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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奈卿卿動人心 第13節(jié)

    身側(cè)的男人穩(wěn)坐如山,不為所動。

    阿朝無奈,只好加重些力道,直到男人的手腕被拉扯得往邊上挪移了一寸,她一顆心也隨之跳到了嗓子眼。

    這下……總不能假裝看不到吧。

    作者有話說:

    謝昶:「求你求我?!?/br>
    「沒看到,再來點(diǎn)?!?/br>
    「她都求我了,我有什么不能答應(yīng)!」

    阿朝一開始會比較自卑和小心翼翼,哥哥會把從前的她找回來的!

    第10章

    謝昶再開口時(shí),仍舊是沉淡肅冷的語氣:“你是我府上的人,有些規(guī)矩,府上的丫鬟仆婦都可以教你,從前跟你的人再周全,也不適合做你貼身的丫鬟?!?/br>
    他雖未說破,但這些道理,阿朝都明白。

    瓊園教養(yǎng)女子,盡管聲稱對標(biāo)端莊柔宜的大家閨秀,可最終還是以博得男人的寵愛為目的,養(yǎng)成一副溫情脈脈、柔弱堪憐的瘦馬作態(tài)。底下的丫鬟耳濡目染,若有若無的風(fēng)塵味浸在骨血里,自然及不上勛貴人家調(diào)-教出來的丫鬟懂規(guī)矩、識大體。

    可崖香本分守禮,品性溫良,是阿朝身邊最為信任,甚至是有些依賴的人。

    “所以……你還是不肯么?”

    阿朝默默地縮回手。

    一旁的江叔眼睜睜看著自家主子臉色沉下來,著急得渾身冒汗。

    大人還都說到這個(gè)份上了,豈是不肯么!

    從前怎么求的那就怎么求?。?/br>
    做不成貼身的丫鬟,那便做二等丫鬟、粗使丫鬟!

    端茶倒水、說笑解悶,蒔花弄草、灑掃除塵處處都需人手,安排個(gè)知根知底的丫鬟又有多難!

    江叔算是明白了,謝府沉寂這么多年,大人好不容易尋回來的meimei,在外吃盡苦頭,慢慢養(yǎng)成這副謹(jǐn)小慎微的性子,大人說話雖不好聽,心中卻只是希望姑娘能夠真正開懷,哪怕是同他鬧上一鬧也是好的。

    盛京城那些官家小姐哪個(gè)不是張揚(yáng)嬌縱?想要什么便說,要不到就鬧,府上就這一個(gè)姑娘,有什么是不能滿足的?

    謝昶一時(shí)無言,沉默片刻后,往她碗中夾了幾塊叫花雞和粉蒸rou,阿朝面前的小碗很快堆得滿滿的。

    “先吃飯,吃完再說。”

    阿朝眼眸亮了亮,“吃完你就能答應(yīng)?”

    謝昶無奈,淡淡“嗯”了聲,在小姑娘眼里溢出歡喜之前,又補(bǔ)充了一句:“吃完再考慮。”

    阿朝用力點(diǎn)點(diǎn)頭,將小碗中的食物一塊塊往嘴里送,兩邊雪腮都被塞得鼓鼓的,小松鼠似的,一些窸窸窣窣的咀嚼聲在秋夜微冷的燭光下過濾出幾分別樣的溫情。

    但謝昶很快察覺出不對,攥緊她執(zhí)箸的那只手:“不要吃了!”

    阿朝固執(zhí)地將口中最后一點(diǎn)強(qiáng)行咽下,雙眼憋得通紅,一旁的瑞春嚇得臉都白了,眼疾手快地端來漱口盂。

    她胃里難受,喉嚨也堵得慌,扒著盆盂就忍不住嘔吐。

    方才吃的那一點(diǎn)吐完,又干嘔了好一陣,直到飲了半杯清茶漱過口,這才舒服一些。

    手掌撐在桌沿緩了好一會,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另一只手仍被他攥在掌心。

    男人的力道不容她掙脫,她甚至覺得手腕隱隱泛著疼。

    謝昶面色鐵青,握住她的那只手青筋暴起,幾乎在忍無可忍的邊緣,“吃不下便不吃,我難道會逼你?”

