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無眠。

    第二天大課間，宋阮正想趴下補覺，就被叫到辦公樓。

    她剛準(zhǔn)備就緒，就有人過來扣了扣她的桌角。她抬頭，看到的是譚靜那張妖媚冷艷的臉，目光對她全是打量。

    “劉老師叫你過去一趟。”

    語氣讓人很難心悅誠服。但宋阮不想和她多說話，也懶得問是什么事，站起來推開椅子走了出去。

    她已經(jīng)連著兩天被請到辦公室“喝茶”了，而每次來，都能碰見沉覺。

    還沒進門，她就已經(jīng)看到了他。

    雖然站在肥仔旁邊，他個子不是最高的，可一身精rou，高挑勁瘦，加上那張冷峻的臉，很難不讓人第一眼就注意到他。

    看到他，再看到角落那個勾著背，鼻青臉腫的人，宋阮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上課鈴剛好打響，一班的物理老師匆忙拿書走出去后，辦公室就又只剩下崔和劉兩個班主任。

    以及四五個穿著校服的男生，各個劍拔弩張、臉色陰沉，全是這個年紀(jì)盛有的狂躁。

    隨著宋阮邁進來的步伐，一屋子的人齊刷刷地將視線投向她，尤其是那個滿腦袋都纏緊繃帶的人。

    平華一只眼睛腫得烏紫，艱難地?fù)纹鹨粭l縫，看了兩秒，氣息突然波動，鼻翼擴大，艱難地抬起那只被石膏禁錮住的手，激動說：“就是她！崔老師，昨晚我被打，她都看到了！”

    宋阮呼吸一滯，感覺空氣都凝結(jié)住。

    站姿隨意的那個身影抬眼，利落的視線精準(zhǔn)落到她臉上。

    還是馬尾，小而巧的耳朵薄薄的，耳垂還有些粉嫩，干干凈凈，沒有多余的墜飾。

    鼻端似乎又飄來一股郁人的玫瑰香氣，夾雜著老巷子鐵銹的生冷和陳舊的霉味，與她晦暗不明的氣質(zhì)相得益彰。

    宋阮對上他剜人的目光，只見他薄涼的唇似笑非笑，陰鷙的眼中多了幾分不明的情緒，如同狙擊手對準(zhǔn)獵物，胸有成竹的警告。

    你再小心、再跑，也逃不過他已經(jīng)出膛的子彈。

    她咽了咽唾沫，說不上心里是什么感受，可手心的冷汗已經(jīng)滲進了指甲。

    崔地海輕咳一聲，給劉姐使了個眼色。

    本來是他自己班的事，可以關(guān)起門來解決，可誰知道突然又扯進來一個二班的女學(xué)生。

    劉姐沒看崔地海，心里嘲弄，滿是不耐煩。

    他當(dāng)她多愿意摻和這事，只不過礙于同事情面，才讓人把宋阮找了過來。

    “宋阮，你昨晚十一點多的時候在哪里？”

    “十一網(wǎng)吧?！?/br>
    哼，回答得但是坦誠。

    劉姐原本懶散的目光一下子變得銳利，咬牙斥她一句：“大半夜在網(wǎng)吧廝混，我看你真是無可救藥！”

    一聲微不可聞的輕笑落進宋阮的耳中。

    她背脊戰(zhàn)栗，不敢去看那個方向。

    崔地海有些尷尬，想著提醒劉姐，現(xiàn)在不是教育人的時候。

    “劉老師，我們還是回歸正題吧?！?/br>
    沒等劉姐說話，平華就附和冷笑一聲：“可不是，劉姐，你班這位乖乖美女不止大半夜上網(wǎng)呢，還圍觀別人打架，袖手旁觀?！?/br>
    沉覺盯著平華白花花的腦袋，琥珀色的瞳孔幽深莫測，不動聲色又黑了一度。

    劉姐原本對宋阮承認(rèn)大半夜去網(wǎng)吧是有些生氣的，可崔地海和他的爛仔學(xué)生聯(lián)合起來干擾她做事，她就不樂意了。

    “宋阮，他說你昨晚目睹了沉覺他們打他，是真的嗎？”

