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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秧子夫君是當朝首輔 第58節(jié)

    繞過影壁,寧長風額頭的孕痣又被他遮了去,再抬眼就看到在護衛(wèi)看守下抄手站著的兩個人。

    陳璟正打量四周,試圖向護衛(wèi)塞銀子打探這是誰家府邸,林子榮則仰頭望著搖搖欲墜的“姚”府牌匾出神。

    寧長風握拳抵唇輕咳一聲,打斷了陳璟孜孜不倦的“交易”。

    他走出門去,還未說話就感覺方才被纏得煩透了的落十七扔來一個不友好的眼神……

    寧長風:“……”

    見到他,陳璟倒不糾結(jié)送銀子了。

    他把銀子把袖里一揣,滿是絡腮胡的臉上真心實意地露出笑容,上前打量了一會兒才道:“可算見著你了!若不是真真切切你指的這地兒,我就算路過八百次恐怕也想不到要上前敲一敲門?!?/br>
    說著他拉過神思恍惚的林子榮:“我照著你說的地兒找來了這位姓林的軍爺,你兒子現(xiàn)在哪呢,用不用這位軍爺接回去?”

    寧長風:“不必了,我已將他送回家中?!?/br>
    昨晚形勢突然,他原本計劃叫人上門找容衍把娃接走,自己再好好周旋一番,怎知趙懷仁那老家伙滑不溜手,后來發(fā)生的事更是……

    想到容衍身上斑駁密布的傷痕,寧長風暗暗掩去眼底涌起的血色。

    陳璟舒了口氣,連說幾聲“那就好”,又道:“昨夜那幾個官老爺沒為難你吧,哎,怪我。”

    他一臉懊喪之色,卻沒繼續(xù)往下說。

    寧長風瞥他一眼,將目光放在始終垂著頭一言不發(fā)的林子榮身上,幾不可見地皺了皺眉。

    陳璟在盛京有宅子,與兩人同行一段路后便分道揚鑣。

    自帶回那株珊瑚樹后,他便停下了滿世界找寶物的腳步,守著這株珊瑚樹謀求一個進宮的職位。只是不知是針對他還是怎的,這盛京的官宦系統(tǒng)整一個鐵桶也似,牢牢將他擋在了宮墻外。

    京城內(nèi)寸土寸金,饒是他也只能住在稍偏僻的北街外,陳璟下了馬車就看到自家府邸大門軒敞,一名老仆躬身站在門口。

    “二少爺,主子托老奴帶個話,讓您瘋夠了就回去?!?/br>
    “否則他就親自過來了?!?/br>
    *

    回到驛館,寧長風展開包袱,將自己的日用品一件一件清起來往里面疊。

    林子榮站在門口,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他。

    半晌,他才開口問道:“今日那府上住的,是你什么人?”

    寧長風系好包袱結(jié)往后背一甩,直起腰坦然道:“是我很重要的人?!?/br>
    林子榮平素沉默少言,極少為外物所動,聽到他這話卻當即來了火,指著他的鼻子質(zhì)問道:“你說的很重要的人便是那個作惡多端,活該千刀萬剮的繡衣局頭子?你怎么能跟他——”

    寧長風輕輕一笑,接過他的話:“我怎么不能跟他扯上關(guān)系?”

    也許是他的語氣太過篤定,林子榮難得一怔,隨即又道:“他可是人人喊殺的大佞臣,死在他刀下的忠臣良將不知凡幾,連襁褓中的嬰兒都不放過,你竟然與他同流合污——”

    他眼珠轉(zhuǎn)動,視線落在寧長風背著的包袱上,似乎更加不可置信:“還要與他住到一塊兒去!”

