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他面前的我聽著如此說詞，微微低眸，一緩方才心頭驟然溢起的驚詫，輕呼一口氣，在心里諷刺地冷笑一聲。

    江以泯不知道我與文少勛的關(guān)係，也不知曉我所了解的他根本不會做出這種事，更不可能因莫須有的罪名來陷害他，因為他不屑于此。

    更何況，在車禍?zhǔn)录凶鳛闆霭驳膿尵柔t(yī)生，文少勛肯定和他見過，又怎會說是賭場意外相遇?。?/br>
    所以答案就只有一個??他在撒謊！

    擰緊衣角，我忍住語音里的憤怒，將鋼筆輕放在探監(jiān)桌上，不著痕跡地深呼口氣，「??關(guān)于你剛才說的話我有幾點疑問，江以泯先生?！?/br>
    見我開口，他頓了頓嘴角的笑意，冷冽無光的瞳孔望了過來，一副等我后話的意思。

    眸光淀了淀，我清嗓后道：「第一，你一口咬定是文少勛陷害你，說是因為他怕你告發(fā)他，為了滅口才將你陷害入獄，那么請問，你手上有他犯罪的實質(zhì)證據(jù)嗎？」

    「錄音？影片？還是照片？」

    「憑酒后的一面之詞作為證據(jù)，實在是太牽強(qiáng)了，這不像是一個在賭場叱吒風(fēng)云的人，應(yīng)有的犯罪智商??不是嗎？」

    「第二，你一開始說懷疑他是故意接近你的??那么請問，他為什么故意接近你后還讓你知道自己的秘密，然后又為了滅口陷害你，最后自己逍遙法外？」

    「如果沒有其他的原因，你認(rèn)為這個邏輯通順嗎？我會相信嗎？」說著皺起眉，語氣加重，「江以泯先生，如果你不想配合我，不愿說實話，那么我想我也沒有需要待下去的理由了?！?/br>
    此話一落，挺身直了直腰桿子，用指尖輕碰下有些發(fā)汗的手心，未料片刻后眼前人卻驀地冷笑一聲，隨后長長嘆了口氣，「??呵，好吧，其實我和他很早就認(rèn)識了?！?/br>
    「剛才編的那個故事也只是想看看你有多大能耐，畢竟外表就像個不懂世事的黃毛丫頭一樣。」

    這貨果然在耍我??咬了咬牙，稍稍抬起脖子，扯了扯嘴角，「很好，那你可能不知道探監(jiān)時間是有限制的。」說完，低眸瞥了眼手錶，又朝向他，「剛才的試探已經(jīng)成功浪費了你可能重獲自由的十分鐘?！?/br>
    見他臉色一沉沒有回應(yīng)，眉目一凝，將手里的筆記本放回桌面，又拾起桌上鋼筆，「那么從現(xiàn)在開始，請如實回答我的每個問題?！?/br>
    「首先，你和文少勛既然認(rèn)識，那么你們以前是什么關(guān)係？」

    「醫(yī)患關(guān)係?！?/br>
    瞬間又噤了口，強(qiáng)忍住心里洶涌而上的怒氣??這混帳又在撒謊??？

    「是嗎？」在心里戲謔地輕笑一聲，指尖在筆記本上點了點，隨后腦袋一轉(zhuǎn)，乾脆順著他的話問下去，「他是你的病人？」

    瞧他頓時沉默下來，又低了點聲線，側(cè)目，「不說沒關(guān)係，我可以打電話去問你之前工作的醫(yī)院??」

    「??確切的說，他是病患的家屬?！?/br>
    很好，終于說實話了。

    「具體事件呢？你們因為什么事認(rèn)識的？」

    「??因為一場車禍。」說著一頓，「我是那場車禍?zhǔn)芎θ说闹髦吾t(yī)師，可惜受害人因為搶救無效，死亡了。」

    聽到關(guān)鍵句眉目一凜，微微蹙眉，「受害者的姓名??你還記得嗎？」

    「涼安，她的名字很好記，我一直都記得。」

    「所以文少勛是??」

    「她的男朋友，也是唯一到場的家屬?！?/br>
    呼吸一屏，終于一步步接近真相了??我吞了吞口水掩飾下自己的緊張，在筆記上假裝記錄著這些信息，生怕微微發(fā)顫的手指造成的細(xì)響都會出賣自己此刻的心情，「??所以呢？」