    劉姐指了指平華，也不管她認(rèn)不認(rèn)識沉覺，語氣頗有不悅，冷淡到頂。

    崔地海張了張口，到底還是沒出聲。

    自己班出了這檔子，已經(jīng)是夠丟人的了。不知道以后這臭娘們會拿這件事嘲笑他多久。

    氣氛一下子冷卻，在座的似乎連呼吸都屏住了。

    肥仔、阿星、龍飛雖說什么大風(fēng)大浪沒見過，可不得不承認(rèn)，他們這一關(guān)的死生，的確是掌握在眼前這個女生的一念之間。

    這種感覺很不好，煎熬又憋屈。

    “搞笑?！?/br>
    她似乎是扯了扯嘴角，天方夜譚般地吐出兩個字。

    所有人臉色呆滯，崔地海和劉姐隔著幾個人面面相覷。

    平華愣了愣，反應(yīng)過來提高音量：“你什么意思？你昨晚明明在十一網(wǎng)吧左手邊的那條小巷看到了他們把我按到地上打！對了，他們還威脅你來著吧！你說你出來透氣，他們還想連同你一塊收拾！”

    他越說越揭秘，聲嘶力竭，牽動傷口，又哇哇大叫。

    宋阮冷眼看他，鎮(zhèn)定自若。

    “嗯，看得出來你被打得挺慘的，眼睛不好，又瘋狗亂咬人，被打成這樣也不奇怪。”

    “噗嗤！”肥仔一個沒忍住，笑出聲來。

    “你他媽和他們是一伙的？！”

    平華氣得頭頂冒煙，身體前傾作勢要朝宋阮撲過去，眼神狠厲，血脈噴張。

    “平華！”崔地海拍了拍桌子，呵斥他的粗鄙言行。

    劉姐皺眉，滿臉鄙夷，尖聲慢悠悠地開口：“行了，老崔，你也聽到了，我的學(xué)生說她沒看見。上課了，別耽誤人家孩子學(xué)習(xí)，她可是我的重點培養(yǎng)對象。”

    最后一句話說出來，不光宋阮有些訝異，沉覺一行人更是拿打量的目光看了她一眼。

    崔地海怎么不明白劉姐言下之意，他只覺得一張老臉燒得厲害。

    見老崔也沒再說話，平華焦慮不安，對宋阮好聲好氣：“同學(xué)，你再仔細(xì)想想，昨晚你明明看到我都快要被他們打死了，你也很害怕的，對不對？我看得出來，你是一個好人、好學(xué)生，不想摻和我們的事，但你可憐可憐我，替我討個公道。”

    龍飛握緊拳頭，冷笑連連，看平華演戲。

    他就差聲淚俱下了，宋阮也不好再態(tài)度強硬，皺眉無奈說：“同學(xué)，不是我不幫你，是你真的認(rèn)錯人了。”

    平華怔忡，心沉到了海底。

    “我昨晚的確在網(wǎng)吧，但我是偷跑出去上網(wǎng)的，爭分奪秒，哪里舍得浪費時間出去透氣，還偷看你們打架？”

    “你的遭遇的確讓人同情，但你也說了，我就想好好上學(xué)，不愿參與是非。我根本就不認(rèn)識你們?nèi)魏我粋€，你也行行好，別揪著我不放?！?/br>
    她說得很誠懇，言語之間不見絲毫破綻，心理素質(zhì)不是一般的強。

    但最后那句話，不知道到底是說給在場的誰聽。

    平華氣極反笑，覺得自己運氣實在是臭到了頂點。

    “行了，宋阮你先回去上課，沒你事了?！?/br>
    劉姐揮了揮手，片刻，又佯裝征求崔地海的意見。

    “崔老師，我讓她先回去了吧？”

    “嗯?！贝薜睾２磺椴辉福樌降厣?，狠狠瞪了眼平華。

    為師三十載，他第一次有違師德，在心里惡毒的想怎么平華沒被打死算了。

    反正平華也是問題學(xué)生，明確不參加中考，混中專文憑。

    他管班里的升學(xué)率都不是手腳，偏偏這號人物還來找事給他做，讓他下不來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