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夫人與殺豬刀 第15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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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fā)現(xiàn)樊長玉神色有片刻的茫然,他微微一哽,問:“謝征沒同你說過他的字?” 樊長玉搖頭,從前她并不知謝征真正的身份,后來知道了,兩人很快又分別,壓根沒機(jī)會讓他們細(xì)說這些。 她頗有些新奇地道:“原來他字九衡啊?!?/br> 公孫鄞酸溜溜道:“陶太傅親自替他取的字,自是好的?!?/br> 樊長玉說:“義父給我也取了字?!?/br> 公孫鄞那張俊美無儔的臉,瞬間嫉妒到扭曲,他握著茶盞,怨念極重地看著樊長玉道:“行了,打住這個話題吧。” 樊長玉一臉茫然,不明白公孫鄞這是怎么了。 不過她的確許久沒收到謝征的來信了,當(dāng)初他進(jìn)京前,說他若有閃失,便別聽傳召進(jìn)京,先留在西北。 眼下召令已下來了,謝征那頭又并未音訊全無,樊長玉也不知是該按兵不動,還是應(yīng)詔帶寶兒進(jìn)京。 她問:“他讓先生來薊州做什么?” 公孫鄞看樊長玉一眼,沉吟道:“這個嘛,暫且保密。不過他在京城那邊,突然查起了十六皇子的事,可能跟當(dāng)年的錦州真相有關(guān)?!?/br> 一提到錦州血案,樊長玉便心口發(fā)沉,有片刻失神。 公孫鄞道:“我今日前來,一是為探望樊姑娘,二嘛,也是想見見承德太子的后人。” 他用收攏的折扇輕點(diǎn)著掌心問:“方才屋內(nèi)那孩子,便是承德太子的后人了吧?” 樊長玉點(diǎn)頭。 公孫鄞又說:“聽聞樊姑娘為救那孩子受了不輕的傷,你們當(dāng)日出城的動靜頗大,后面進(jìn)京也帶著那孩子,總歸會讓唐培義起疑的,動身上京前,樊姑娘還是先想好如何向唐培義交代那孩子的身世。” 樊長玉問:“公孫先生有何高見?” 公孫鄞有些意外地看了樊長玉一眼,似覺著她在軍中歷練這么久,的確成長了許多,他道:“唐將軍是忠厚之人,又有賀大人的這層淵源在,可拉攏之。” 這其實同樊長玉的想法不謀而合。 公孫鄞只坐了不到一盞茶的功夫便走了,長寧和俞寶兒在院子里玩,看到公孫鄞走,長寧跟個小尾巴似的把人送到大門口才罷休。 望著小孩那雙濕漉漉的黑葡萄大眼,一向鐵公雞的公孫鄞咬了咬牙,把身上僅有的幾兩銀子全給了長寧,讓她拿去買糖葫蘆吃。 長寧一口一句公孫叔叔喚得更甜了。 她倒是大方,買了糖葫蘆還不忘分給俞寶兒,從來沒嫌棄過她給的東西的俞寶兒頭一回拒絕了她,板著小臉道:“糖吃多了會長蟲牙,可丑了?!?/br> 長寧不怕長蟲牙,但是怕丑,舉著糖葫蘆猶豫著不敢吃了。 俞寶兒繼續(xù)一本正經(jīng)教她:“我娘說,會莫名其妙給小孩買糖吃的十有八九都是壞人,我瞧著剛才那個人就很像?!?/br> 長寧“啊”地張大了嘴巴,捏著自己的衣角很糾結(jié)地道:“公孫叔叔不是?!?/br> 俞寶兒冷不丁地問了句:“你跟他很熟?” 長寧點(diǎn)頭,因為身上穿得厚,又在院子里玩了一陣,出了汗,臉頰紅撲撲的,叫日光一照,上邊細(xì)小的絨毛都清晰可見,粉里透白,煞是可愛。 她說:“公孫叔叔扎的頭發(fā)可好看啦!” 