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沒磨嘰，照著方才記住的位置，抓住衣衫系帶一扯，那衣衫便散了開來。

    沈洺細(xì)長的手指一勾藥膏，循著記憶中宋清河挨打的位置，在目不能視時(shí)準(zhǔn)確抹在她背上，再使了力氣推開。

    “嗚……”

    宋清河仍意識朦朧，但推開藥膏帶來的疼痛，還是讓昏迷的她都嗚咽出聲。

    沈洺手上動(dòng)作一頓，指尖觸感在這個(gè)時(shí)候更為明顯，那掌下身軀顫抖更甚。讓他幾乎穩(wěn)不住心神，忍不住去想方才淚眼朦朧的宋清河。

    但腦中思緒才剛冒出來，便被沈洺硬生生摁回去。

    沈洺自此心無旁騖，動(dòng)作利索，毫不拖泥帶水。仿佛對待的，只是一塊木頭。

    而無論他想什么，擦藥都還在繼續(xù)，掌下身軀也仍是不自覺發(fā)抖。

    直到將藥都擦上，盡數(shù)推開，為宋清河穿好衣衫，一切才算是結(jié)束。

    沈洺暗暗松了口氣，解開布條，為宋清河蓋上被子。他才轉(zhuǎn)身到桌邊去，猛灌一口涼水緩了一緩，又抬眸瞧一眼外邊天色。他抬腳走向門外門口，也不嫌臟的，就這樣直接坐下。

    盛十六來的時(shí)候，瞧見的便是破天荒坐在外邊的沈洺。他微微一驚，上下打量沈洺一番，想破頭也想不明白對方怎么會坐到這里來。

    “殿下，屬下來拿食盒的?！笔⑹辛藗€(gè)禮，便要進(jìn)屋去。

    “等等?！鄙驔硵r住盛十六，轉(zhuǎn)身進(jìn)屋拿了食盒，“拿了就滾。”

    “殿下，您今日這火氣有些大……”盛十六拖著話，往屋子里探頭一瞧，竟隱約瞧見那床上有個(gè)人，“您這……金屋藏嬌？”

    “你很閑？”沈洺眼皮一掀，瞪了盛十六一眼。

    “沒，沒，屬下告退?！笔⑹鶝]敢多玩笑，趕忙行禮告退。

    －

    入夜。

    宋清河腦袋昏沉，不知自己在何處，只當(dāng)尋常午睡，下意識翻了個(gè)身，果然扯到背上傷口。

    “嘶……”

    疼痛之中，宋清河才猛然想起今日之事。她忍著疼，撐著身子坐起來，都沒去細(xì)看這間黑漆漆的屋子。她只緩了一緩，待不疼之后，又猛地想起晚膳來。

    “糟了！”

    宋清河掀開被子，就要下床穿上鞋襪。

    可房間的門卻在這時(shí)被人推開，一身素衣的沈洺徑直進(jìn)屋來，一眼都瞧床上的她，只走到桌邊點(diǎn)上燈。

    燈嘩的一下亮起來。

    這時(shí)候，宋清河才看清屋內(nèi)擺設(shè)。

    這并不是她的房間，她睡的也不是自己的床。

    這是沈洺那屋。

    她睡的，也是沈洺的床。

    第16章 歸屬

    這究竟是怎么回事……

    宋清河慌亂起來，忙不迭站起來，一步步往旁邊挪去，下意識想離那張床遠(yuǎn)一些。

    她睡過去之前，究竟發(fā)生了什么？

    宋清河緊盯著眼前的沈洺，腦中不斷回憶睡過去之前發(fā)生的事情。

    可一想起今日之事，宋清河腦中不可控地浮現(xiàn)沈洺被捆著往外拖的模樣。

    好慘。

    宋清河心中發(fā)出一聲感嘆。

    而后，她才后知后覺，挨打的人似乎是自己。

    后背的痛感適時(shí)散發(fā)著自己的存在感，似是在提醒宋清河，今日那幾棍子下來，究竟有多疼。

    思及此，宋清河眼圈一紅，竟又是泫然欲泣。

    沈洺挑眉，視線在她身上一滑，并不出聲。

    只等宋清河吸了吸鼻子，小心翼翼開口，“主子，這……這是怎么了？奴婢怎會在您屋里醒來？”

    明明是滿含不安地問他，可沈洺愣是聽出幾分可憐巴巴來。

    他眼皮微抬，目光在那張過分漂亮的小臉上停留片刻，心想這笨兔子不會以為他們之間真發(fā)生了什么吧？

    宋清河見沈洺不回答，更是慌亂。

    她緊抓著衣衫布料，抓得指尖發(fā)白，語無倫次地說：“奴婢雖不知發(fā)生了什么，但一定不會說出去，不會壞了主子的名聲……”

    這回沈洺終于有反應(yīng)了。

    他笑了一聲。

    “我什么名聲？嗜血好殺？陰郁多疑？到我手下的宮女活不到第二天？”

    沈洺笑，朝宋清河走近。

    宋清河一呆，抬頭怔怔不知該接什么話合適，可她回味方才那些話，下意識為沈洺辯解，“您不是這種人。”

