攬明月 第10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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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擇手段啊王滇,連朋友都這樣算計。 他從一開始就沒打算現(xiàn)在動世家。 白日議事殿是他一手布置出來的大戲,表明自己立刻鏟除世家的決心,他表態(tài)越堅決,對方就越慌,他越不說話,對方心里便越發(fā)沒底,座上眾人都變成了他棋盤上的棋子,每個人的每一句話,每一個細微的表情和反應都被盡收眼底。 可與預見大部分都是反對,但有些自以為巧妙的話反而讓祁明引起了王滇的懷疑,再用摻了仙人醉的酒稍加試探,王滇便確定了。 只是他沒想到,祁明會一而再再而三地提醒他有危險。 哪怕試探出來了結(jié)果,他卻無法從心底搜刮出半點愉悅。 更可悲的是他竟也找不出半點難過與憤怒,在試探出結(jié)果的瞬間,滿腦子只剩如何利用祁明扯出他背后的人,徹底斬草除根。 他已經(jīng)變得誰都不相信了。 明明幾個月前,他們還高談闊論痛飲到天明。 議事殿的大門近在眼前,王滇停下了腳步,轉(zhuǎn)頭回望,暮色之下,巍峨猙獰的宮殿仿佛一眼望不到盡頭,明目張膽又悄無聲息地吞噬著某些東西。 權(quán)力之下,野心和欲望都會被無限放大。 他也無法成為例外。 云福迎了上來,接過了他手里的披風,“王爺?!?/br> “看好卞云心和談亦霜?!蓖醯岽鬼眠^毓英遞來濕帕子,垂著眼慢條斯理地擦著手指,“找點事情拖住充恒,別讓他總往康寧宮跑?!?/br> “是?!?/br> 第128章 兵變 康寧宮。 “慢些吃。”談亦霜吩咐宮女下去拿牛乳, “怎么最近愛喝牛乳了?” “王滇說喝了能長高。”充恒吃飯從來都是狼吞虎咽,梁燁罵了多少次都沒改,談亦霜也沒能給他改過了, 最后也只能隨他去了。 談亦霜聞言失笑, “你如今的身量在男子中算是高的了?!?/br> “沒主子和王滇高?!背浜愫懿环狻?/br> 他比梁燁和王滇矮小半個頭, 身量也瘦一圈,總覺得自己不夠威武, 他接過宮女遞來的牛乳兩三口喝了個干凈, 才算吃飽喝足,見談亦霜笑著看他,才后知后覺地反應過來,瞬間漲紅了臉, “我、我只是餓了, 正好路過……” 飯都吃完了才意識到談亦霜留他吃了飯,激動得有點不知所措,但又因為年幼時他大半時間都是在康寧宮吃的,所以壓根就沒覺得不習慣。 “我好久沒回來吃飯了?!背浜阄宋亲? 眼睛有點發(fā)紅, 聲音里帶著說不出的委屈。 談亦霜被他說得心里不是滋味, 拿著帕子給他擦了擦嘴角,“你想回來便回來, 我何時攔著你了?” “主——”充恒話到嘴邊戛然而止, 低下頭沒再吭聲。 談亦霜看了他一眼, 嘆了口氣, “琉璃, 去將做好的那件冬衣拿來?!?/br> 宮女應聲拿來了件嶄新的絳色棉袍, 談亦霜拿來對著他比量了一番, “大小看著還可以,我原想著給你做件霽色的,小孩子穿著俏皮,又想著除夕該穿得喜慶些,便改成了絳色,但陛下取消了家宴,我也沒機會給你,給他做得那件還放在柜子里呢,不給他了。” 充恒咧嘴一笑,撓了撓頭道:“除夕我是來想看娘娘的,但是聞太傅死了,主子不開心,我得陪著他。” “我知道?!闭勔嗨牧伺乃男”郏叭テ顡Q上讓我好好看看?!?/br> 充恒拿著袍子興高采烈地去了偏殿,旁邊的宮女拿著帕子掩嘴笑,被談亦霜不輕不重地瞥了一眼,瞬間噤了聲。 王滇批完了折子,又議了半天的事,正累著,便看見充恒通紅一身不知道從哪里躥了出來。 王滇有些稀奇道:“這身衣袍倒是喜慶?!?/br> “娘娘給我做的?!背浜銍N瑟起來的神情跟梁燁幾乎一模一樣。 王滇笑了笑,“挺好看的,穿著吧?!?