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以人間一天十二個時(shí)辰來計(jì)算，秦凌每天入眠的時(shí)間大概為八個時(shí)辰，但這也視乎她的心情而定。有的時(shí)候，她可以連睡好幾天，也可只睡半個時(shí)辰，唯一不變的是，「睡」是她每天必然要做的事。

    儼如毒的解藥，自千年前就不曾間斷。

    「仙主......」紫兒微微俯身，輕柔呼喚沉睡中的秦凌。

    「南止仙主來了?！?/br>
    須臾，躺在玉塌上的女子一皺眉頭，再過許久，才神情不悅地睜開眼。

    她一向討厭別人的打擾，特別在自己入睡之時(shí)。

    「叫他進(jìn)來。」秦凌冷道。

    此時(shí)她微撐起身子，肩膀的衣衫不經(jīng)意滑落，露出如藕的側(cè)肩，一隻玉腳自塌上半垂下而未及地，姿勢柔橈慵懶。

    她也懶得換衣整裝，如今是他來求自己，自然不必談尊重。

    何況，他不過是他的弟子。

    回想第一天自己是如何隆重迎接，秦凌忍不住漏了幾聲笑意。

    她這才發(fā)覺，原來，她心中還是有恨的。

    白衣男子進(jìn)來，秦凌彎嘴道：「坐吧，南止?！?/br>
    是南止，而不是「南止仙主」。

    南止毫不在意，淡定地走到旁側(cè)。

    「打擾了秦仙主的好夢，晚輩萬分愧疚?！顾Z氣謙謙有禮，話中卻是有刺。

    他知道她的夢，她也聽出他的冷嘲熱諷，壓下心中怒火，秦凌臉上笑意更盛寒：「這次南止仙主沒帶禮物來嗎？」

    獨(dú)獨(dú)只有白衣男子一個身影，并無像上次般送來十幾箱厚禮。

    「準(zhǔn)備了?！鼓现刮⑽⒁恍Γ骸钢皇前岵贿^來?！?/br>
    秦凌不禁挑眉：「真讓人好奇啊......不知是何物，竟連棲情島仙主也無法搬得動。莫不是『半仙』的緣故，南止仙主才無能為力？」

    無聲的笑從她臉上漫開，南止總算領(lǐng)悟到打擾對方美夢的后果。

    「秦仙主又何必笑話晚輩？」他笑著頓了頓，宛若閑敘：「畢竟往后兩宮，可是榮辱相連?！?/br>
    秦凌揚(yáng)眉，盯著他的眼神變了變，嘴上仍道：「少跟我拉關(guān)係?！?/br>
    南止毫不在意地繼續(xù)：「上次是晚輩的不是，不應(yīng)取些薄禮來糊弄秦仙主，這次前來，定不會讓您失望?！?/br>
    「要是我還是失望了呢？」

    他不可能猜到她心中所想。

    「那這次，便是晚輩最后一次打擾風(fēng)月宮了。」南止篤信道

    很快他斂去笑意，再道：「但在此之前，秦仙主能否確切告訴南止，這一戰(zhàn)，就算陪上整個風(fēng)月宮......甚至半個精靈界，秦仙主也會與棲情島堅(jiān)持到最后？」

    一千年前，秦凌愿意助棲情島是因?yàn)樾叮缃裥兑巡辉?，她更是對他的離棄恨之入骨，因此南止不確定，對方是否能再一次毫不猶疑地站在棲情島這邊。

    「能。」她居高臨下，清冷的明眸沒有半分猶豫：「但南止仙主得先說......你的大禮究竟是什么？」

    南止心中泛起一股熱，語氣云淡風(fēng)輕，卻多了鏗鏘：「如果勝了這一仗，那么，棲情島愿意與風(fēng)月宮合而為一?！?/br>
    他送的禮，就是棲情島。

    秦凌長睫猛然顫了下，對上南止眼中異樣的神采，她的雙神也不自覺染上一股熱。

    「你不怕違背了你師傅的意愿？」話雖如此，但她的嘴角早就止不住上揚(yáng)。

    這一次，她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笑了，她心心念念的，終于在這一刻迎來。

    「我沒有違背師傅的意愿，南止斗膽猜想，這也是他最后的心愿?！?/br>
    話畢，在秦凌震驚目光下，他站了起來。

    「既然兩宮連成一線，那么晚輩也不妨提個不情之請?！鼓现挂簧砉赂邉C然，接下來所說的話，卻將他的私心暴露無遺。

    「我想，風(fēng)月宮也該把人接回來了。」

    歆水和蒲宇走后，箐兒又回歸看顧趙思思一家以及做繡活的日常。偶爾想起他們最后說的話，還是會陷入一陣迷思。

    人間有王，仙界有眾神，而精靈界也有各式小主。

    她從歆水哪里得知到，當(dāng)年秦凌本可當(dāng)精靈之主，但她卻放棄了這個身份，甘愿到天上當(dāng)一個法力低下的小仙，又花了好幾萬年才蛻變成今日的風(fēng)月宮之主。

    到底是什么，讓這么一個高傲的人甘愿放棄原身，從零開始修煉成仙？

    箐兒回想起在風(fēng)月宮的第一天至今，記憶中有關(guān)秦凌的一切近乎零，她這才驀然發(fā)覺，自己從未真正認(rèn)識這個人。

    歆水可輕易將這個事實(shí)告訴她，這段的曾經(jīng)似乎也不是什么秘密，可她卻從未在風(fēng)月宮聽到絲毫有關(guān)的耳語。

    宮里人似乎都在不約而同地守著一個秘密，又或者，他們都在保護(hù)著秦凌。

    這么想著，箐兒又記掛起風(fēng)月宮了。

    前段時(shí)間紫兒親自到凡間來找自己，說是要接她回宮中治傷，她斷然拒絕了，因?yàn)檫@次她下定決心要陪著茗洛直到三世完結(jié)。紫兒終究拗不過她，留了些仙藥便獨(dú)自回宮，藥雖解不了毒，但也能止止痛。

    臨走前，紫兒似笑非笑地留了一句給女子。

    「要來管你的人可不是我們，你回天上時(shí)記得去南邊陪個罪?！?/br>
    說罷，一臉「后果自負(fù)」的意思，意味深長地一笑后便走了。

    箐兒還記得當(dāng)時(shí)禁不住打了個機(jī)靈，心中還真有些怯懦。

    「送個禮總會消消氣吧......」

    她從思緒抽離，專注在手上的繡品，經(jīng)過這么多年，她總算成功了做出一個鴛鴦繡圖。

    再看看屋里的一個角落，那里早就放滿了這些年失敗的作品。

    過了多少年了呢？

    在人間的日子久了，她也沒在意時(shí)間的流逝，直到后來在街上重遇苓兒，她才體驗(yàn)到何謂光陰似箭，人間流年。

    原來已經(jīng)三十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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