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宋 第87節(jié)
那時候,他也才十七歲啊…… 如今新鎮(zhèn)那邊,郭藥師已經(jīng)是跑熟了遼東和密州的商路,成為一名很有實力的海商販子,倒是可以讓他在遼東發(fā)展一下勢力。 倒也不必擔(dān)心他反叛,這兩年來,山水和王洋都評價他,說這人勇武和義氣是有,在海上斬殺???、聚斂士氣、護衛(wèi)安穩(wěn)都是一把好手,但在經(jīng)營上就一塌糊涂,每年的結(jié)冰期,他在新鎮(zhèn)就是個月光族,如果不給他按十日一旬發(fā)錢,到了月底就窮得要去找王洋蹭飯吃。 如今的他,在大宋已經(jīng)有了一張不算差的關(guān)系網(wǎng),情報網(wǎng)也正在有條不紊地建設(shè)中,北方如果能安插一點勢力,說不定能給遼國續(xù)上幾年,多為大宋爭取一點時間。 遼國的蕭普賢女和耶律大石,都是人杰,如果能聯(lián)遼抗金,給足大宋訓(xùn)練河北士卒的時間,場面也不會如靖康那般難看。 要知道,北宋末年的大亂,靖康只是一個開始,雪鄉(xiāng)旅游團走了之后,趙構(gòu)雖然繼位,但整個天下已經(jīng)是個爛攤子,整個漢地十八省,淮河以北全失,荊湖、江西、福建等路都出現(xiàn)了大規(guī)模農(nóng)民起義軍和盜匪,花了十年時間,才重建了整個南宋的統(tǒng)治。 北宋的數(shù)百年積累毀于一旦,北人大量南渡,一直茍到蒙古崛起。 遼國當(dāng)年最大的失敗,就是在阿骨打建國起兵,還在吉林老家整理后院時,遼天祚帝帶著所有精銳親兵十萬撲過去,想一把梭哈——這種行為和明代的堡宗帶著幾十萬大軍去蒙古送人頭簡直沒有區(qū)別,一把將自己最精銳的士卒打掉后,遼國的其它部落就立刻看到大勢已去,紛紛去找了新的頭頭,環(huán)繞在了完顏阿骨打身邊。 所以,只要天祚帝不要送那一把,茍延殘喘的話,也不會死的那么快。 他的南邊的畫宗一樣,浪了十幾年,身邊已經(jīng)沒有什么能撐起天傾的大臣了…… 等,等一下。 趙士程腦中靈光一閃,仔細回想起天祚帝的生平,說一句刻薄寡恩,疑心深重,自私自己利絕不為過,這種人身邊,能臣很難混,弄臣卻很容易生存。 如果能派一個人,混到天祚帝身邊,不需要他干什么壞事,只要能幫著支招,給對面續(xù)上一年半載,那也是很賺的事情啊。 要知道,只要天祚帝還活著,整個金朝的仇恨都會被拉過去,當(dāng)初大宋在北遼小朝廷面前讓一萬人打得雞飛狗跳,洋相百出,金國也沒有理會,反而把幽云之地賣給了宋國,直到抓住了天祚帝,這才全心全意,對付宋國。 這只是一招閑棋,但若是用活了,作用將會非常大,遠超過那位便宜師傅的大。 那么,這個人選就很關(guān)鍵了。 趙士程心中飛快地過濾起名單,看哪個能用,大宋這邊的人基本很難,一是語言不通,二是能在遼帝身邊的人必然要經(jīng)過百般甄選,還要有足夠察顏觀色的能力。 他思考許久,都沒有合適人選,便把退而求其次,把條件放寬,選上了耶律大石。 這位人物,如今應(yīng)該還沒發(fā)跡,記得他真正出現(xiàn)在歷史舞臺上,是以一萬人大破十萬南宋精銳的西北軍,算是一戰(zhàn)成名天下知了。 