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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師兄只想逃 第135節(jié)

    重嬰笑了:“那一會(huì)同我一起回臨淵殿,可好?”

    玉衡想了想,道:“好。”

    重嬰上神滿意了。

    他忽然覺得,今夜,這樣的好日子,玉衡神君理所應(yīng)該是喝醉的了。

    玉衡酒量本就不好,又飲快了幾杯,宴會(huì)只到一半,就趴到了桌上。

    他聽到有人埋怨道:“這酒太烈,喝的我好難受,阿冥,如意袋給我吧?!?/br>
    玉衡莫名有些火氣,他想說這酒是司藥神君的珍藏,今日割rou拿出來招待,還有人挑剔!

    他轉(zhuǎn)頭過去,看到個(gè)高大的背影,將說話的人遮掩得結(jié)實(shí),只能看到伸到桌上翻找口袋的一雙手。

    那雙手又白又軟,保養(yǎng)的極好。

    他在布袋里翻了好一會(huì)兒,捏出來個(gè)淺綠色的瓷瓶,道:“醒酒丹在這里?!?/br>
    他本要將如意袋還回去,卻忽的“嗯?”了一聲,在布袋中摸到個(gè)黃綠色的指環(huán),草繩穿了顆不值錢的珍珠,日久天長(zhǎng),哪怕在如意袋中,也已經(jīng)失了鮮色,草環(huán)干枯失水,珠子黃如魚珠,好似隨意一碰就會(huì)碾成碎渣。

    鈴蘭問:“這是什么?”

    殷冥看向鈴蘭手上。

    …

    殷冥第一次遇見玉衡,是在南水。

    彼時(shí)他年歲尚小,還是北涼國(guó)矜貴的小太子。

    剛一入境,他便聞到股花香,似乎入了釀的陳花,沁香微辣,灌了滿鼻,只是輕嗅,便似醉了。

    他跟著花香走,來到了棵梨樹下。

    小太子仰著頭,看到滿樹梨子,和一朵“生”在樹上的牡丹。

    那朵艷極了的牡丹笑嘻嘻的,站沒站相,坐沒坐相,兩只玉白色的腿懸在樹枝上晃。

    他漂亮的驚人,開口道:“你是哪家的孩子?”

    “怎么進(jìn)來的?”

    “莫非……是師父新收的小徒弟?!”

    殷冥微微一怔,從未有人,一上來敢問他如此多的話。

    那人咧嘴,訥訥道:“誒,長(zhǎng)得如此俊俏,竟是個(gè)癡呆的小啞巴?”

    小太子自小身子弱,耳朵卻意外好使,剛要說他不是呆子,也不是啞巴,剛張開嘴,又聽那人道:“不說算了,賞你個(gè)梨子吃,我去找?guī)煾噶?!?/br>
    “接好!”

    這話來的突然,他還未來得及抬手,一個(gè)大鴨梨劈頭蓋臉砸下來,當(dāng)場(chǎng)碎成八瓣,頭頂了鴨蛋大小的包,卻濺了他滿嘴甜汁。

    許多年后,二人再提起這事,玉衡在床上笑得打滾,說當(dāng)時(shí)還以為殷冥是個(gè)呆子。

    殷冥道:“呆子?”

    殷冥把玉衡按住,玉衡從他下顎親到他的額角,舔他額角那點(diǎn)疤痕。

    后來,他在南水住下了,每日都趴在玉衡身上聞,說來奇怪,玉衡身上這股子香氣,好似只有他聞得到。

    小太子本是來養(yǎng)病的,可跟玉衡待在一起,卻病的越發(fā)厲害。

    玉衡第一次帶殷冥爬樹,連扯帶拽,還給人在腰上栓了根繩子,生生把人拖到了樹頂,殷冥從三四人高的樹上往下瞧,咽了三口口水。

    玉衡拍殷冥的肩膀,樹枝晃悠悠的顫,玉衡道:“好不好玩?”

    殷冥心提到嗓子眼,說不出話,只能點(diǎn)頭。

    玉衡小聲嘟囔:“挺好的一小孩,怎么活的像個(gè)啞巴?”

    殷冥:“……”

    玉衡站在樹尖兒摘梨子,殷冥扶著樹干心里狂跳。

    玉衡眼里只有頂上那只大梨,已經(jīng)爬到樹梢,殷冥耳邊“噼啪”一聲脆響,低頭見腳下枝干裂開一道細(xì)紋。

    殷冥道:“誒……”

    玉衡道:“嗯?”

    玉衡回頭,見殷冥臉色煞白,以為他是害怕,剛往剛往回走了一步,殷冥便聽到枝干即將崩朽的悲鳴。

    那日,秋意正濃,葉黃無花的梨樹上,只開著朵牡丹。

    枝斷之前,殷冥解開繩索,跳了下去。

    那么高的樹,殷冥摔了個(gè)半死,傷震了肺腑,血咳了半月。

    玉衡卻在斷裂的枯枝中尋到只百年靈蠱。

    玉衡在他床邊,眼睛通紅的說,這樹他爬過千百遍,唯獨(dú)這次,他剛下來那根枝子就斷了,以前可從沒這樣。

    殷冥心道,以前是一個(gè)人,如今是兩個(gè)人,自然是不一樣。

    玉衡:“我……真沒想害你?!?/br>
    殷冥看了眼玉衡兔子似的眼睛,道:“我知道?!?/br>
    玉衡道:“你不生氣?”

