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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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郡王似乎是偷偷跑出來的,明顯被嚇了一跳,轉(zhuǎn)頭看了一眼是孟月池,她長出了一口氣。 伸出一根手指,她指了指前面的東西。 沒有帶那個隨身的本子,她拿起石塊在地上寫了個“蘭”字,又高高大大地比劃了一下。 孟月池明白了她的意思: “您是說這株蘭草在冬日里也生得高大,實在難得?” 瑞郡王還盯著那“蘭草”很用力地點頭。 “郡王,這是爆了花的蔥。” 正在點的腦袋僵住了。 “之前原平府抗敵之時到處都種了菜,微臣也讓人將這院子里種了蔥,這一棵運氣好,一直沒被人拔掉,就抽薹開花了?!?/br> 萬俟引從地上站了起來。 月光下,提著燈的孟月池似乎是被風吹紅了臉頰,和白日里的模樣又有些不同。 萬俟引沖她擺擺手,然后大步往自己住的院子去了。 步履匆匆,仿佛后面有什么東西在攆她似的。 看著她的背影,孟月池低頭笑了笑。 “郡王在繁京、永鄴被嬌養(yǎng)慣了,連蔥也不識,來平盧增長見聞也不是壞事。” 聽見男子說話的聲音,孟月池轉(zhuǎn)身,笑著說:“陸郎君。” “孟大人?!?/br> 陸寒城抬手行了一禮。 “當日一別,孟大人說要去見這世間之大,果然一去如鯤鵬,實實在在讓天下人知道了什么是天縱之才?!?/br> “二年未見,陸郎君夸人的本事厲害了不少?!?/br> 陸寒城低頭一笑,他的手中也提著一盞燈,今日在席上他就與這位瑞郡王親近,孟月池猜他現(xiàn)在出來大概也是受人所托出來尋瑞郡王的。 “今日我一直都在忙碌瑣事,未曾與陸郎君敘舊,明年恩科,陸郎君不是正該去春闈場上一展長才,怎么會來了平盧?” 孟月池的說話的語氣平緩柔和。 陸寒城輕輕抬手想要摸摸胸前那顆又驟然熱起的珠子,卻又把手放下了。 “實不相瞞,孟大人,我此來,是為了吳氏的祖產(chǎn)?!?/br> 孟月池抬頭看向他。 “吳氏所有之地,盡在黃冊之上,余外一分一毫,皆屬大啟?!?/br> 隱田隱戶,她決不許平盧再有。 月光如水,照在女子的眼眸里,像是被投入一彎靜湖。 陸寒城的目光忍不住停駐,又強行移開。 “孟大人,吳氏在東陽經(jīng)營六代,世家世業(yè),根基極為深厚……孟大人若是想要將之連根除之,還千萬要將其罪證坐實為好。” 聽見陸寒城的話,孟月池愣了下。 “陸郎君你為了吳氏的祖產(chǎn)而來,原來是為了吳氏能祖產(chǎn)盡失?” 陸寒城道: “東陽吳氏草菅人命,謀害舉子,強占田畝,孟大人,我北上來此是為了給您送證據(jù)的?!?/br> 孟月池生來耳慢語遲,隨著漸漸長成,反練出了聲色不動的模樣,此時她面上無動于衷,心里卻有些驚詫。 “陸郎君你連春闈都不去,直來平盧,原來是為了揚善除惡?!?/br> 揚善除惡四個字讓陸寒城的臉上有些許犯熱,他只當是被風吹的。 也只能當是被風吹的。 “陸郎君放心,只要證據(jù)確實,我年前便能給你一個結(jié)果,說不定你還能趕上明年的春闈。” 孟月池說到做到。 東陽吳氏一族行事霸道,在朝中也有些根基,雖然孟月池已經(jīng)讓東陽縣令將吳家從前的隱田都核準而后分給了當?shù)匕傩?,隨著吳氏的車隊回到東陽,就仿佛漫天的烏云被風吹來,遮住了短暫的太陽。 “孫老婆子!你看吧!我就說了,這地就不能種!” 剛種下了兩個月的白菜還沒完全長成,滿地都是拼命收菜的百姓。 等吳家的人把地奪回去,他們精心飼養(yǎng)了幾個月的菜可就都沒了! 吳家人跋扈蠻橫,偏偏又勢力極大,有人說那是老百姓走出五百里地想要罵一句都得找個背人地兒,挑個沒風天,不然指不定就得倒霉。 收菜的時候得趴在地上往外薅,這樣的年景,菜根也是好東西,誰也舍不得留在地里。 嘴里說著“這地就不能種”的男人佝僂著背,他種的菜是最多的,除了白菜,還有蒜,拔出來一看,蒜才剛剛要分頭。 “作孽呀!”說了這二個字兒,他的眼淚就落在了地上。 