俞寶兒看著她細(xì)軟的頭發(fā)扎成的小揪揪,唇抿緊了些,說:“以后我也可以給你扎好看的頭發(fā)?!?/br> 長寧自己還不會扎頭發(fā),她覺得扎頭發(fā)可麻煩了,咋一聽俞寶兒的提議,還挺心動,她黑葡萄似的一雙大眼瞅著俞寶兒:“你會扎頭發(fā)嗎?” 俞寶兒說:“我可以學(xué)?!?/br> 第二天,趙大娘早起給長寧扎揪揪時,邊上杵了個觀摩的小不點(diǎn),趙大娘還笑呵呵讓俞寶兒別急,給長寧扎好頭發(fā)了才能出去玩。 俞寶兒看得很認(rèn)真,說:“我不急,大娘你慢點(diǎn)扎?!?/br> 趙大娘直夸這小孩怪懂事的。 樊長玉對這些是半點(diǎn)不知,她傷已完全養(yǎng)好了,回軍中第一天,唐培義就說了不日啟程進(jìn)京的事,又單獨(dú)留下她,不出意料地問起了俞寶兒。 樊長玉抱拳道:“隱瞞將軍至今,末將心中有愧,那孩子……身世的確不簡單。” 唐培義嘆道:“你若要把孩子放到軍中一起帶去京城,你不給我透個底,途中出了什么意外,我也不知如何應(yīng)對?!?/br> 樊長玉頷首:“是末將考慮不周。那孩子……是承德太子殿下的后人?!?/br> 此言一出,唐培義不無驚駭?shù)氐溃骸盎书L孫不是死了嗎……” 話說到一半,唐培義自己就打住了話頭。 這個孩子在這時候出現(xiàn),又有血衣騎暗中保護(hù),那之前想殺那孩子的是誰? 唐培義還不知齊旻的存在,以為想殺俞寶兒的是皇帝,驚出一身冷汗。 他負(fù)手在帳內(nèi)來回踱步幾遭后,對樊長玉道:“我知曉了,你下去吧,行軍路上我會暗中再加派人手保護(hù)小殿下。” 樊長玉揖身道:“末將謝將軍?!?/br> 唐培義只指著樊長玉有些無奈地說了句:“你啊……” 他嘆息:“替承德太子保全這一點(diǎn)血脈,也是盡臣子本分了。” - 大軍行軍兩月,終于抵達(dá)了京城。 有了唐培義的暗中支持,一路上俞寶兒所在的馬車被圍得跟鐵桶一般,倒是再沒出現(xiàn)什么意外。 將士們駐扎在城外的西山大營,唐培義只點(diǎn)了數(shù)百排得上名號的有功將士一同進(jìn)城。 朝廷那邊前來接待她們的官員特意備了新打的明光甲,為的就是讓大軍進(jìn)城時,看著光鮮威武些。 一番更衣休整后,大軍才往北城門去。 樊長玉在平叛之戰(zhàn)中居功甚偉,哪怕朝中封賞還沒下來,但全京城的百姓也都知道了西北出了為女將軍。 舉著旌旗的儀仗兵開道,長街兩岸都是歡呼他們凱旋的百姓。 樊長玉駕馬跟在唐培義側(cè)后方,同她并排而行的是賀敬元的長子。 沿街都有百姓向他們?nèi)龌?,樊長玉因為是軍中唯一一名女將,容貌氣質(zhì)又出眾,不少百姓都在熱絡(luò)地喚她,那一句句的“樊將軍”滿懷崇敬和欣喜。 甚至有姑娘直接朝樊長玉丟帕子的。 樊長玉初次面對這樣的情形,有些無措,又怕失了威儀,盡量在馬背上不茍言笑。 殊不知,她這副肅冷面孔,落到百姓眼中,更符合了他們想象中的威風(fēng)凜凜的女將軍模樣。 人潮中呼聲最高的,便是喚樊長玉的。 花季的姑娘們甚至抹淚道:“可惜樊將軍是個女兒身,不然我一定嫁樊將軍!” “不知道樊將軍家中還有有沒有兄弟,嫁不了樊將軍,同她當(dāng)姑嫂也成!” …… 人群喧嚷,維持秩序的官兵幾乎已攔不住街頭情緒激動上前迎接大軍凱旋的百姓,可就是在這萬千人海里,樊長玉還是敏銳察覺到了一道從臨街酒樓朝她投來的目光。 她仰起頭望去,酒樓二樓臨窗的雅間窗戶大多都是大開著的。 