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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修真小說 - 關(guān)于我飛升后還要回來收債這件事在線閱讀 - 第89節(jié)

第89節(jié)

    將信放在一旁,皇太子殿下穿著一身銀紅色的襦裙,明眸皓齒,眼若清波,恰如春景。

    “自從聞詹事你來了,孤覺得喘氣兒都比從前松快些?!?/br>
    聞初梨一頭白發(fā)整整齊齊,身上穿著太師青色的對襟大衫,下面一條東方既白的裙子,越發(fā)顯得端雅。

    “正名、立身、立言……陛下畢竟當了十多年的天子,自然知道其中的分量,倒是殿下,在找微臣之前怎么反倒出顯出了幾分退避之態(tài)?您之前可是做得極好。”

    運籌帷幄,借刀殺人,遠在千里之外卻決勝于繁京之中,自己的手還干干凈凈。

    宮里的勾心斗角聞初梨見得多了,似太子這么干脆利落的,幾十年里也沒幾個。

    重青送來了放了櫻桃rou的酥酪,才十九歲的太子拿起來吃了一口,品了品里面的酸甜和奶香才說:

    “站的位置不同,看到的東西不同,想的事也不一樣了?!?/br>
    她想要成為皇太子,想要成為未來的天子,可真正坐上這個位置之后,她看見的是江山瘡痍,百姓受災,還有一直藏在她心里的那個遠在朔北的散發(fā)著魔氣的地谷,這些事一股腦兒壓上來,她什么都想做。

    “做事和做太子,究竟是兩回事?!?/br>
    片刻后,她又如此說。

    聞初梨看了她一眼,垂眸一笑。

    “殿下若是想要做事,心腸還得再硬些才好。”

    “我明白?!?/br>
    萬俟

    悠抬起頭,看向窗外的天空。

    “我十六歲的時候就知道了,這個世上,我真正想做的事只能我來做,我得站在最高之處讓整個大啟都為我所用,不能妥協(xié),不能退讓,不能祈求別人的憐憫,不能墜入旁人的迷障?!?/br>
    轉(zhuǎn)眼已經(jīng)過去了幾年,安如意還是經(jīng)常出現(xiàn)在她的夢里,不管她說自己又做了什么,她還是一次又一次,擋在了刀下。

    日頭漸漸向西,東宮里的燈都亮了起來。

    今日也不過是個尋常的休沐日,可也不那么尋常,因為太子要設宴款待群臣。

    距離萬俟悠被封為太子已經(jīng)過去了小半年,整個東宮終于向整個朝廷打開了自己的門。

    東宮有請,朝臣們也不敢得罪,除了聞季楓那借口還在養(yǎng)病的,不光戶部侍郎文詠峰來了,連已經(jīng)許久不露面的戶部尚書柳承雍也來了。

    站在宮門前迎客的楚平野和越知微都甚為驚訝,楚平野連忙迎到了轎子前面親手打簾。

    “老大人!”

    “楚少詹事,看著氣色不錯呀!”

    柳承雍樂呵呵地走出來,有其他人對他行禮,他團團回了個禮。

    “一把老骨頭,出門都麻煩,各位大人見笑了?!?/br>
    “你是老骨頭,那我又是什么?”

    另一輛馬車到了跟前兒,下來的人也是須發(fā)皆白。

    柳承雍見到他,也愣住了。

    “韋山長也來了?”

    韋存友如今是繁京最大的青松書院的山長,穿著一身青衣素袍卻沒人敢小看。

    他做官做到過太子少師,當山長也教出了包括之前死了的杜相在內(nèi)的一干大員。

    知道他來了,不少已經(jīng)在內(nèi)堂入座的朝臣都連忙趕了出來。

    韋存友連忙擺手:“各位各位,咱們今日來赴太子的宴,還是得先見太子!”

    柳承雍一把拉住了他的手:

    “怎么,你也來了?”

    “六個皇子無一幸存,黨爭之下朝堂式微,難得太子有實干之心,愿意為了災民張目,我這把老骨頭自然該來拜見太子。”

    韋存友說得很是一派光風霽月,卻只是讓柳承雍一笑。

    都是活成了人精的老狐貍,誰不知道誰呢?

    “聞大家的棋局,輸?shù)秒y受吧?”

    韋存友“哈哈”一笑,小聲說:“你是輸了棋?輸了多少?”

    柳承雍的手輕輕一抖,不肯說,反問韋存友:

    “你不是下棋,你是什么?”

    韋存友假作和他相談甚歡,只是語氣中甚是苦澀。

    “我家?guī)讉€女兒被她說動了要來東宮效力……”

    喲,這是命脈被人捏在了手里呢。

    柳承雍了然。

    正在兩只老狐貍對著苦笑的時候,門內(nèi)突然燈火大亮。

    “柳尚書,韋山長?!?/br>
    女子穿了一身灑金曳地長裙,頭上戴著黃金雕琢的龍簪,龍有三頭六爪,乃是三只龍虬結(jié)成簪,口中銜著金珠。

    身后跟著的人也都穿著各式裙子,卻沒有一件是內(nèi)廷女官的服制,顯然都是陛下詹事府里做事的官員。

    兩只老狐貍不知道見了多少世面,此時也覺得驚訝。

    太子殿下和著些女子,竟然沒穿袍服?