都說那些造反的人不好,與他們這些百姓有什么關(guān)系?一會要鎮(zhèn)壓什么要造反的饑民,一會兒要去打什么要殺去繁京的將軍,殺來拼去,到處抓壯丁,人去了就回不來了,他是被裹到了兗州趁亂逃回來的,路上看見了人吃人,嚇破了膽。 就算一回來家里什么都沒了,地也荒了,爹娘也餓死了,家也是家。 旁人說原平城招人種粟的時候,他沒去,他才不信,那些老爺們說的天花亂墜不也是為了抓壯丁,原平城還在打仗呢。 沒想到進了秋天,他們同村不少人從原平城回來了,扛著糧食回來的。 后來,又有人說那位神仙一樣的孟娘子被皇帝派回來當官了,要量地分田,他不信。 結(jié)果他家門口的八畝地就給了他,加上他們一家二口原本的兩畝地,他一個人就占了十畝地! 看著別人都高高興興,他卻害怕,分他的地原來可是吳家的,吳家人的地能占么? 隔壁的孫老婆子家里兒子沒了,只一個孫女兒帶著倆孩子,之前還去了原平種地,她家原本是沒有了地的,這下一下得了二十畝地。 得了地的當天,孫婆子就帶著女兒拉著木犁開地,她在前面拉,她女兒拿著木棍子在后面碎土。 “吳家的地你也敢種?” 聽他這么問,孫老婆子一口唾沫呸在了地上:“我管他吳家有家的,逼著我一家子去死,我在他家祖墳包子上開地!” 漢子還是不信,他只把自己原本那兩畝地給種了,就每日等著看孫老婆子被人把地奪回去。 他等啊,等啊,等孫老婆子下了種,澆了地,地里起了菜苗。 菜苗綠汪汪的,生在地里,長在心的心眼兒上,讓人一下子就活過來了似的。 他終于坐不住了,從天亮忙到天黑,菜種子撒的比旁人都密。 結(jié)果,現(xiàn)在就是這個下場。 他不該信啊,他就不該信! 眼淚一滴滴落在菜苗上,男人終于忍不住,趴在地上哭了起來。 這是不讓他們活了呀!活不了了! 被稱作“孫老婆子”的老婦人卻沒有收菜,她站在田間看了看自家的菜苗,跟自己的孫女兒說: “看好了咱家的地,我去看看?!?/br> 說話時候,她往懷里藏了一把斷槍頭。 這是她在原平城撿的。 “姥……” 她孫女兒喚她。 孫老婆子轉(zhuǎn)身,后槽牙咬的死緊。 孟娘子在原平城都能讓他們活了命,可不會讓她們就在這兒活不下去! 這道理在心里翻來滾去,孫老婆子沒吭聲,轉(zhuǎn)身走了。 有些人也在田間搶收菜,看她的模樣,將菜筐子交給 家里人,也都跟了上去。 說好給的地,那都是摁了手印兒的!哪能說不算就不算了? 幾十個人走了五六里地終于到了縣里,就見縣衙門前面的大街上已經(jīng)堵滿了人。 吳家的府宅跟縣衙在一條街上,此時的縣衙大門緊閉,吳家的宅門大開,不少吳家的家丁部曲手持木棍守在府門前,還有一車車的家當在往里搬。 一個在綢衣外面罩著羊皮對襟襖子的中年男人大步走了出來: “我家太爺恩典,凡是種了吳家田地之人,若是愿意簽下佃契,交上一半的收成做‘糧限’,如今之地就能繼續(xù)種下去,等到明年開春再行分地?!?/br> 人群中有人小聲說: “要是簽了……等地里的菜長大了,今冬的日子也還能過?!?/br> “不簽,趕緊回去收了菜,我家里還有兩畝地呢?!?/br> “要我說……” “地是官府分給我們的!”孫老婆子沒理會旁人,她一聲爆吼,聲嘶力竭。 “明宗給我們的地!你們奪走了!孟娘子給我們的地!你們又要奪走!沒有這個道理!” 穿著綢衣的中年男人使了個眼色,立刻有人去抓孫老婆子。 孫老婆掙了下,撈出懷里的鐵槍尖兒就對著一個人的脖頸扎了下去。 鮮血噴涌,她的半張臉都被血染了。 周圍的人都被嚇得連連后退,擠成了一團。 已經(jīng)七十多歲的老太婆手里拿著那把槍尖。 “你們吳家吞了朝廷的賑濟糧,逼著我們把地抵給你們,那是明宗給我們的地!明宗娘娘的契書上寫了是給我孫阿梅的地!是給我這個老太婆的地!你們拿著我男人的一張欠糧紙就都給奪走了!叛軍來了!你們跑了!我們打跑了叛軍你們又回來跟我們要地?憑什么?!” 憑什么? 孫阿梅抹了一把臉上的血,她沒流眼淚,她早就流干了淚了。 她是讀過蒙學,考過??频?,她粗笨,考不上書吏,只能嫁人種地,可她知道這世上有過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