攬明月 第13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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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修德的眼珠子轱轆轉了兩圈。 “你想想,你原本是戶部尚書,結果跟錯了人,現在不過是禮部一個小小的侍郎,就算你回去,不還是得在馮清手底下混日子?”王滇慢悠悠道:“你難道還沒摸準陛下的意思么?” 許修德擦了擦額頭上的汗,“馮嵐……陛下要動馮家?” “嘖,不管陛下要動哪家,總歸沒你許家的事,再說晏大人和陛下在大都給你坐著陣,怕他們作甚?”王滇用力捏了捏他的肩膀,“一郡之守,要是這事兒你給陛下辦漂亮了,待來日被召回大都,又豈是一個小小的戶部尚書?” 許修德使勁咽了咽唾沫,“這、這…老臣實在是人微力薄,恐不能勝任?!?/br> “那許大人又何苦將車上的干糧銀子全都散給了那些流民?”王滇直起身子,看著那躍動的燭火嘆了口氣,“看看,都餓瘦了兩圈?!?/br> 許修德瞪著那圓溜溜的小眼睛半晌,嘿嘿笑道:“那是文大人心善,我可舍不得?!?/br> “許大人,既然舍不得,就該搶回來?!蓖醯嵋庥兴傅溃骸鞍傩諅兊募Z食和錢財,都被那些老鼠拖回去藏在了自己窩里,那些個小老鼠在你這大老鼠跟前,不都是孫子么?收拾他們綽綽有余?!?/br> 是鼠也好,是披著鼠皮的貓也罷,這個爛攤子他是不得不接。 許修德從他房間中出來,苦著臉掂了掂自己快要看不見的肚子,嘀咕道:“讓耗子看糧倉,真敢啊。” “老狐貍?!蓖醯峥戳艘谎劬o閉的門,拿起茶壺灌了好幾口,一直在內室的梁燁才施施然走出來,王滇頭也不回道:“跟你要文玉呢?!?/br> 文玉總跟在他身邊,許修德大概早就咂摸出味道來,既是覺得文玉能干,又是謹慎地讓梁燁的人看著自己,省得到時候有嘴沒出說。 “給他便是?!绷簾钭揭巫由?,“老胖子花花腸子還不少?!?/br> “好歹許修德真干事,比大都那些只會沽名釣譽的強多了?!蓖醯峤舆^他手里的信,“大都傳消息來了?” “大都被封,卞滄把控朝政,崔琦等一眾你培植起來的官員全都被下了獄?!绷簾畹溃骸按蠖嘉髅嫫呖さ谋θ急槐鍦媸諗n起來,少說也有二十余萬。” 北梁西面都是些零散的胡人部落,時常來犯,卻成不了什么大氣候,大都西邊發(fā)展的一直要比東邊這些郡縣安穩(wěn)。 “好消息是,百里承安事先帶著梁寰逃了出來。”梁燁道:“若是拖久了,卞滄也未必能壓制住其他世家?!?/br> 但北梁經不起動亂了。 王滇頭疼地揉了揉眉心,“卞滄為什么要這樣做?” “你覺得卞如風進宮是偶然嗎?”梁燁眉眼沉郁,“憑卞云心,憑崔語嫻,真的能讓她心甘情愿入宮么?” 一個能掌一方帥印的女將軍,心智謀略又豈會真的囿于后宮爭斗,她和梁華到底敗給了誰? ‘哀家知道你恨,你覺得是哀家殺了你父皇,逼死了卞馨,天真!子煜啊子煜,你渾渾噩噩這些年有什么不好,有哀家在一日,你這皇位便穩(wěn)一日,卻非要學你父皇,你且看吧——看著這梁國如何分崩離析!’ 崔語嫻死前的話就這樣突兀地出現在了王滇的腦海中。 第160章 害羞 燭火搖曳, 將梁燁的五官照得明滅難辨。 “倘若卞如風當初進宮另有目的……”王滇剛開了個頭就不想再說下去了。 談及卞如風,但無論是何種客觀的猜測,對于梁燁而言都過于殘忍, 設身處地的想, 倘若有人這樣帶著各種懷疑和惡意去猜測他媽, 王滇完全無法接受。 梁燁看上去似乎還在等他的下文。 “不過往事早已不可追,不管做任何假設, 終究都只是猜測?!蓖醯峥吭谧雷由? 