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喝茶寒暄一番之后，方立華才提出來意：“我預備以個人名義和秋院長談一場合作，實不相瞞，這事是我一點私心。”

    “您說。”秋院長擺出請講的手勢。

    “我從醫(yī)幾十年，旁的不敢自夸，心得是有些的。我想和貴院互通有無……”

    秋院長所在醫(yī)院的婦產(chǎn)科馳名全國，方立華打算用自己的專業(yè)能力做一場置換——她來省城醫(yī)院做技術指導，秋院長派產(chǎn)科大夫去軍區(qū)醫(yī)院交流。

    從得知宋妍懷孕開始她就在計劃這件事情，等知道懷的是雙胞胎之后越發(fā)覺得必要。

    一般情況下，雙胞胎早產(chǎn)的可能性很高。現(xiàn)在宋妍懷孕快八個月，隨時有生產(chǎn)的可能，這件事不能再拖。

    聽了她的來意，秋院長生怕她反悔，毫不猶豫地拍板同意。和方老師面對面交流的機會太難得了，要是讓他走院方途徑向首都醫(yī)院申請不知道有多難呢。

    “這可真是求之不得?。〕忻赡吹蒙?，一會兒我就去找婦產(chǎn)科主任，請她推薦幾位經(jīng)驗老到的大夫到軍區(qū)醫(yī)院進行為期一個月的技術交流。如果能給軍區(qū)醫(yī)院的婦產(chǎn)科帶去些許幫助就再好不過了，能夠保障廣大軍人后代的健康我們樂意之至?！?/br>
    “多謝秋院長。等醫(yī)院安排好我隨時過來?！?/br>
    方立華的技術，省城醫(yī)院的產(chǎn)科，哪一樣都是業(yè)界難以望其項背的。一項重量級合作就此達成。

    盡管最初的目的是私心，但事情能夠辦成方立華問心無愧，對省城醫(yī)院也好，對軍區(qū)醫(yī)院也罷，包括對她自己，都是穩(wěn)賺不賠的買賣。

    有省城醫(yī)院的大夫坐鎮(zhèn)，方立華總算能松一口氣。

    她馬不停蹄回家把這件事告訴宋妍，希望她能同樣安心。

    “親家母，阿妍，告訴你們一個好消息。省城醫(yī)院的產(chǎn)科大夫接下來一個月要來咱們駐地的醫(yī)院交流，正好阿妍的預產(chǎn)期就在這段時間。”

    “省城醫(yī)院？”宋妍有些詫異，懷孕后她多少對這方面的事情有關注，知道省城醫(yī)院的產(chǎn)科在業(yè)界地位超然。方立華出去一趟就帶回這個消息，如果僅僅是巧合她把名字倒過來寫。

    李桂紅道：“這可太好了，人家怎么這么巧就要過來？”

    “這肯定是媽的功勞對不對，謝謝媽?！?/br>
    方立華坦然承認：“我是去做了一點努力?！?/br>
    得到她的親口確認，宋妍這才明白自己過去低貌似估了鄒彥父母的能量，一般人絕不可能憑一己之力做成這件事。

    “幸好有親家母在?！崩罟鸺t由衷夸獎。

    方立華說：“你太謙虛了，最近都是你在張羅家里的大事小事，我倒像個拖后腿的?！?/br>
    宋妍一手拉著一位母親說：“你們誰都別謙虛了，都是家里的寶！”

    “是是是，”方立華道，“現(xiàn)在萬事俱備，就等著乖寶們出生咯。”

    第71章 蓬勃的新生命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 方立華每天都外出，去省城醫(yī)院進行交流。

    宋妍坐在家里不動都快汗流浹背，越發(fā)心疼方立華為了她天天奔走。她便讓鄒彥時不時買個西瓜， 湃在涼水中等方立華回來吃幾塊，或者煮一鍋綠豆湯放涼讓她喝上兩碗解暑。

    李桂紅感激方立華的付出， 她自認為不能提供什么有用的東西，便每天把家里的大事小事打理得井井有條， 暗暗記住方立華的口味，變著法兒坐好吃的。

    在失去一個女兒之后，方立華似乎再次擁有了一個女兒?？v然在酷暑中奔波她也甘之如飴。

    進入八月份之后， 鄒彥和李桂紅一根針都不讓宋妍碰， 她唯一的任務就是太陽下山后在鄒彥的陪伴下去外面轉悠兩圈。

    宋妍閑得慌，常常盼著錢圓圓過來給她解悶。

    她挺著肚子做什么都不方便，很早之前就開始由鄒彥幫她洗頭。

    他將洗發(fā)水、毛巾一一擺放在觸手可及的地方。

    坐在旁邊的宋妍突發(fā)奇想，伸手拉住他的白色t恤， 下擺被拉長變形。感到束縛的鄒彥像背后長了眼睛一樣準確捉住她往回縮的手，轉身面向她問：“怎么了？”