耶律大石對遼國的忠心是不容置疑的,身份也經(jīng)得起查驗,那么,關(guān)鍵就是怎么拉他入伙。 他思考了一會,去桌邊飛快寫了一封信,讓小蟬拿去,讓她通過山水商行的渠道,交給王洋。 小蟬沒有多問,恭敬地應(yīng)了。 …… 一天之后,密州,新鎮(zhèn)。 從澡堂回來的郭藥師踩著輕松的步伐,回到自己的住處。 他如今很是得意,不但有上百號的兄弟任他指使,還有著高薪的工作,偶爾夾帶一些私貨,賺點零花,去遼東貿(mào)易,也是上賓。 所以這人生啊,最重要的不是什么識字讀書,也不是什么武藝高強,而是要跟對老大,跟對了老大,那努力才是對的,跟不好老大,那就永遠只能在泥里找食,所以所有的努力都是白費! 當(dāng)院門打開,看到院里坐著的人后,郭藥師漫不經(jīng)心的表情立刻變得嚴肅而認真,抱拳道:“王里正,您怎么親自來尋我,只要傳個消息,我便是刀山火海,也不會慢來一分!” 王洋微笑道:“不必心急,我正好順路,知道你快回來了,便過來等你?!?/br> 郭藥師更謹慎了:“不知您有何吩咐?” 最近海船剛剛跑了一趟回來,還在休整,難道是自己悄悄帶貨的事情東窗事發(fā)了? “你的船隊多久出發(fā)?”王洋溫和地問。 “還在補貨,如今遼國至東北,都在購買毛料,山水姑娘給我批的份額,要十天后才能取貨,半月后出發(fā),趕在結(jié)冰前跑最后一趟?!惫帋熣J真道。 “很好,”王洋道:“你可知道耶律大石此名?” 郭藥師搖頭:“耶律是遼之國姓,但是未在遼東聽過他的名字,想來也不是什么重要的宗室。” 承平百年,耶律這個姓可太常見了。 王洋道:“他是遼國唯一一位契丹進士,這應(yīng)該很好找,我想請你去契丹尋些他的消息?!?/br> 郭藥師不由松了口氣,笑道:“這是小事,您放心,等下一艘船北上,我親自去打探。契丹進士,這也太好找了些?!?/br> 王洋嚴肅道:“我們可能需要他的幫助,你去試試,經(jīng)費我給你兩千貫?!?/br> 郭藥師輕咳一聲:“不用那么多錢,王里正,要不然,你批給我一匹火浣布,或者一顆紅石,或者回春丹,不然那個什么鏡也可以,我保證,就算是遼國皇帝,我也能打好關(guān)系。” 兩千貫,如今才不被他放在眼里。 王洋當(dāng)然知道這些東西成本,便大方道:“我把庫房打開,你自己選三件吧?!?/br> 什么!?他居然可以進寶庫了! 幸福來的太突然,郭藥師一時目眩神迷,差點想跳上桌子,但還是勉強維持嚴肅道:“您放心,他若是不實相,我能將他綁到大宋來!” 第115章 快點長大啊 新鎮(zhèn)的產(chǎn)業(yè)鏈條, 多是布局在羊毛、焦炭、鋼鐵、化工這幾種大件上,藥品和玻璃產(chǎn)業(yè)目前更多是在培養(yǎng)熟練的人手,尤其是為了維持玻璃的較高的珍惜性和價格, 絕大部分的玻璃都被銷售給了去往印度、阿拉伯海的遠洋船隊。 尤其是玻璃, 目前除了鐵板壓出的玻璃片外, 大多學(xué)徒學(xué)習(xí)的都是如何吹制玻璃制品,對人工的要求非常高, 至于用模具來做玻璃品——這太浪費了,影響品相,不在考慮之中。 而大蒜素膠囊的產(chǎn)量也一直不高,這是受限于原材料和提取水平的低下, 如今的大宋的大蒜并不能叫大蒜, 遠比不上后世那種一頭蒜有拳頭大小據(jù)為巨無霸, 而是那種細小密集, 和狗牙一樣的小蒜,產(chǎn)量很是讓人糾結(jié)。 