    殷冥搖頭。

    他是自己跳的樹,雖受了傷,卻得償所愿。

    這朵牡丹,未掉落碾碎,真好。

    殷冥躺在床上,大病一場(chǎng)時(shí),恰逢歲尾,時(shí)隔數(shù)月,他的母后終于能進(jìn)來看他。

    本以為能看到兒子重病微緩,未成想剛進(jìn)門就看到殷冥全身上下裹滿繃帶,手都發(fā)起了抖。

    皇后:“冥兒,你……這是怎么回事?”

    殷冥抬眼,見玉衡躲在門口,滿臉愧色,嘴開了又合,沒敢進(jìn)門。

    殷冥淡淡道:“無他,開元尊尋得新療方罷了。”

    女人滿腹狐疑,卻還是信了,她的兒子雖然話少,卻從不撒謊。

    北涼最尊貴的皇后在南水一待半月,這次又是玉衡惹了禍,開元尊也不好轟人。

    女人和她兒子完全是兩個(gè)性子,每次見了玉衡都對(duì)他招手,等人過來,就變出來塊兒糖,塞進(jìn)玉衡手里。

    天寒地凍,玉衡翻出來前年的棉衣,上頭破了七八個(gè)口子,漏著棉瓤。女人見了,從她兒子衣裳里挑出來幾件,把玉衡揪過來,給他套上。

    殷冥生性涼薄,母后來時(shí)他也未多高興,走時(shí)亦沒什么傷心,更舍不得的,倒是沒吃過如此甜糖的玉衡。

    玉衡瞧著南水的禁門,不舍道:“人走了?!?/br>
    殷冥道:“嗯?!?/br>
    玉衡自有記憶,從未見過雙親,師父就如父母,玉衡想著,若是師父走了,他也會(huì)難過,便安慰道:“你別傷心,你娘不在,以后我就是你娘……呸……是你……”

    玉衡又欲說爹,仔細(xì)一想,似乎更不妥帖。

    殷冥接了一句:“……娘子?”

    玉衡臉色一變,在殷冥胸口重重給了一拳。

    玉衡日日燉雞宰鴨,三個(gè)月后,南水的五彩鳳凰雞見了玉衡就跑,堪堪絕種之際,殷冥終于好了七八。

    玉衡帶人出來,去去病氣,樹是不敢再爬,索性把人帶到河邊,叫他在岸上曬曬太陽,看他抓魚。

    殷冥看向水底,眉心微蹙,他并不想玉衡下水,抬眼見玉衡滿臉歡喜,阻攔的話咽進(jìn)肚子,變成了句:“注意安全?!?/br>
    玉衡笑道:“放心?!?/br>
    下水之前,玉衡忽想起什么,又道:“對(duì)了……這水里有蚌,里頭有珍珠,你見過沒有?”

    從小穿金戴銀的小太子嘴角抽了抽,終還是在玉衡滿眼期待中道:“……沒有?!?/br>
    玉衡道:“那好,你等著我!我摸給你看!”

    玉衡一個(gè)猛子扎進(jìn)水里,只留了一圈粼粼的水紋。

    殷冥坐在岸邊,一動(dòng)不動(dòng)看著水中,那里有玉衡的身影。

    玉衡在水中摸了半個(gè)時(shí)辰,扔出來五條大魚,殷冥拿了筐子,一一收了。

    玉衡濕著頭發(fā)鉆出來,道:“我就不信,我今日就摸不到這珠子了!”

    殷冥知道玉衡好強(qiáng)性子,也不攔他,輕嘆一聲,坐在岸邊等他。

    南水極清,可謂清可見底,玉衡越鉆越深,忽然,殷冥起身直立,瞳孔猛縮,在玉衡身后十?dāng)?shù)米外,一條成人長(zhǎng)的巨魚,一口鋸齒尖牙,正悄無聲息游來。

    殷冥:“玉衡!”

    殷冥站在岸邊,叫玉衡名字,卻傳不到水下,那巨魚慢慢逼近,無聲無息,仿佛鬼魅,轉(zhuǎn)眼間已到玉衡身后。

    來不及了!

    殷冥“噗通”一聲跳進(jìn)水里,巨大聲響悶進(jìn)水中,殷冥下水之時(shí)便抓起一塊碎石,生生割開了手腕。

    血色瞬間炸開,只一眨眼,那口獠牙就到眼前。

    那日,他險(xiǎn)些被一口利齒撕碎。

    玉衡用鳳翎開膛了這條怪魚,血污中摸到一顆靈丹。

    那次,玉衡十分愧疚,數(shù)日未敢見他,再見面時(shí),玉衡用摸到的蚌珠,做了這個(gè)指環(huán),送給了他。

    殷冥曾十分珍惜。

    后來,他離開南水前,曾下過水,也摸到顆珠子,做成了一對(duì),其中一只,送給了玉衡。

    那時(shí),玉衡紅著眼睛說,等到我在南水呆膩了,就去北涼找你。

    你可以不記得我,但不能忘了你送我的東西。

    ……

    殷冥打開瓷瓶,尋了清水,喂給鈴蘭一顆醒酒丹。

    鈴蘭賭氣,不肯往下頭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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