她在一扇半開的軒窗前,找到了那抹熟悉的身影,對方靜靜注視著她。 窗臺上幾盆怒放的紅菊,都壓不下他容貌的清透昳麗。 怕叫人察覺,樊長玉只在快走過時,朝著謝征極淺地?fù)P了下唇角。 雅間內(nèi),謝征望著長街上被夾道歡呼簇?fù)碇哌h(yuǎn)的女將軍,微微失神了一瞬。 一年前,他在臨安鎮(zhèn)上的酒樓里,看著她手提殺豬刀帶著一幫混混從樓下走過,宛若一女霸。 一年后,她白馬銀鞍,一身戎裝在夾道歡聲中隨大軍凱旋,已是燦若驕陽的女將軍。 謝征看著那道馬背上青竹一般挺拔的背影,也淺淺提了下唇角。 第130章 大軍過了正陽門,在午門前靜候宣見。 高達(dá)十丈的三面城臺相連,其上再聳立東西雁翅樓和闕亭,主殿重檐黃瓦,漢白玉圍欄內(nèi)一字排開披甲佩刀的金吾衛(wèi),森嚴(yán)肅穆。 在這高聳的城臺和殿宇跟前,下方能容納近萬人的廣場都顯得逼仄起來。 樊長玉在馬背上仰望著這巨獸一般的殿宇,想的卻是在那高臺之上住久了,是不是就看不見蒼生疾苦了,反而視他們性命如螻蟻。 不然自己在前線殺敵時,為何龍椅上的帝王只是擔(dān)心她會影響他賜婚,便決定要除掉她? 前年旱澇遭災(zāi)時,為了提拔李家打壓魏嚴(yán),又同齊旻一般行徑,聯(lián)合李家縱容魏嚴(yán)手底下的貪官污吏層層貪吞賑災(zāi)糧款,死了足夠多的人,才轉(zhuǎn)頭問罪魏嚴(yán)。 百姓苦不堪言,大罵貪官污吏,指望他們的“天”開眼時,殊不知他們的“天”一直看著的,只是冷眼旁觀罷了。 帝王一心弄權(quán),高座廟堂的人,所思所憂也非民間疾苦,而是怎么扳倒政敵,延續(xù)家族興榮。 樊長玉忽覺那飛檐上的琉璃黃瓦都變得刺目起來,垂眼攥緊了手心。 一進(jìn)午門,文官不得再坐轎,武官也不得騎馬,她們在此等候時,戰(zhàn)馬便已有宮中侍者前來牽走。 唐培義見樊長玉面色有異,以為她是初次面圣,心下緊張,他回看了一眼威嚴(yán)肅穆的宮城,道:“先人詩云‘天上白玉京,十二樓五城’,那詩中所言的白玉京,想來也不過這般模樣了,世間多少儒生武夫窮極一生,也不夠格進(jìn)去看上一眼,樊都尉年紀(jì)輕輕就能金鑾殿上面圣,已是后生可畏。我等受詔進(jìn)京是為論功行賞,都尉不必憂惶,一會兒進(jìn)殿受封就是了?!?/br> 樊長玉并未解釋什么,只抱拳道:“多謝將軍提點(diǎn)?!?/br> 唐培義拍拍她的肩,沒再說什么。 約莫又等了一刻鐘的功夫,隔了幾道宮門的傳喚聲才穿透層層宮墻,傳到了午門外。 “宣,云麾將軍唐培義極其部將覲見——” 金鑾殿外傳令的太監(jiān)聲音尖細(xì)綿長。 “宣,云麾將軍唐培義極其部將覲見——” 漢白玉石階下把劍而立的金吾衛(wèi)聲音渾厚粗獷。 “宣,云麾將軍唐培義極其部將覲見——” 最后響徹在雁翅樓外的傳召聲在東西兩側(cè)十丈高的城臺間撞起無數(shù)回音,雄渾威嚴(yán)。 饒是剛從西北戰(zhàn)場上沐血下來的將軍們,也不禁心頭為之震顫,真真切切明白了何謂“朝天子”。 東側(cè)門緩緩打開,唐培義為首,武將們整齊分列在后,進(jìn)了午門,又過金水橋,橫穿太和門,才是文武百官上朝的金鑾殿。 目之所及全是朱墻黃瓦,鋪地的石磚都全是漢白玉,當(dāng)真擔(dān)得起“天上白玉京”一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