    沈洺樂了，在宋清河面前停住腳步，微微傾身，“宋清河，你眼里的沈洺就那么好？可惜讓你失望了，我就是這種人?！?/br>
    二人靠得極近，幾乎是沈洺一伸手，便能將人圈入懷中。

    圈作自己的所有物，昭示著她的歸屬，也昭示著他不會松手，將這所有物讓給別人。

    可小兔子那雙靈動(dòng)的丹鳳眼，一眨一眨的。

    每眨一次都好似在提醒沈洺，這是活生生的人，不是物件。

    沈洺喉結(jié)一滾，壓下心中不合適宜的想法，后退一步，淡淡解釋，“什么都沒發(fā)生，回去吧?！?/br>
    宋清河瞧著變臉極快的沈洺，愣了一瞬。可“回去”二字，叫她如蒙大赦，只顧著逃也似的離開，根本沒來得及細(xì)想他究竟怎么了。

    慌忙回到房間，宋清河撐著桌面緩了一會兒，才注意到桌上的食盒。

    她一怔，才記起晚膳來。

    沒想沈洺竟是自個(gè)去拿了。

    －

    ?？祵m。

    近來朝中事務(wù)繁多，即便是深夜，沈允信仍舊沒得休息。

    內(nèi)閣首輔馮星城將自己的想法說了一說，盯著沉默良久的沈允信，不愿留下來浪費(fèi)時(shí)間，“皇上若是拿不定主意，不如明日上朝與眾臣工議上一議。天色已晚，臣……先告退！”

    沈允信也無心深夜議政，擺擺手示意他快些離開。

    寧海全在這個(gè)時(shí)候進(jìn)門來，恰好與徐徐退出的馮星城擦肩而過。

    馮星城腳步微頓，目光刀子一般從寧海全身上劃過，并不停留。

    寧海全只覺一激靈，卻無心多想，只邁著步子趕到沈允信身旁去。

    “何事？”沈允信眼皮一掀，知曉寧海全這會兒匆匆趕來定是有事。

    “皇上，大事不好！沈洺那下賤蹄子，竟抱著宋清河進(jìn)了屋，也不知究竟在里邊做了什么！那宋清河可是入了夜，方才從他屋里出來呢！”寧海全滿臉焦急，卻半句不提自己叫人去打沈洺，誤傷了宋清河一事。

    啪的一聲。

    沈允信折斷了手中的筆，陰惻惻地的行者寧海全。

    “沈洺，他竟也敢染指朕的人！”

    第17章 見她

    沈洺與宋清河孤男寡女共處一室之事，于沈允信來說，就是心中一根刺，叫他只恨當(dāng)年沒讓沈洺做了閹人。

    但沈允信還未想好如何治一治沈洺，才能解他心頭奪妻之恨，便接到了前線戰(zhàn)報(bào)。

    軍報(bào)也并未細(xì)說緣故，只說不敵烏顏，連守邊大將董旭全都死在了烏顏人手中。

    沈允信大怒，不管三七二十一，先痛斥邊軍定是疏于訓(xùn)練，懶惰成性，才鑄成今日戰(zhàn)敗的結(jié)局。又決定挑人往前線支援，卻無一人敢站出來，氣得他險(xiǎn)些沒忍住，將其中瞧不順眼的大臣都拖出去打死。

    好在成國公站了出來，請纓支援前線，這才叫沈允信滿心怒火熄了許多。只是成國公夫人得知此事，滿心憂慮，生怕成國公也出個(gè)什么事，滿心都撲在他身上，正好是沒空去管顧西洲究竟做些什么。

    錦衣衛(wèi)指揮使司內(nèi)。

    天色已晚，顧西洲收拾好東西，正準(zhǔn)備家去?？沙鲩T前卻想起什么，停住腳步。

    如今母親心中滿是父親奔赴前線一事，壓根沒什么心思管他。

    這般……豈不是見宋清河的大好機(jī)會？

    顧西洲心中冒出這個(gè)念頭，便如藤蔓般纏著他的心，死死抓著不放，叫他總?cè)滩蛔∪ハ搿?/br>
    而越想，他便越想見宋清河。

    只是，父親為國征戰(zhàn)，不知是否能活著回來。他卻沉溺于小情小愛……

    顧西洲緊皺眉頭，便要打消這個(gè)念頭。

    “顧指揮，您還沒走呢?！币幻糇邅恚黠@是有什么事兒要報(bào)。

    “正準(zhǔn)備走。這個(gè)時(shí)辰過來，出什么事了？”顧西洲神色恢復(fù)平常。

    “皇上叫您想個(gè)法子，給那廢太子些苦頭吃。”千戶說。

    “皇上可說了緣由？”顧西洲知曉沈允信沒這個(gè)閑時(shí)間，這話想來也是議政中途叫人傳出來的。但沈允信已許久未尋過沈洺麻煩，想是出了什么事，才叫他又想起沈洺來。

    “沒細(xì)說，但進(jìn)去時(shí)正聽皇上跟寧督主說……說什么碰了皇上的人？”千戶皺著眉，仔細(xì)回想，最終也只說出這不清不楚的話。

    “知道了，你先回去?！鳖櫸髦弈樕蛔儯纫阎獣陨蛟市徘浦兴吻搴?，那他說的人是誰，幾乎不言而喻。

    千戶走后，顧西洲沒再猶豫，徑直往南宮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