/br> 充恒道:“祁明我讓人盯著,只是換了個值?!?/br> “后面就親自盯著吧?!蓖醯岽е渥拥皖^看桌上的地圖,“別人我也不放心。” “好!”充恒干慣了這些事,王滇又說信他,心情十分愉悅地抱著劍就躥了出去。 王滇抬起頭來,神色有些凝重。 地圖下面,壓著今晨剛截的信——是祁明送入宮中的密信,暫時支開充恒也是為了打個時間差讓他避開。 “糧草的事情有眉目了。”崔琦推著輪椅從屏風后面出來,“兵部侍郎談勇?!?/br> 談勇是談亦霜一母同胞的弟弟。 “王爺?!必褂⑼崎T進來,將手里的信遞了上來,“談家聲稱,談九小姐找到了。” 這便很荒唐了,當初梁燁是為了封王滇做皇后,才費盡心思和談亦霜聯(lián)合捏造了談九小姐這個虛構(gòu)出來的人物,坊間將這位談九小姐傳得神乎其神,擁護者甚多,只是后來王滇一走了之,這一茬也就跟著揭過去了,可如今反倒被談家又利用起來了。 什么叫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梁燁瞎折騰出來的后患,到頭來還是得“談九小姐”本人來解決。 王滇扯了扯嘴角,“十六兄覺得,為何他們?nèi)绱顺敛蛔???/br> 崔琦懶得理會他這糟心的稱呼,只冷靜分析道:“你口口聲聲要鏟除世家,吏部你安排的那幾個愣頭青也上來就不管不顧地查貪腐舞弊,糧草運到前線之后有問題的消息很快就會傳出來……恐怕他們原本想的也是現(xiàn)在就動手?!?/br> “再將諸位大人幽禁宮中就不妥了?!蓖醯釘科鹆诵?,“皇后的位子我雖不樂意坐,但也不喜歡別人覬覦?!?/br> “再給他們添把火?!?/br> 談家反意外,但也并非如此意外。 梁國幾欲分崩離析,天下戰(zhàn)亂四起,爭權(quán)奪利這種事從來都是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說是多么縝密曲折的籌劃,到頭來也不過是拼得那幾分運氣。 兵亂四起時,王滇站在議事殿的臺階上,旁邊的梁寰緊緊挨著他,驚懼地聽著外面的廝殺,緊緊盯著外面的火光。 “阿寰,不必怕。”王滇姿勢放松地站在臺階上,垂眸俯視著殿中臉色慘白的官員,“諸位大人也不必驚慌,總有些人不自量力,以卵擊石,本王便讓他們看看,這天下到底該姓什么?!?/br> 埋伏在暗處的數(shù)萬禁軍和士兵廝殺聲震天。 珠簾后的卞云心早就面如土色,袖中的手緊緊攥起,而另一邊的談亦霜卻只是閉著眼睛,冷淡的模樣仿佛同這場鬧劇無關(guān)。 血水浸透了宮道的石板,艷麗的色澤比宮墻都要漂亮幾分。 尸遍滿地,血流成河。 大都各處都燃起了沖天火光,仿佛殺戮就能洗凈這個王朝最后的腐朽。 所有的陰詭風云,在絕對的軍事壓制之下都顯得那般蒼白無力。 天色將明,王滇低頭看著自己干凈的掌心,哂笑一聲,攏起了袖子,笑吟吟地看向大殿中的百官,“諸位大人,這段時間辛苦,各自回家中休息吧,明日休沐一天。” “王滇!你不得好死!”有人憤怒地咒罵出聲。 下一秒,就被利箭穿心而死。 王滇笑著嘆了口氣,“諸位可還有異議?” 議事殿中陷入了一片死般的沉寂。 談家兵變失敗的消息很快就傳遍了整個大都,至于是如何開始的,又是如何結(jié)束的,百姓并不關(guān)心,只知道皇宮的火光燃了一夜,亂葬崗的尸體又堆了好幾層,陛下封的王爺如今在朝中一手遮天,暴戾程度遠甚于梁燁。 先是崔家和簡家,如今風頭正盛的談家也倒了,好在其他世家見狀不對及時抽身,王滇也沒有真的下死手,雙方才勉強維持住了最后的臉面。 只是經(jīng)此一遭,世家元氣大傷,不敢再輕舉妄動,朝堂之上重新洗牌,王滇又雷厲風行任用了崔運和百里承安兩個出了名的硬骨頭,大刀闊斧地開始了官制改革。 