    寧長風臉上的神情逐漸淡去,眼神沉靜地看著他。

    他走到林子榮面前,用前所未有的嚴肅語氣道:“容衍是什么人我自有判斷,你和林為若還把我當朋友便不要在我面前詆毀他。”

    話已說到頭了,林子榮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隨后側(cè)身讓出一步。

    擦肩而過時,寧長風的聲音低而快速地傳進他耳內(nèi):“眼見耳聞均不一定為實,你們最好不要做傻事。”

    ……

    才走出驛館便迎面撞見了賀明章,這位禁軍統(tǒng)領(lǐng)許是才下了值,身著甲胄坐在馬上,沖寧長風打了個招呼。

    寧長風略一抱拳,就要繞過他前行。

    怎知被叫住了。

    “年關(guān)將近,因著你押回來的那批要犯,近日朝中都吵翻了天,人人都想見一見你,寧旗長還是待在驛館,少走動為妙?!?/br>
    寧長風笑道:“躲得了初一躲不過十五,與其畏首畏尾,不如看看這幫子人葫蘆里賣的到底是什么藥,你說對么,賀統(tǒng)領(lǐng)?”

    賀明章有些訝異地瞧他一眼,似乎是想不到一個小小旗長還有這膽魄。

    他正色,語氣也肅然了幾分,規(guī)勸道:“話雖如此,你一農(nóng)戶出身,在京里到底勢單力薄,就當我多管閑事,勸你韜光養(yǎng)晦,不要硬碰硬的好。”

    寧長風聞言腳步一停,竟然折返回來走到他馬下,盯著他問道:“賀統(tǒng)領(lǐng)為何對我如此關(guān)心?這可超出了您的職責范圍?!?/br>
    許是沒想到他如此直言不諱,賀明章一愣,視線在他英俊深刻的五官上逡巡一番,旋即打馬走了。

    寧長風:“……”

    一個個都不正常。

    他戴上兜帽,鉆進巷子里,繞過幾條街就摸到了容衍的住處。

    彼時已是傍晚,容衍坐在窗明幾凈的屋子里,暖黃色的夕陽余暉順著窗柩灑進來。他脫去了那身厚重的紅衣,穿了一件翠色月竹紋的寬袍,被映得蒼白如玉的臉上似乎也生了暖,墨色的眼底翻起層層煙波。

    寧長風踏入房中的腳步一頓,呼吸也跟著靜了靜。

    他永遠為這樣的容衍著迷。

    “回來了?!币痪洳荒茉賹こ5膯柡?,寧長風心緒復雜地回神,在他對面坐下。

    桌上用爐火煨著一鍋雞湯,他順手給容衍打了一碗,問道:“等多久了?”

    容衍:“你走后不久我便醒來了。”

    那就是等了一下午。

    寧長風沒說什么,恰好飯菜端上來,他餓了一天,便開始干飯。

    末了還要盯著容衍把雞湯喝完。

    以往和他在一起時,容衍的腸胃都沒有差成這樣,一點小小的湯食喝到最后竟然吐了。

    寧長風面色鐵青地攙著容衍,輸入異能安撫著他被長生蠱攪弄得不斷抽搐的五臟六腑。

    “這蠱蟲不喜熟食,不吃便是了。”

    容衍拍拍他手,撐著案桌一角站起,拒絕了落無心遞過來的玉露丹。

    “我去管皇帝要解藥!”

    寧長風抽出腿間匕首,這就要往外面沖,被容衍雙臂攔住抱在懷里,仍然氣得胸膛上下起伏不已。

    “好了好了,不氣了,不氣了啊?!?/br>
    容衍雙臂環(huán)抱著他拍了拍,低低哄道:“現(xiàn)下我感覺好多了。你不是不想打仗么,皇帝要是突然出事天下要大亂的。”

    寧長風驀地頓?。骸澳闶且驗檫@個才——”

    一直隱忍至今?

    容衍拍在他背上的手頓了頓,片刻后,他聽到寧長風艱澀的嗓音響起:“是因為我嗎?”