    不……柳承雍的眸光從太子的裙角和披帛上掃過,看見上面皆是龍紋。

    這就是太子的袍服。

    皇太女殿下,不,太子殿下,她以后就要穿裙治國!

    古往今來的第一位稱帝的女子,到了此時此刻,柳承雍、韋存友和其他人終于意識到了這意味著什么。

    跟在太子身后,聞初梨的唇角帶著淡笑,她享受著這一刻。

    過往數(shù)十年在她的眼前呼嘯而去,猶如一場風。

    今日,她站在了風的來處。

    穿著裙子的萬俟悠面帶微笑,禮數(shù)一絲不錯。

    “兩位老大人請,孤最近有了一名客卿,名叫百里婦行,字糾書,于經(jīng)論上很有一番見解,孤特意安排了她來陪坐兩位老大人?!?/br>
    兩位老人加起來都快一百五了,互相攙扶著走進東宮,還不知道今夜等他們的是怎樣一場頭痛風暴。

    第75章 公主請登基(十八)

    崇安十四年五月十九,旁人記住了這一日,是因為這一日之后,東宮屬官里正式出現(xiàn)了穿著裙子的女子。

    雖然一開始除了聞初梨之外,女子有上朝資格的只有兩個人——蘇姮任從四品的詹事府左春坊左庶子,越知微任正五品五品的詹事府主簿司主簿,可她們的身后,還有一群穿著羅裙的女子。

    她們不卑不亢,就算被當面羞辱和為難也能唾面自干,她們年輕,有才學,雙眸有光,身后也有太子做依仗。

    這一場東宮宴飲,不知道多少人暗自皺眉,又有多少人的背后的冷汗流個不停。

    女人,女人要這般都到他們面前了?

    一個太子已經(jīng)讓他們心里難受,一個聞初梨只能說是德高望重到了可以讓朝廷破例,可要是這些女人,她們都站在朝堂上,她們都寫奏疏,她們都如男人一般地掌司理政……

    想到自己有一天得稱呼一個年輕女子為“大人”,文詠峰舉著酒杯坐立難安。

    柳承雍和韋存友比他還要難安。

    這是他們?nèi)松凶铍y受的一日,銘心刻骨,余生難忘。

    因為一個年輕的女子,她叫百里婦行。

    這女子,他們兩人其實都有所耳聞,三十多年前睿宗有心廢長子也就是先帝,另立幼子為儲君,太監(jiān)總管錢倡便炮制了震驚朝野的“覡人逆案”說先帝向男覡詢問如何能早日登基,又說巫蠱證物就在皇后宮中。

    那時的圣順皇后郭蕊座前有四位女官,自然成了被逼供的對象,可無論如何錢倡嚴刑拷打,四人都堅稱從未見過什么占卜用的蠱物。

    內(nèi)廷外是群臣激憤,內(nèi)廷中是四個女官帶著宮女和內(nèi)監(jiān)用自己的命捍衛(wèi)大啟的皇后和太子。

    等到六個月后,睿宗終于撐不住,殺了錢倡平息事端,四位女官已經(jīng)死了三個。

    活下來的是聞初梨。

    睿宗為了安撫人心,給女官們都賜下了節(jié)烈的匾額和賞賜,唯一活著的就成了宮正令。

    之后過了幾年聞初梨出宮,在綠蘿山創(chuàng)辦女學,又尋訪其余三位的后人,將她們姐妹的女兒改成她們?nèi)说男帐鲜震B(yǎng)之后帶在身邊。

    一人本以為將百里婦行安排在自己身后是因為想幫這小娘子在他們這些大儒面前混個臉熟,還很熱情地與她搭話,一盞茶之后,他們才知道,原來太子把她安排過來是想他們先跟閻王混個臉熟!

    “《禮記·曲禮》有云:“姑、姊、妹、女子子,已嫁而反,兄弟弗與同席而坐,弗與同器而食?!本褪钦f兄弟不能跟已經(jīng)出嫁回來的姐妹們同席,又說‘父子不可同席’,加起來一算,不就是說姐妹們出嫁之后回家,可與爹娘同坐,兄弟們反倒要避開?可見女子出嫁即為尊。正和我‘男尊女,自省位卑’一說。”

    謬論!謬論!

    柳承雍都忘了怎么用鼻孔出氣,只能看向韋存友。

    薅掉了自己的一根胡子,韋存友說:“禮記亦云:“男女不雜坐,不同椸枷,不同巾櫛,不親授。”小娘子,此句何解?”

    “此句沒問題啊。”百里婦行點點頭。

    韋存友心中一喜:“可見男子同罪之下受刑比女子更重……”

    “有么?”少女生得俏麗,看人的眼睛里像是藏了露水,“我記得前朝‘覡人逆案’,唯一一個被處以剔刑的就是我姨母?!?/br>
    韋存友默然片刻,差點抬起手給自己一個耳光。

    百里婦行是百里惠真的外甥女——傳聞百里惠真死的時候雙腿都已經(jīng)被剃成了白骨。

    外朝官維護先帝和郭皇后也不過是被貶謫流放,首惡錢倡也不過是被斬首……

    “我記得韋大人當時也是被貶官來著?”

    韋存友身上的冷汗都出來了,憋了半天都憋不出一句“百里贊善當日是被處私刑”這種話。

    他只是在辯經(jīng)。

    百里婦行卻未放過他,慢悠悠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