鎮(zhèn)上為此提高了蒜的收購價格,因此,如今南來的大船上也多了很多送蒜來換毛料的大船,聽說如今南北許多大戶,都準備開辟一些蒜田。 資本的威力在這小小的地方展露無疑,所以, 在這種情況下,新鎮(zhèn)的特別品倉庫的儲備十分可觀,就比如如今萬金難求一粒, 以蠟丸密封的回春丹(大蒜素膠囊), 在這里可以看著上百瓶密密麻麻的擺在架上。 各種巧奪天工的玻璃制品十分璀璨, 尤其是一套玻璃茶碗上鑲嵌了金色花邊, 看起來尊貴又高雅,一看就價值連城,聽說如今那些學(xué)徒若是做出了次品,都是直接打碎了,重新熔煉吹制…… 至于火浣布就很普通了,堆在角落里,積了不少灰塵。 鏡子更是千奇百怪,有細小的浮游鏡,有大的梳妝鏡,都是以金玉裝飾…… “別流口水了,快挑揀幾件,”王洋把鑰匙套手指上轉(zhuǎn)動,提醒道,“我等會還有事呢!” 郭藥師瞬間不滿了:“這種地方,不多待一會,沾沾財氣,你對得起我馬上去北邊出生入死么?” 王洋一時無語,道:“我是真有忙,這樣吧,你挑快點,我讓你多拿一件?!?/br> “這可是你說的!我選好了,就這四件?!惫帋燂L(fēng)卷殘云一般,拿了東西就跑,仿佛怕他反悔。 王洋無奈地搖了搖頭,出去把大鐵門鎖上,鐵門合頁發(fā)出巨大的摩擦聲,引得守衛(wèi)一陣側(cè)目。 這郭藥師什么都好,就是眼皮子淺了,就指著鏡子拿,換成自己,肯定是拿藥品了,有什么東西比性命重要…… 兩日后,郭藥師便踏上了北去的船隊,走之前還再三確認,要求完成任務(wù)后再去庫房一次。 王洋就很無語,應(yīng)了他才被放開衣袖。 …… 話分兩頭,在王洋準備任務(wù)的同時,趙士程約見了宗澤,詢問和張叔夜的會面情況。 神霄觀,這本已經(jīng)是密州香火鼎盛的大觀,如今因為觀主的離去,比先前要冷清許多,只有滿地鴿子咕咕喚著,添了幾分熱鬧。 養(yǎng)在觀里的鶴已經(jīng)不見了,做為祥瑞被便宜師父帶走,幾個跟著他學(xué)習(xí)的書童如今常駐這里,他們常常會接到老師趙士程的各種試驗要求,把年輕的人生投入無窮無盡的合成、提純里。 宗澤和趙士程依然在這里會面,前者面帶微笑,似乎對趙士程找來的繼任者很是滿意。 “嵇仲是一位剛直君子?!弊跐勺邙澴尤豪铮迫黄奋?。 趙士程拿出一把小米,有一只肥美的白色咕咕驕傲地啄食著他小手上的米粒,高傲如同帝王,周圍的其它鴿子都不敢靠近。 “他只要進了圈,想來也是逃不過小公子的掌手,”宗澤看小孩不回答,也一點都不擔(dān)心,微笑道,“但小公子啊,老夫去萊州這等下州,看著這些年相互照應(yīng)的份上,是不是該給老夫一點送別禮???” 趙士程這才轉(zhuǎn)過頭來,無奈道:“我不是不給你,但一開口就要十萬貫,你不覺得你這胃口太大了么,那萊州一年財稅才六千貫啊?!?/br> 宗澤放在茶杯,認真道:“小公子此言差矣,老夫這可不是要,而是借,等三年后,這十萬貫,必是能還的?!?/br> 趙士程翻了個白眼:“少來,就算密州有我,密州一年也收不了十萬貫財稅,你拿頭來還啊,肯定到時候是用一些土地、港口還有礦石來抵債,到時候我不但收不了債,還得繼續(xù)給你投資?!?/br> 宗澤微笑道:“這不是理所當(dāng)然的事么,小公子啊,如老夫這般對你言聽計從的知州,你上哪里去找,如今又有一個大州可以入手,我管民生,你來管錢,各取所需,正是你所說的雙贏啊?!?