    因為我讓你善良有軟肋,讓你多受了這么多折磨痛苦。

    本不至于此。

    “不是。”

    這次容衍回答得斬釘截鐵,他的手掌落在寧長風的后腦上,溫柔且堅定。

    “不要胡思亂想,長風。我做的所有決定皆是心之所向,你無需有任何負擔。我生下來便生活在黑暗中,驟然遇見你,便猶如一束光照亮我的生活,我不敢奢求這束光永遠不離開我,可這束光當真沒有離開我……這就夠了?!?/br>
    他嘆息一聲,將臉埋進了寧長風的脖頸里,溫熱的呼吸輕微顫抖。

    寧長風任他抱著。

    良久,他僵硬的身體才緩緩放松,回抱住了懷中的軀體。

    落日余暉緩緩西移,直到隱入地平線,夜幕漸漸落下,落無心輕悄悄掩了門,將在門口探頭探腦地景泰藍捂嘴抱走了。

    “長生蠱是南越來的一種蠱蟲,最初源自越女之間流行給情郎中的一種情蠱,后經(jīng)大祭司改良,變成了如今可致幻、可成癮、可控制人的一把利器。”

    “此蠱以同類為食,若沒有同類蠱蟲相食,便會食人五臟六腑,直至食空而亡?!?/br>
    “不可剝離,不可殺死,蠱蟲死則宿主亡?!?/br>
    悠悠燭火下,寧長風握著他的手一緊:“我不會讓你死的?!?/br>
    容衍輕輕一笑,翻身摟住他的背撫了撫:“除了最初那幾次,皇帝每次送來的蠱蟲都被我換掉了,他控制不了我的。”

    寧長風深深看了他一眼,那該有多疼?

    但他最終只是輕輕“嗯”了一聲,道:“隴西營上下被趙陽帶著一幫子蛀蟲蛀成了個大篩子,羌族不進攻還好,只要進攻必定潰不成軍,到時羌族取青川城南下,可直逼關(guān)內(nèi),盛京覆滅只在股掌之間?!?/br>
    容衍低聲與他分析:“朝中不太平,景越一介宮女所生,未入過太學一日,只專心弄權(quán),朝政之事半分不懂,朝中大臣個個苦不堪言。趙懷仁雖為戶部尚書,去歲就將女兒送進宮中做了皇妃,前段時日傳出有孕的消息,正是如日中天之時,難保他沒有些別的想法。”

    寧長風目光一凝:“你是說他想造反?”

    容衍搖頭:“孩子尚未生出來,說這些還為時尚早。但對某些人來說,有個名頭就足夠了。”

    “比如趙懷仁的死對家,安國公韓松?!?/br>
    第55章

    北風呼嘯了一夜,半夜下了點雪籽,天灰蒙蒙的還未亮,詔獄的門便早早打開。烏漆嘛黑的門洞宛如某種食人怪獸的大嘴,從里頭吐出一陣陣令人惡心的腐爛氣味。

    韓風行不適地皺眉,握著馬鞭的手一下一下在掌心敲著。

    不多時,穿著詔獄官服的小兵抬著麻袋往外頭一扔,接著又是幾聲重響,裝著尸體的麻袋接連從里頭被扔出來,四零八落地滾在韓風行腳下。

    “都在這兒了,韓大人您領(lǐng)回去吧?!毖鼛侠C著蓮花紋的男子拍拍手,做了個請的手勢。

    韓風行看著一地的尸體面色如鐵,指著繡衣男子憤然道:“你們是故意的!”

    “別這么說?!蹦腥嗣嫔蛔儯骸氨娝苤t獄寒濕難捱,又是冬天,這幫要犯從隴州被枷到盛京,命早就丟了半條,見著獄中施刑慘狀,驚懼之下死了正常?!?/br>
    他說得輕描淡寫,好似幾十號人的性命如老鼠一般輕賤。

    韓風行臉上氣成了豬肝色,指著那繡衣使罵道:“膽大包天,膽大包天!”

    “三司還未提審,刑部還未定罪,誰給你們的膽子竟敢,竟敢——”

    他四顧滿地的尸體,連一個活口都沒留。

    面對他的憤怒,那名繡衣使面色不變,甚至是笑著道:“那就要問是誰不想讓他們活了,韓大人,你說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