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恩大驚，舉起雙手，退后兩步。他不懂，泰瑞莎的病歷沒有任何可疑跡象，為什么班特這么憤怒，憤怒到想生吞了他，像是有什么見不得人的秘密。那本少女雜志的封面赫然浮現(xiàn)腦海，那些奇裝異服的裝扮，那些搔首弄姿的畫面……

    他猛然倒抽一口氣，瞪大眼睛，脫口而出：「你有戀童癖？」

    話一出口他就知道不該，這是火上澆油。班特滿臉漲紅，額頭爆出青筋，勾在板機(jī)上的食指隨時會按下。

    「你想對泰瑞莎做那種事，她反抗，所以你就殺了她？」迪恩說。

    班特哈哈大笑，「司機(jī)就是司機(jī)，下層的人就是下層的人，連臨死前的猜測都差的遠(yuǎn)了?！?/br>
    「是你，當(dāng)年那個記者發(fā)現(xiàn)了這件事，所以你就把他從頂樓推下？」

    「巴拉巴拉巴拉，廢話太多了，我懶得跟智障解釋。現(xiàn)在，我們要去一個好玩的地方?！拱嗵赜脴尩种隙骱竽X勺，兩人走向走廊。走廊上空無人煙，唯有昏黃的燈光指引著方向。

    迪恩微微停滯，手臂才動了一下，槍口就壓上腦袋。

    「想碰手機(jī)，我會開槍，想逃跑，我會開槍，想大喊，我會開槍，」班特說：「這樣你懂了嗎？這里是我的場，沒有監(jiān)視器，沒有人會來救你，所以想耍小聰明就省省吧，只會讓自己死得更慘?！?/br>
    「你要帶我去哪里？」迪恩說。

    「到時就知道，轉(zhuǎn)彎。」班特說。

    轉(zhuǎn)過彎，一座廢棄電梯映入眼簾，外頭還貼著兩條「已廢棄」的黃色布條，形成一個交叉的形狀。

    班特按下一旁的「向上」鈕，隔了幾秒，電梯門開啟，里頭空無一物，空間約是一般的兩倍大，看來以前是用來運(yùn)送病床的。

    「進(jìn)去?！拱嗵叵破鸩紬l。

    迪恩猶豫了一下，跨出腳步，地板沒有陷落令他松了一口氣。讓他驚訝的是，班特也跟著走進(jìn)來。

    「你以為電梯會塌，是不是？」班特按了最上方的樓層，「喔不，這電梯早就修好了，布條是故意不撕的，這樣才不會整天在等電梯。你知道醫(yī)院的電梯有多難等嗎？」

    迪恩不說話，看著電梯樓層漸漸上升，腦中急轉(zhuǎn)思索逃身方法：電梯內(nèi)太狹小了，扭打被射傷機(jī)會太高，不妥。等電梯門一開就拔腿狂奔……不行，班特很有可能真的會開槍。

    他感覺自己就像個被鎖定的獵物，一直以來，扣下板機(jī)的都是他，他埋伏在林中，佔(zhàn)據(jù)最高的枝干，高舉獵槍，等待獵物靜止的那一刻，他知道，只有一槍的機(jī)會。一擊不中，獵物受驚飛奔，第二槍的機(jī)會只剩下一半。

    電梯門開啟，迪恩思緒轉(zhuǎn)了回來。門外是一整片的荒廢頂樓，凹凸不平的水泥地面，幾塊大型混凝土塊散落，遠(yuǎn)處還有幾個倒落的圓柱形油桶。

    西下的太陽半邊隱入云際，將天色染成一片血紅。

    迪恩深吸一口氣，十年前，雪倫的父親——巴倫.金就是從這里一躍而下，倒落血泊。如今，他站在這里，踏上同一條死亡之路。

    他握緊拳頭，壓抑住手指顫抖的衝動，一開口才發(fā)現(xiàn)聲音已經(jīng)沙?。骸改莻€記者，就是這樣被逼跳樓的吧？」

    「可能吧。」

    迪恩冷笑，「面對一個將死的人，你還不敢說實(shí)話？」

    「我沒殺過人?！拱嗵刈旖峭嵝钡男α?，「你是第一個?！?/br>
    「你以為逼人跳樓不算殺人？你已經(jīng)殺了兩個人，殺了我，你難逃脫制裁。」迪恩說。

    「我也不想殺人呀，可是……」班特忽然大聲說：「你偷了我的東西！」

    「我放回去了?！?/br>
    「你已經(jīng)拿了，怎樣都不能原諒。」

    「我不會說，讓我走，我保證什么都不說?！?/br>
    「閉嘴！」班特說：「現(xiàn)在，往前走，不準(zhǔn)停下來。」

    迪恩一步一步跨出，離邊緣的矮墻越來越近，已經(jīng)可以眺望這城市的高樓大廈，車子縮小成正方形小點(diǎn)，就在他腳下川流而過。

    班特的聲音遠(yuǎn)遠(yuǎn)從后方傳來，宣判他死刑。

    「現(xiàn)在，跳下去！」

    迪恩胸口起伏，深吸一口氣，下一秒，往右方地面撲倒。

    「碰——」一聲，子彈如流星劃過空氣，在矮墻上打出一個坑洞。迪恩翻滾兩圈，躲到混泥土塊后方，又是「碰」一聲，子彈打在土塊上，石屑紛飛，露出里頭的粗壯鋼筋。

    班特咒罵一聲，向前逼近，「放棄吧。我有槍，但你沒有。」

    迪恩背抵著石塊，大口喘氣，目光快速掃過四周，然而，他手邊除了碎石，什么都沒有，最近的油桶在三公尺之外。他剩下什么？他該怎么打贏這一場生死戰(zhàn)？

    他望著長滿粗繭的雙手，靈光一閃，脫下醫(yī)師袍，然后捲成一條長布，在袖口處打了一個結(jié)，塞進(jìn)幾塊碎石頭。

    「該死的下層司機(jī)，滾出來！」班特說。

    迪恩閉上眼睛，側(cè)耳傾聽，腳步聲在三公尺處。他握緊長袍，屏住呼吸，等待——

    兩公尺，一公尺，三十公分，十公分——

    迪恩轉(zhuǎn)身，甩出長袍，勾住班特的腳踝，向內(nèi)一拉。班特驚呼一聲，向后仰倒，往迪恩滑去。

    迪恩跳上他的腰間，雙手一翻，搶過手槍，然后握緊拳頭對準(zhǔn)臉頰，「磅磅磅」連續(xù)七八聲，發(fā)洩滿腔怒火。

    「該死的王八蛋，他馬的看我打死你?！沟隙鳚q紅了臉，臉孔因憤怒而顯得猙獰。

    班特大聲哀號，但迪恩聽不見，他只聽見安妮在火場里的尖叫，聽見伊芙在車?yán)锱R死前的吶喊，聽見蘿拉在黑武士號的求救。殺了壞人，好人才能好好活著。殺人壞人，好人才能好好活著。

    他聽見酒瓶摔碎的聲音，戈登.瓊斯那張丑惡的臉孔閃過腦中，那人渣坐在迪恩身上，正對著他一陣暴打。

    那一刻，他的身影和他重疊，他彷彿成了戈登.瓊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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