    “再幫我理一次發(fā)吧。這回直接剪短?！彼五砩媳葎澚艘幌麻L度，“到脖子這兒就行，天太熱我受不了， 都快捂出痱子了。”

    鄒彥還沒來得及回答， 宋妍忙不迭拉著他火熱的大手， 可憐巴巴地說：“幫幫我?！编u彥沒有任何抵抗力，更何況他本就沒準備拒絕：“好，我們去堂屋， 我給你剪?！?/br>
    他小心翼翼地扶著宋妍起身。

    帶著小田一塊兒把幾只雞攆回雞舍的李桂紅問：“不是說洗頭嗎， 怎么還沒洗。”

    “阿妍想剪頭發(fā)， 剪完我再給她洗頭?！编u彥將宋妍安頓在椅子上。

    李桂紅搖頭：“大晚上的忙快點兒， 收拾完趕緊睡覺?！?/br>
    “我的親娘誒，這才七點，外面天剛黑?！彼五軣o奈，她娘恨不得吃完晚飯就催她早點睡。

    “哼，不管你了?！崩罟鸺t嘮嘮叨叨走到一邊，“小田來，他們不用洗澡間我去幫你洗澡?！?/br>
    小田使勁搖她的手懇求道：“奶奶，可不可以讓我看小舅媽剪頭發(fā)，看完我就去洗澡?！?/br>
    “唉，看吧看吧，奶奶去迭衣服?！崩罟鸺t搖頭，這些晚輩個個都有主意。

    鄒彥將工具擺放齊全：“阿妍，我要開始了?！?/br>
    “嗯嗯?！彼五怨宰谝巫由?，“你剪，我不動。”

    鄒彥勾起一小捋頭發(fā)，干脆利落地剪短。長達十幾厘米的頭發(fā)悄然落地。

    沒見識的小田嚇得直拍膝蓋，驚呼道：“小舅舅，你把小舅媽的頭發(fā)剪光了！”

    “什么？鄒彥，你不會手滑了吧？”宋妍伸手向后抓，試圖確認自己有沒有變成光頭。

    鄒彥將剪刀拿遠，避開她的手說：“沒有，是小田沒看清，我還留著好多呢?！?/br>
    “噢，你繼續(xù)。小田啊，別嚇著你小舅舅，我怕他一不小心真的把我的頭發(fā)剪壞了?！?/br>
    小田閉緊嘴巴點頭。

    天氣炎熱，濃密的黑發(fā)籠罩在宋妍的腦后，將后脖頸捂出細細的汗珠。鄒彥用指腹輕輕抹去細汗，宋妍不自在地抖了一下。

    鄒彥動作嫻熟地剪出利落的短發(fā)，掀開圍在她肩膀的毛巾，抖掉她衣服上的碎發(fā)。

    “好了?！彼闷鹪缇头旁谝贿叺溺R子。

    小田捧場地鼓掌：“小舅媽的新發(fā)型真好看。”

    “真的嗎，讓我看看我們小田有沒有花言巧語?！彼宴R子左右移動，認真檢閱成果，“真不錯，小舅舅的理發(fā)技術好像又進步了。我們去洗頭吧?！彼龘P起燦爛的笑容，心情頗為愉悅。

    鄒彥重新調好水溫，收住力道，長著繭的指腹從烏黑的發(fā)間穿過，輕輕按揉她的頭皮。宋妍閉著眼睛任由他發(fā)揮，享受這溫情的輕松時刻。

    鄒彥用柔軟地毛巾包住她的頭發(fā)，兩個人洗完澡帶著濕潤地水汽回到房間。

    折騰一番后頭發(fā)已經(jīng)半干了，鄒彥坐在床邊，把宋妍抱在他腿上擦頭發(fā)。

    宋妍俏皮的短發(fā)和紅潤的小臉在毛巾中若隱若現(xiàn)，幽幽香氣鉆進鄒彥的鼻間，他動作一頓。

    “怎么啦？”宋妍握住他的手，小臉從毛巾下鉆出來。

    鄒彥喉結滾動，托住她的下巴一點點逼近。

    四目相對，宋妍好像要被他深沉的眼神吸進去一樣。她受不住蠱惑，顫抖著眼睫緩緩閉上眼睛。

    夏夜的空氣漸漸燥熱，窗外的蟬鳴蛙叫奏成一曲熱烈的樂章。屋內的兩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毛巾被揉亂、被松開、順著短發(fā)滑落到地上。