    阿朝嘔得厲害,殷紅的眼角掛著淚珠,卻不敢抬頭看他,“你說……我吃完這些,就會考慮饒她們性命的,是不是?”

    “你本事大得很,把自己逼成這樣,就為了兩個(gè)下人?”

    阿朝沉默著沒有說話,指甲深深嵌進(jìn)掌心的軟rou。

    謝昶冷冷凝視她許久,黑沉的眼眸中怒焰燃燒,最后冷笑一聲:“照顧好你們姑娘?!?/br>
    沉怒之下的語氣反倒顯得格外平靜。

    他終于松了手,離去的身影隱沒在冰冷的夜色中,再也沒有回來。

    阿朝煞白著臉,眼尾那滴將落不落的淚終于狠狠砸下來,砸落在手腕被攥紅的那一圈。

    她還是把哥哥氣走了。

    夜里雨下得很大,冰涼的雨滴噼里啪啦地落在屋檐上。

    屋內(nèi)炭火燒得很足,阿朝卻只覺得手腳冰涼,渾身如同浸在冰水中,寒意從腳底蔓延而上,絲絲縷縷地滲進(jìn)骨縫里。

    窗外雨聲喧囂,人心也跟著嘈亂。

    仿佛回到江上客船的那些天,孤身一人,前路未卜,等待她的是搖搖欲墜的將來。

    雨還在下,阿朝不知默默聽了多久,檐下忽然傳來收傘的聲音。

    屋門輕輕響動了一下,有人輕手輕腳地進(jìn)來。

    “姑娘,可睡下了?”

    阿朝聽到這一聲,恍惚以為自己在做夢,她怔忡地起身,朝外面問道:“是崖香jiejie嗎?”

    看來大人不曾猜錯(cuò),姑娘果真還未睡下。

    崖香從燈架上取過蠟燭,到床帳邊燃了燈。

    昏黃的燭火柔和了阿朝蒼白的面頰,她看到崖香完完整整地站在自己面前,歡喜得險(xiǎn)些說不出話來。

    “是……哥哥讓你回來的嗎?”

    她還不習(xí)慣這個(gè)稱呼,脫口而出時(shí)還有些拘謹(jǐn)。

    崖香點(diǎn)點(diǎn)頭,往她身后塞了個(gè)繡花引枕,自己又倒了杯熱茶來,讓她捧在手心里暖著。

    “姑娘餓了嗎?大人同我說,姑娘的晚膳都……”

    阿朝抿了口熱茶,心口暖了許多,“我也想好好吃的,只是吃得太多太急,竟然吃吐了,這會子倒真有些餓?!?/br>
    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轉(zhuǎn)頭居然看到崖香從袖口取出來一包熱乎乎的桂花糖糕,清甜的香氣霎時(shí)撲面而來,“這是?”

    崖香托著油紙讓她咬了兩口,笑道:“大人念著姑娘,怕姑娘餓肚子,請小廚房現(xiàn)做的?!?/br>
    阿朝鼻子一酸,眼淚落在手里的糖糕上。

    她咬了一口沾了淚液的點(diǎn)心,有些酸澀,還有些苦。

    “我還以為……哥哥不想管我了,我從未見他如此動怒的模樣?!?/br>
    崖香接過她的手腕來瞧,果然紅了一圈,她從腰間取出個(gè)精致小巧的瓷瓶,“大人怎會不管姑娘呢?”

