī)這里可有安神的藥?” “陛下喝的藥里已加了許多安神藥?!崩畈降溃骸霸偌优率莿┝刻?。” “李太醫(yī)誤會了,我自己喝?!蓖醯犴斨鴿M臉疲憊,用另一只手揉了揉眉心,“最好劑量大些的,尋常劑量怕是不管用。” “這……藥恐怕是不能亂吃?!崩畈阶屑?xì)觀察他的面色,“王大人可否讓我把一把脈?” 王滇從不諱疾忌醫(yī),坦然地伸出手讓他來把脈,李步沉吟半晌,緩緩道:“可是驚悸不寐,心神不寧?” 王滇點(diǎn)了點(diǎn)頭,“略有些?!?/br> “大人似乎是有些郁癥?!崩畈秸僮屑?xì)把脈,王滇卻收回了手。 王滇笑道:“老毛病了,本來已經(jīng)好得差不多了,您就按郁癥的方子開些藥吧,陛下的藥離不開人,我就不打擾您了。” 李步欲言又止,但見王滇笑容滿面,最后也之后點(diǎn)了點(diǎn)頭,“那我便再稍該些藥量,好讓大人能睡著?!?/br> “多謝。”王滇沖他拱了拱手,揣起袖子慢吞吞地回了寢殿里。 “回來了?”梁燁有氣無力地聲音在黑暗中響起,仿佛帶著無盡的怨氣,“不知道的還以為你要在李步那里過夜?!?/br> “只是讓他給我開些安神的藥?!蓖醯崮闷鹋赃叺幕鹫圩狱c(diǎn)起了蠟燭,“怎么不讓人掌燈?” “沒力氣喊人?!绷簾钅樕n白地躺在床上,幽幽道:“你去那么久,朕死在這里你也不知道?!?/br> 王滇見那小榻已經(jīng)被搬過來緊緊挨著床,揶揄道:“那還有力氣讓人來搬榻?” 梁燁不爽地盯著他,盯了沒一會兒忽然咳嗽起來,王滇趕忙給他喂水順氣,又俯身用額頭貼在他額頭上試了試溫度,“唔,好像降下了。” “沒有,朕還在發(fā)燒?!绷簾詈V定道:“沒人看著就燒死了?!?/br> 王滇失笑,好聲好氣道:“好,那我今晚不睡,只看著你?!?/br> 梁燁古怪地看了他一眼,旋即有些擔(dān)憂,“你沒事吧?是不是嚇到了?” “又不是沒見過殺人,你在十載山殺人的時(shí)候可比昨日慘烈得多,我害怕過?”王滇脫了外袍靠在榻上,拿過他的手慢條斯理的把玩著,垂著眼睛微微笑道:“就是被你嚇了一跳。” 梁燁被他摸手摸得有些不自在,卻沒將手抽出來,正色道:“朕下次會提前知會你一聲的。” “下次?”王滇撩起眼皮,意味不明地盯著他,好像在笑,又好像沉下了臉。 梁燁瞇起了眼睛,“朕之所以沒告知你,自然有其中緣由,不許同朕鬧脾氣?!?/br> “我怎么會跟你鬧脾氣。”王滇笑著握住他的手,放在唇邊細(xì)細(xì)地吻著,漫不經(jīng)心道:“以我對你的了解,你計(jì)劃中本該是由我受那一箭,生死不論,怎么到頭來又改主意了?” 梁燁沒有反駁他的猜測,只不屑道:“就你那嬌氣的勁,怕不是要疼哭?!?/br> 王滇眸色漸深,緩緩道:“陛下,你這樣做會顯得我這個(gè)棋子毫無用處?!?/br> “朕留著你自有別的用處?!绷簾畈荒蜔┑?cái)Q眉,王滇的目光看得他十分不舒服,本能地覺得抗拒,但又實(shí)在心虛,不好沖王滇發(fā)脾氣,語氣生硬道:“睡覺?!?/br> “你能毫不猶豫將我置于死地,偏偏又臨時(shí)反悔,梁燁,你是真舍不得——還是想讓我以為你舍不得,對你更死心塌地?”王滇吻了吻他的指尖。 梁燁挑了挑眉,指尖按在了他柔軟的唇上,“你很在意?” “也不是那么在意?!蓖醯彷p笑了一聲:“反正結(jié)果都一樣?!?/br> 梁燁想把手伸進(jìn)他嘴里,被他扣住手親了一下,“我困了,喝了藥睡吧?!?/br> 梁燁頗有些遺憾地松了爪子,將溫?zé)岬乃幰伙嫸M,見王滇也喝藥,皺眉道:“你喝的什么藥?” “安神的?!蓖醯釡惿先ザ闪艘豢诮o他,陰森森道:“李太醫(yī)說我可能有郁癥,說不定會吃人?!?/br> 梁燁略有愕然地咽下了他渡來的藥,好半晌才反應(yīng)過來,“郁癥不會吃人?!?/br> “當(dāng)然不會?!蓖醯嵊媚粗改ǖ羲旖堑乃幹?,笑道:“快睡吧?!?/br> 說完便下去吹滅了蠟燭。 梁燁本就傷重,外加折騰了一天沒睡,喝過藥很快就沉沉睡了過去,只是傷口疼得厲害,睡也睡不安穩(wěn),在紛雜的夢境中隱約察覺到了沉重的呼吸,倏然驚醒,緊接著便對上了一雙冷漠又幽深的眼睛。 蒼藍(lán)色的閃電撕裂天際,映照出腰背挺直坐在床邊的人的臉,王滇不自然地歪了歪脖子,冰冷的手摸在了梁燁的臉上,沖他露出了個(gè)詭異又可怖的微笑。 饒是梁燁膽大,后背也隱隱覺得發(fā)涼,手已經(jīng)摸到了柳葉刀,謹(jǐn)慎的喊他:“王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