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結束了這個話題,“時候不早了,早點歇息。” 梁燁意味不明地盯著他看了許久, “王滇, 你覺得朕在意這些?” “我比較在意?!蓖醯崽拐\道。 因為王滇站著,說這話的時候微微俯身,專注又溫柔地望進了梁燁的眼睛里,“我母親是這個世上對我最好的人, 我不希望有人惡意猜測她?!?/br> 梁燁的眼神仿佛聽懂了, 下一秒皺起了眉, “朕才是這個世上對你最好的人?!?/br> “……”王滇抽了抽嘴角,“別鬧?!?/br> 跟他老媽比起來, 簡直更能凸顯梁燁之前種種行徑之惡劣, 倘若非要放個標準線, 他媽在云里, 梁燁得自己動手挖個地下室。 大概是白玉湯喝得實在太多, 梁燁有時候抓重點的能力比較薄弱, 比如現在非得跟他異世界的老媽一較高下, 企圖證明自己在王滇心中的分量最重,并逐漸提出王滇心中只能有自己的要求。 “……這根本不是同一性質的感情,無法作出具體衡量?!蓖醯岜凰麩┑脡騿?,伸手推開他的臉,“你別死纏爛打?!?/br> 梁燁尋摸了一圈,最后抽下了他的腰帶,靈巧地將他的手腕捆在了頭頂,腰帶上的兩個搭扣冰涼,貼在手腕上觸感格外怪異,王滇掙了一下,梁燁捆得不緊,用些力氣能掙開,但他只是象征性地動了兩下,看著人道:“說不過就動手,誰教給你的?” “自學成才?!绷簾畹靡獾刈谒亩亲由希觳泊钪ドw居高臨下地盯著他,眼睛里滿是興味,“王滇,你分明喜歡得很?!?/br> 王滇眉梢微動,“我又打不過你,是你仗勢欺人。” “那朕也沒從你身上占到多少便宜?!绷簾钕肫饋矶悸杂胁凰吘箯膩矶际撬蹓簞e人的份,但在王滇身上他總是吃虧。 “你情我愿的事……”王滇的目光逡巡到他外袍下擺,嘖了一聲,“你到底吃了什么玩意兒?” 梁燁一臉晦氣,“馮嵐這老東西,年紀不小花樣還挺多?!?/br> 那點心里大概是被摻了不少壯陽的玩意兒,他忙了大半天都是生生用內力壓下去,原本想著過段時間便能自己消退,誰知道王滇老在他眼前晃悠,好不容易挨到了晚上,剛想動點手腳,許修德那不長眼的又非來湊熱鬧。 他都準備放棄了,結果王滇不僅看出來,還故意撩撥他。 “還是忍忍吧?!蓖醯釃@了口氣,“你腰間的傷還沒好利索?!?/br> 他被捆著雙手,一身凌亂華貴的衣袍仰躺在梁燁身下,嚴肅又正經地勸誡,梁燁渾身上下的反骨都在蠢蠢欲動。 “已經大好了,不信你摸摸。”梁燁篤定道。 王滇晃了晃手腕上的腰帶,挑眉道:“怎么摸?” 梁燁興奮地盯著他的嘴唇,“上邊下邊都可以?!?/br> 這廝極強的學習力和執(zhí)行力總是會點在不怎么正經的地方。 王滇沒他那般不管不顧,照顧地很是細致妥帖,梁燁看著他泛紅的嘴唇,只覺得那塊臟點心的效用越來越強,擰著眉要拽著人繼續(xù)。 王滇偏過頭去使勁咳嗽了兩聲,“再他媽繼續(xù)就啞了?!?/br> 早就被掙開的搭扣劃到了虎口,微微刺痛,王滇漱個口的功夫,手就再次失去了控制權。 “這次該我了?!蓖醯崧朴频靥嵝阉?。 梁燁不虞地瞇起了眼睛,目光飛快地同他交錯而過,試圖營造自己沒有聽見的假象,使勁按住了他的手腕往下。 “子煜,真不想嗎?”王滇任他沒輕沒重地咬自己的脖子,溫聲道:“你分明也喜歡得很。” 王滇不喜歡梁燁連床上這種事情都算計,當成安撫或者籠絡他的手段,他也不想每次都絞盡腦汁讓他屈服在自己身下,他更喜歡梁燁心甘情愿的樣子。 比如說現在。 大概是象征性地掙了兩下,也可能連掙扎都沒有,梁燁咬緊了牙根瞪著他,好像要殺了他,殺意讓眼尾都泛著淺淡的緋色,因為他的動作擰起了眉,半點聲音都沒有,甚至連喘息都帶著克制。 身為皇帝總是會有些莫名其妙且迂腐的自尊心,那些暗衛(wèi)總藏在王滇看不見的地方,但梁燁卻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他們都藏在哪里?”