    這瓶藥膏也是那位謝閣老給的。

    “大人連這個(gè)都想到了?!毖孪阒讣庹毫艘稽c(diǎn),在那截纖瘦的腕子上細(xì)細(xì)打圈涂抹。

    阿朝垂眸看著手腕上的紅痕,一時(shí)心潮微動。

    想到幼時(shí)她時(shí)常與虎子他們出去瘋,磕磕碰碰在所難免,家里是開醫(yī)館的,哥哥總是隨身帶著傷藥。

    后來他們從家中逃出去,街市上混亂不堪,有時(shí)候自己都不知道磕破了什么地方,哥哥居然每次都能精準(zhǔn)找到傷處替她擦藥。

    難怪外人都說她和哥哥一點(diǎn)都不像,容貌只是其次。

    她是個(gè)馬大哈,粗粗咧咧,不學(xué)無術(shù)。

    哥哥卻是細(xì)致認(rèn)真的人,一絲不茍,事無巨細(xì),不論做什么都是拔尖。

    涂完手腕那一圈,崖香將她衣袖卷上去,果然瞧見幾道深深淺淺的鞭痕,盡管已經(jīng)結(jié)痂,可瞧著仍是觸目驚心。

    崖香眼眶泛酸,“姑娘受苦了,那日我……并非不想進(jìn)去救姑娘,只是春娘與世子那兩名小廝攔著,不準(zhǔn)我進(jìn)……”

    阿朝從沒見她落淚,趕忙寬慰著:“我明白的,在梁王府上,那位世子爺若想對我做些什么,誰又能攔得???”

    “好在姑娘如今苦盡甘來了,”崖香抹了抹眼淚,“沒曾想幼時(shí)您口口聲聲要找的哥哥,居然就是當(dāng)朝首輔!如今想想,咱們進(jìn)京的當(dāng)日便遇上了首輔車駕,可見冥冥之間自有安排,老天爺都不忍姑娘與親人分離太久,終于讓大人找回了您。那位謝閣老問了奴婢許多姑娘幼時(shí)的事情,恐怕這些年一直都在尋您,姑娘可記起來一二了?”

    阿朝手里抱著茶盞,輕輕地點(diǎn)頭。

    原來,哥哥一直都在找她么?

    她倒是很好奇,這么多年,她改了名字,也變了模樣,哥哥到底是如何找到她的?

    阿朝輕輕吐了口氣,眼里有淡淡的悵惘:“前段日子我昏睡多時(shí),夢到了許久從前的事情,只是沒想到,一別八年,哥哥已是高官,可我……”

    崖香趕忙寬慰道:“姑娘既與大人兄妹相逢,過去那些不愉快的便都忘了吧,大人疼您都來不及,日子總會越過越好的?!?/br>
    阿朝抿抿唇,眼里總算恢復(fù)了笑意。

    崖香見她吃飽喝足,將茶盞和點(diǎn)心收拾下去,替她掖了掖被角,笑道:“外頭冷,姑娘進(jìn)被窩說話吧?!?/br>
    阿朝便乖乖往下躺了些,將自己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地裹在被褥里,忽然想到什么,“對了,銀簾jiejie呢,她可曾與你一同回來?”

    崖香嘴角笑意微頓,想到自己方才問過謝閣老同樣的話,那人只冷聲警告她——“倘若你想保住自己這條命,姑娘面前,什么該說什么不該說,不必我來提醒吧?!?/br>
    思及此,崖香暗自嘆口氣,溫聲說道:“大人給她安排了旁的去處,姑娘不必?fù)?dān)心。往后,崖香陪在姑娘身邊可好?”

    阿朝點(diǎn)點(diǎn)頭,內(nèi)心竟然有種久違的充盈感。

    哥哥肯讓崖香回來,又是給她做點(diǎn)心、送藥膏,可見沒有當(dāng)真生她的氣。

    阿朝仔細(xì)想了想,“你說我明日,可要同哥哥道聲謝?”

    還得說聲抱歉的。

    崖香道當(dāng)然:“大人是面冷心熱,畢竟這么多年不見了,心里一定是希望姑娘多同他說說話的?!?/br>
    阿朝揪緊了手中的被角,“那我……等他過來吧?!?/br>
    檐下風(fēng)燈搖曳,冷雨敲打著屋檐。

    謝昶長久佇立在檐下,高大沉默的背影仿佛與深冷的夜色融為一體。

    聽到這里,終于松了口氣,轉(zhuǎn)身離去。

    作者有話說:

    阿朝快去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