在談家面前,先前的崔家和簡家都顯得有些寒酸,抄家抄出來的金銀珠寶填滿了近半的國庫,從世家大族清洗出來的田產(chǎn)土地令人咋舌,這些人私底下屯起來的糧食又何止能供三十萬大軍…… 王滇震驚憤怒,又深覺悲哀無奈,只加緊讓人將糧草和軍火運往前線,還要將糧食往北邊受災的郡縣發(fā)放,只想能救多少算多少。 即便王滇下了令讓眾臣回家,但內(nèi)閣的幾位重臣也沒時間回,有了充足的糧草和兵器,就要重新改變防線,更換策略,還要趁此機會抓緊先改了官制,要清算錢糧,要重新丈量土地,每個人都恨不得分成八個使。 然而世家仍在,死而不僵,依舊是籠罩在大梁頭頂上的烏云。 夕陽西下,王滇坐在議事殿的門檻上啃點心,眼底青黑一片,崔琦看了一眼趴在地圖沙盤前玩沙子的梁寰,推著輪椅停在了王滇身后。 “有些事可以立見成效,有些事卻非一時一世之功?!贝掮?。 “唔?!蓖醯崾箘沤懒私雷炖锏狞c心,看著血紅的殘陽,“我也就這么點本事了。” “能做到這種程度已經(jīng)是天佑大梁?!贝掮溃骸皳Q做別人,未必如你果決?!?/br> “梁燁可以。”王滇轉(zhuǎn)頭沖他笑,“說不定比我做得還好?!?/br> 崔琦將目光從他燦爛的笑臉上挪開,“梁燁將你困在大都,是給大梁續(xù)了一命?!?/br> 換個人,哪怕比王滇做得更好,梁燁也不會放這么大的權(quán),就算梁燁走投無路放了權(quán),對方也很難保證不生反心……如今的局面,簡直就像北梁有兩個皇帝。 雖然離奇詭異,但崔琦的確是這種感覺,王滇的出現(xiàn)像是某種契機,將北梁從氣數(shù)將盡的泥淖中生生拽了出來。 王滇瞥了一眼已經(jīng)爬進沙盤里玩戰(zhàn)旗的梁寰,轉(zhuǎn)過頭繼續(xù)啃著點心看夕陽,“十六兄,梁燁幼時也這般調(diào)皮嗎?” 崔琦頓了頓道:“我只偶爾見過他幾次,他幼時過得并不如意,我當時自身都難保,也并不想幫他?!?/br> “真誠實啊十六兄?!蓖醯崤牧伺氖稚系狞c心渣,看著遠處被充恒押過來的祁明,心里終于涌上了股淡淡的難過,咧嘴笑道:“不過我喜歡?!?/br> 崔琦的面色扭曲了一下,戒備十足地盯著他。 王滇哈哈大笑,拂了拂袖子上并不存在的灰塵,“不過還是先來聽聽我的知己好友如何辯白吧。” 祁明在牢中關(guān)押了許多日,如今早已失了昔日風度,看向王滇的目光冷靜又坦然,甚至還沖他笑了一下。 王滇也笑了笑,坐在門檻上并未起身。 祁明被強壓著下跪,被王滇抬手制止。 他看著形容憔悴的祁明,依舊覺得惋惜,“我將你調(diào)進內(nèi)閣,還以為你我往后還有許多場酒。” 祁明扯了扯嘴角,盤腿坐在了他面前,“仲清,何必說得如此虛偽,若不是那晚你用酒算計我,我怎么可能會露出破綻?談家起事也不會這般匆忙,最后功敗垂成?!?/br> 王滇嘆了口氣,“就算沒有那杯仙人醉,你也已經(jīng)露了破綻?!?/br> 祁明冷笑一聲,并不相信。 “聞太傅身體康健,在朝堂上要是想撞個柱子死諫都得七八個人去攔?!蓖醯峥粗溃骸按拚Z嫻的壽宴上,他單手能將晏澤拎起來躲開箭,又怎么可能只是摔一跤就不行了?” “老師年紀大了?!逼蠲髂樕系ǖ纳裆K于控制不住。 “他摔得那跤并不重,是有人借著侍奉在側(cè)的機會,往他喝的藥里下了毒?!蓖醯峋徛暤溃骸叭舨皇峭蝗婚_戰(zhàn),梁燁無暇顧及,你以為自己能茍活至今日?” 祁明神色緊繃,半晌后低低笑出了聲:“老師他素來偏心,若不是百里承安被調(diào)離大都,他又怎么可能想起還有我這個學生讓我入仕!當初我遠走他不聞不問,現(xiàn)如今無人可用了又將我拎出來,憑什么!我祁明就這般入不了他們的眼?仲清你告訴我,我到底比百里承安差在哪里?為什么你們一個兩個都看重他遠甚于我?我到底差在哪里!” “你并不差?!蓖醯嵴f:“聞太傅曾說你機警聰明,胸懷大志,心有大才,將來必是宰輔之才?!?/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