/br> 趙士程把肥咕放到一邊,隨手翻看著宗知州遞給他的計劃本,面露無奈:“這事你不該找山水么,只要你好好與她講,她必是愿意給的,一次也別要那么多啊,一萬貫她肯定會給的?!?/br> 宗澤微微搖頭:“萊州貧瘠,需要興修水利,開辟新田,修繕道路,你不是說要長期收蒜么,我準備去購些蒜種,補貼農(nóng)戶種一畝蒜,這些都需要花錢,而且,萊州的州治在北方,離密州城有四百里,我身為一地知州,必不可能如現(xiàn)今這般,常常來見你,自然得早做準備?!?/br> 趙士程也明白這一點,想到將和宗老頭分開,便有幾分遺憾:“要是州治是在南邊的即墨城就好了,到時能常在市舶司相聚?!?/br> 宗澤聞言,不由笑道:“只要小公子愿意,便是千里萬里,老夫也欣然而往,只要小公子別有了新知州,便忘了我這老頭就好?!?/br> 趙士程輕哼聲:“放心,這幾年,你見我虧待過誰,別說你在隔壁萊州,就算你這牛脾氣被發(fā)配到海南,我也一樣如往常一般惠你!” 宗澤連連擺擺手:“別別,還是跟在小公子你身邊更能辦事,去了海南,這鴿子怕是都要飛上三五天,老夫還想多活幾年、多做點事呢?!?/br> 趙士程忍不住笑了起來:“那以后這只水水就是咱們私聊的鴿子了,你可得照顧好它?!?/br> 白色咕咕疑惑地抬頭看著小孩,輕輕啄了一下他的手指。 宗澤摸著白鴿子的羽毛,點頭道:“老夫不懂鴿子,但若被鷹隼捕了,你可得給老夫送來幾只?!?/br> “那是自然。”趙士程滿口答應(yīng),“所以十萬貫是不可能的,先給你一萬,用完了再來打報告,帶太多錢,對你不好?!?/br> 如今悍匪遍地,他可不想自己手下最好用的工具人磕著碰著了。 “那老夫便先行謝過了,”本來也沒想一次拿完,宗澤對收獲很滿意,“對了,張叔夜算是變法一派的領(lǐng)頭人物,繼承了蔣之奇的一部分人脈,認識不少有些抱負品性的年輕人,你若是要在市舶司有所需要,可以讓他舉薦一位,前去即墨任縣尉?!?/br> 趙士程眨眨眼:“他是,給你推薦誰了么?” 宗澤點頭:“小公子洞若觀火,他想舉薦前兩年的進士李光,這位進士因為治罪了官家寵臣朱勔的家仆,被發(fā)配到京東路學(xué)事司管勾文字,其才學(xué)與品性,都算不錯?!?/br> 趙士程嗯了一聲:“我會安排?!?/br> 宗澤更滿意了,這位老人摸著胡須:“調(diào)任的書文怕是再過幾月就要下來,小公子看什么事情還要安排,老夫盡力而為?!?/br> 趙士程腦子里繞了一圈,感慨道:“不需要安排了,咱們把這密州干得挺好,能遇到你這樣的好官,是我的福氣?!?/br> 宗澤也感慨道:“小公子過譽了,能遇到你這樣的神仙,才是老夫的福氣,若無你相助,老夫可能也就只能勸勸農(nóng)桑,阻阻攤派,哪會像如今,使治下百姓的日子都好過起來。” 兩人一番相互吹捧,都很滿意,告辭時,宗澤看著小孩走上馬車,臉上的笑意緩緩收斂,將桌上冷掉的茶水一飲而盡。 這般的神仙人物,為何不是官家,這真是我朝氣數(shù)將盡么? 他搖搖頭,將腦中大逆不道的想法刪去,他已經(jīng)老了,能作的,也只是幫著這位小公子,飛得更高,更遠些。 等他能大放異彩的時候,自己這把老骨頭,或許還能派上幾分用場。 若是能在年輕時遇到他,該多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