王滇一本正經地問他。 梁燁牙根都快咬破了,瞇起眼睛不爽地開口,“王滇,別得寸進尺。” “得寸進尺?”王滇細細地咀嚼著這個詞,“這樣得寸……還是這樣進尺……嗯?” 原本垂在床邊的手驟然抓緊。 “子煜想得幾寸?”王滇慢條斯理地問他,“又想讓我進幾尺?” 哪怕再正常的話放到王滇嘴里也能變個味道,梁燁舔了舔干澀的嘴唇,盯著王滇略帶失控的模樣,“朕……自然是全都——” 話音未落,他的耳朵忽然動了一下,一把捂住了王滇的口鼻。 腳步聲雖然隔了很遠,但很快就到了門前,外面?zhèn)鱽砹死钅镜膲旱偷穆曇簦骸爸髯樱残藛???/br> “何事?”梁燁壓下了不穩(wěn)的呼吸,嗓子微微沉啞。 “稟主子,找到了百里承安和小太子的蹤跡,方才接連收到了兩封傳信,但兩封信間隔了八天,屬下猜測……” 外面李木的聲音還在分析這兩封傳信為何同時到的原因。 梁燁一邊聽著一邊皺起眉,還沒來得及回話,王滇忽然沖他露出了個饒有趣味的笑,他警告的目光尚未被接收,下一瞬險些悶哼出聲。 修長的手指死死扣在王滇的手臂上,梁燁仰起的脖頸線條流暢又漂亮,捂著王滇口鼻的手掌有瞬間的脫力,王滇便隔著手掌微微下壓,吻在了他的掌心。 嘴唇觸碰自己手背的感覺怪異又陌生,梁燁對著王滇那雙含笑的眸子,極致的愉悅感和刺激感交織在一處,讓他的神情有瞬間的恍惚。 “主子?”李木的問題久久沒有得到回答,忍不住問了一聲。 梁燁猛地翻身將王滇壓在了身下,面色因為這大幅度的動作有瞬間的扭曲,一巴掌糊在了他的臉上,沉聲道:“朕知道了,就按你說得辦,今夜務必派人找到太子?!?/br> “是!”李木應聲,“屬下這就去辦!” 腳步聲漸遠,梁燁才松開了捂著王滇的手,咬牙切齒地瞪著他,壓低聲音怒斥,“朕看你是活得不耐煩了?!?/br> 王滇笑得矜持又謙虛,“陛下,當初在行宮的假山里,你想的應當是這個……” 突然被翻舊賬,梁燁愣了一下,不爽道:“朕應當吃解藥。” “不是正在——”王滇的嘴被腰帶給堵了個結實。 梁燁將那搭扣正好纏在了他的脖子上,惡狠狠道:“早晚割了你的舌頭。” ………… 丹陽王的舌頭能不能割李木不知道,但他知道自己的腦袋大概率是要被割掉的。 “頭兒,你真厲害?!币粋€小暗衛(wèi)低聲道:“昨晚竟然闖到了門口?!?/br> “什么?”李木看那小暗衛(wèi)擠眉弄眼的樣子,頓覺大事不妙,但仔細回想了一下昨晚主子的命令,沒什么不同尋常之處。 小暗衛(wèi)名叫余口惜口蠹口珈。解桂,是新上的這批暗衛(wèi)里年紀最小的一個,所以李木對他格外照顧,派給他的任務多是趕車看馬這種輕快的活,解桂沒事也喜歡挨著他。 “昨天王爺在主子房里?!苯夤疠p咳了一聲,“主子連院門都沒讓我們進,離得遠遠的,我們幾個還沒來得及叫你你就飛進去了……” 李木后知后覺明白過來他在說什么,頓時臉上的神色忽青忽白忽紅,打了個磕巴,“昨、昨夜我也沒聽到什么?!?/br> 主子的聲音很正常,他甚至沒聽到第二個人的呼吸聲。 解桂遠遠看見梁燁和王滇從院門中出來,拍了拍他的肩膀,“就裝什么都不知道,實在不行一定先求王爺,你可以的頭兒?!?/br> 說完便躥上了樹裝葉子了。 李木硬著頭皮迎了上去,“主子,王爺?!?/br> 梁燁的神色喜怒難辨,懶洋洋地打著哈欠,旁邊的王滇倒是看起來精神不錯,攏著袖子笑吟吟地看向他,“李統(tǒng)領早啊?!?/br> “王爺早?!崩钅镜椭^沒敢看他,生怕自己看到什么不該看的東西。 梁燁抬手拽了拽王滇的后衣領,遮住了他后頸上面洇出血的齒痕,大咸不淡道:“人找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