    「你認(rèn)為文少勛是因為不滿你對他女友搶救無效，懷恨在心想報復(fù)你，所以才故意接近你，陷害你的？」

    輕嗯一聲，語調(diào)云淡風(fēng)輕，「沒錯，是這樣?！?/br>
    沉默一瞬，再度追問：「??那涼安的死亡原因是什么？」

    「車禍造成的身體組織受損，動脈失血過多，搶救無效身亡?！?/br>
    面前人語落，抬眼瞧他一副漫不經(jīng)心的模樣，頓了下猛地咬緊下牙，我捏緊拳頭??這混蛋究竟還想瞞我到什么時候??？

    終究耐不住這一來一往的試探，我狠狠瞪向他，嗓音一揚，「江以泯先生！你還想和我撒謊到什么時候??？」

    「啪」的一聲，伴隨著探監(jiān)桌倏然震動的細(xì)響，我將手里的鋼筆重重拍在桌面上，隨后側(cè)身從包里拿出早就準(zhǔn)備好的資料——涼安的死亡鑑定書。

    快速翻出死亡原因的那一頁，接著大力拍在用于隔離的玻璃面上，瞪大雙眼，「看清楚了嗎？死亡原因是什么？簽字確認(rèn)的是誰??？」」

    見他被我突如其來的舉止嚇得身軀輕微一顫，而我立刻抓住機(jī)會繼續(xù)說了下去：「『因車禍引起的深度昏迷，自主呼吸停止，腦干反射功能消失??』上頭是這么寫的，還標(biāo)注了腦死亡??」

    語畢，狠狠蹙起眉間，「為什么涼安的死亡原因和你現(xiàn)在說的一點都不一樣？」

    「我告訴你，不要以為你很聰明，更不要以為你可以對我隱瞞什么！」

    「一個優(yōu)秀的律師在接案子以前，一定會對所有的蛛絲馬跡進(jìn)行詳細(xì)的調(diào)查分析，你以為我會毫無準(zhǔn)備地來聽你胡扯??？」

    「對我而言，今天也許只是浪費了我一個小時喝茶看報的時間，可是對你來說??你會失去十年后重獲自由的機(jī)會！」

    落下一串激動的語句，我顫顫然地將貼在玻璃墻上的紙收了回來，又不著痕跡地握住微微發(fā)抖的手指，沉默幾許嘆了口氣，「你就自己好好想清楚吧。」

    空間中在我這遭后頓時寂靜下來，而我安靜地盯著面前的男人等待他的應(yīng)答，未料他卻突然俯身下來，將臉貼近了玻璃墻，目光晦暗不明地盯著我笑，「真是不簡單啊??」

    看著那突然湊近的邪氣笑意，心驚地下意識往后微微一退，而他卻又笑著開口：「看來你功課做得很足，還專門調(diào)查過我了？」

    聞聲，立刻強(qiáng)裝鎮(zhèn)定地笑了笑，「看來你對解律師這個職業(yè)不太了解??除了委託人自己，我們恐怕是知道最多秘密的人吧？」

    「只有全面瞭解真相，才能找到突破口，為你辯護(hù)，不是嗎？」

    聽我這么說又勾了勾唇，指尖輕點桌面，造成的細(xì)微聲響伴隨著他輕呵一聲乍然停止，只見眼前的男子又向后坐回了點兒，散漫出聲：「那看來我沒有其他選擇，只能相信你了?！?/br>
    「其實呢??我也不怕告訴你一切，因為即使你知道了也沒關(guān)係?！?/br>
    「這里沒辦法錄音，當(dāng)初的證據(jù)也早就不在了?！拐f著又悠悠一笑，「文少勛那傢伙就是沒辦法將我繩之以法，所以才會這樣陷害我?！?/br>
    眼見他又將重點帶偏，我低著嗓音打斷了他，「??所以真相呢？究竟是什么？」

    「因為我殺了人?！?/br>
    如此簡潔的回應(yīng)弄得我頓時一傻，而江以泯瞄了眼我瞬間僵住的指尖，散漫地笑了笑，「不??準(zhǔn)確來說，是我故意沒有救她?！?/br>
    心口早已是奔騰不歇的驚濤駭浪，指節(jié)也因施力過度慘白得不成樣子，我卻只能死死壓下此刻的震驚波濤，繃著牙關(guān)，仍然故作冷靜地開口：「??救誰？涼安嗎？」

    而他沒有回答，僅又邪氣地一笑，默認(rèn)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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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實寫這段時心很疼，想到實際上涼安是親自聽到自己被害死的，又是怎么被害死的，就好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