    半晌，兩個人氣息不穩(wěn)地分開。宋妍臉頰飛上紅暈，乖巧地窩在他懷里，耳朵貼著胸膛，隔著薄薄的夏衫感受到他劇烈的心跳。

    “要睡覺嗎？”鄒彥胸腔震動，低聲問她。

    “嗯……我想躺下休息?！彼罱苋菀桌?。

    鄒彥將她抱起，輕柔地放在床上。她側躺著閉目養(yǎng)神，鄒彥靠坐在床頭為她打扇。

    肚子突然抽痛一下，很快又消失。宋妍以為是孩子又在動了，輕輕撫摸著肚子隔空和寶寶們交流。

    沒一會兒，抽痛再次襲來，宋妍用力抓住鄒彥的手：“肚子……疼，是不是要生了……”

    鄒彥一下將手中的蒲扇甩出去，跳下床安撫她讓她放松：“別慌，阿妍，我們去醫(yī)院?！?/br>
    這種情景他在腦中演練過無數(shù)遍，然而真到這一刻，他依然無法像自己計劃的那樣平靜。

    宋妍被一陣一陣地腹痛沖擊，想縮成一團卻被肚子阻礙。

    鄒彥將她打橫抱起，穿過堂屋時沖客房和小田的房間大喊：“娘，阿妍要生了，我們先去醫(yī)院，什么都沒拿?！?/br>
    他穩(wěn)妥而又迅速地出門。

    “阿妍，肚子痛不痛？我們很快就到醫(yī)院?！彼穆曇粲行╊澏?。

    宋妍靠著他，其實并不十分慌張，她甚至覺得鄒彥可能比她更緊張些。她摸他的額頭，果然一手冷汗。

    “只有一點點痛。你別緊張呀，我沒事的。”

    “嗯?！?/br>
    上弦月高懸在天際，照得地面朦朦朧朧，鄒彥表情凝重地踏著白霜一樣的月色。

    李桂紅和方立華聽到鄒彥的喊聲連忙各自打開房門出來，卻只看見他抱著宋妍的背影消失在夜幕中。

    果然提前發(fā)動了。

    兩位母親對視一眼，迅速行動起來。

    她們拎上早就準備好的待產(chǎn)包，叫醒剛剛入睡的小田，跟在鄒彥的后面趕去醫(yī)院。

    等她們氣喘吁吁地到達醫(yī)院，鄒彥和宋妍已經(jīng)進入病房。

    現(xiàn)在還處于陣痛階段，宋妍靠在病床上，臉色有些發(fā)白。鄒彥緊緊握著她的手。

    李桂紅放下待產(chǎn)包，撲到床邊問：“阿妍，現(xiàn)在是什么感覺？”

    宋妍擠出笑容回答：“一陣一陣的痛，不過痛得不算很厲害，大夫說還要等好久呢?！?/br>
    時間變得格外漫長，大夫時不時過來檢查狀態(tài)。

    兩位母親都不愿意回家等，帶著小田在旁邊的空病床上小憩。

    宋妍醒醒睡睡，每一次醒來鄒彥都陪在旁邊，及時給她一個充滿力量的擁抱。

    這樣折騰到太陽初升，醫(yī)生終于宣布可以轉到產(chǎn)房。

    鄒彥握著宋妍的手，兩個人共同面對最緊張的時刻。

    宋妍很難記起來當天到底是什么情況，從頭到尾她只感覺到昏天黑地的疼痛，和那雙沒有放開自己一分一毫的有力的大手。

    大夫大聲道：“第一個孩子出來了，是個女孩兒。”她老道地拍濕漉漉的小嬰兒的腳心，響亮的哭聲傳遍整個產(chǎn)房。

    “非常健康的小姑娘?！?/br>
    鄒彥望向哭聲的來源，眼睛有些濕潤。他將宋妍脫力的手放在唇邊用力親吻：“聽到了嗎阿妍，是個健康的小姑娘?！?/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