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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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喜四喜!你小時候好瘦呀!受不了鵝一翅膀!” 秦四喜摸了摸鵝的脖子:“我小時候再胖也受不了你的一翅膀?!?/br> 鵝得意地展了展翅膀,小紙鵝跟著鵝一起得意。 “第二次有人跟我說起神,是一位凡人境的藥婆,所謂藥婆,就是走街串巷專為后宅女子看病送藥的,凡人女子一邊要辛苦勞作,一邊要繁育子女,生育前后皆有苦痛,偏偏很難請到愿意為她們看診的大夫,便找這些藥婆拿一些做好的藥粉。那位藥婆辛勞一輩子,還是被人看不起,因為她臉上有塊黑斑,總被人叫鬼藥婆,其實她名字好聽,叫牛迎春。” 羅里吧嗦說了許多,秦四喜吃了一口玉筍凍。 “我那時候背藥經,她讓我去拜拜藥神,她說藥神救苦救難,我去拜了藥神,不光能少災少病,背藥經也會更快?!?/br> 秦四喜說著說著自己就笑了。 “那時候捧著我手臂給我上藥的人分明是她?!?/br> 幻影中,牛迎春的面容清晰可見,她上藥的動作很輕。 這些幻影都是折月皆蘿從秦四喜的記憶中取出的,在秦四喜的記憶里,牛迎春笑起來的時候很溫柔。 高高在上的泥胎,近在咫尺的關愛。 “那是我第二次遇到神?!?/br> 秦四喜說。 折月皆蘿覺得有什么越發(fā)明晰了。 “第三次,我第三次遇到神,是在下了大雪的山上,我被人下了藥,筋脈像是被一根根挑斷了一樣疼,肚子也疼,疼的我恨不能去死……我把那個給我下藥的人拖去了狼窩,往回走的時候,我路過了一個結冰的池塘,我彎腰去看池塘,看見了我的自己?!?/br> 松花色的短袍包裹著在九陵界掀起了滔天巨浪的滄海神君,她縮著腰坐在木凳上,笑瞇瞇的將吃光了玉筍凍的空碗收了起來。 “折月神君,你說我是不是第三次見到了神?” 折月皆蘿笑著說: “秦綠柳,你見過的神一定極多?!?/br> “對呀?!鼻厮南蔡珠_始掰手指。 “我一開始想要修堤壩,沒人愿意信我,我一家一家走,幾乎被人當了騙子,偏偏一個譚老太太跟我閑聊知道了我阿婆姓柴,她就篤定了我是我阿婆的孩子,絕不會騙人,讓她的四個兒子兩個女婿都跟我一起疏通河道。她和我阿婆,難道不是我的神?” 在凡人境的五百年,秦四喜見過太多太多的“神”,她們不光在她危難時候向她伸出了手,無數次幫她走出絕境,也教會了她開心要笑,難過要哭,喜歡便去喜歡,不喜歡也沒什么不對的。 神做的一切,也不過如此。 “文柳綠腰,她們一個是藤妖,一個是山鬼,本都是不與人相親的,因為不想我被人騙,就現身在我面前,告訴我我那個相伴的情郎其實是別有所圖。后來,她們又是為我出謀劃策,教我、幫我……她們于我,何嘗不是神?” “我因為得了綠腰的心,長生不死,被人當做妖邪,又被有心之人算計,一路逃命,有叫何三妹的小姑娘救我,有身為公主的劉丹寧舍了兩代皇帝的加封庇護我二十載……在飛升之前,如果有人跟我說起神,我只能想到她們。” 她的話讓折月皆蘿輕聲一嘆。 在秦四喜身后的幻影有諸多變幻,鵝都抻著脖子看,看見一個容貌雅麗的女子對秦四喜說:“你在我這里,誰要動你,便先除了我?!?/br> 鵝歪了下腦袋。 這個女子怎么有些眼熟呀。 折月皆蘿的虛影蹲下,一只手撐著臉,略長的眼睛看著這個過于年輕的神。 秦綠柳,五百年成神,太快,成神至今不過數百年,太短。 可她已經見了許多許多神,大概……也當了很久很久的神。 “你見過這么許多神,等你自己真正當了神,你就學她們的樣子?” 折月皆蘿的心在不知不覺之間已經軟成了一團,她從沒想過這世上還有人可以對神有這樣的注解。 她也好,諸天神界的那些神也好,在她們的心里,神高高在上,無所不能,等到她們成了神的那一日,她們高坐諸天,滿心想的都是用自己的神力做出唯有神才能做的偉業(yè)。 那時候,秦四喜在想什么呢? 她在想她的阿 婆?她的牛二嬸?那個在雪地里逃出生天的她自己?還是后來那些幫她救她的凡人、藤妖、山鬼? 她們知道嗎? 那些短壽如蜉蝣的凡人,她們知道嗎?她們造出了一個神。 “那也不會?!?/br> 讓折月皆蘿意外的是,秦四喜否定了她的話。 “我干嘛學她們呀?”四目相對,秦四喜笑出了聲,“我不必學她們,我只要做我自己就得了?!?/br> 看見折月皆蘿有些詫異,秦四喜扶了扶凳子的邊兒,防止自己笑歪了身子。 “旁人在我眼中是神,又焉知我不曾做了旁人的神?” “紅塵浮烈火,煉得百樣神?!?/br> 她的浮生烈火將她煉成這般模樣,她要做神,又何必循了旁人的路子? “我在凡人堆兒里見過千千百百的神,浮生烈火,與她們同燒共苦,自有我自己模樣?!?/br> 在秦四喜身后,幻影如霧氣一般隱去。 折月皆蘿怔怔地站了起來。 “浮生烈火,同燒共苦,原來如此,原來如此?!?/br> 虛影的長發(fā)微動,仿佛比剛剛還凝實了幾分。 折月皆蘿雙眸中眼波流光: “秦綠柳,你說的是神,又何嘗不是人?你是執(zhí)意將自己當了人的神,偏偏又信世間人人皆是神,所以你不會站在星臺上,甚至不會站在戲夢仙都的蘭臺,你只會站在蒼生之間……這便是你的神道?!?/br> 堪破其中關竅,折月皆蘿忍不住大笑了起來。 “你對這九陵修真界也是如此,他們大廈將傾,你會幫他們一把,給那些還有心力之人指一條明路,其余的,你就不會做了?!?/br> “我本也不必做?!鼻厮南策七谱?,又掏出一碗玉筍凍,“此間界也不是我自己的,若我把什么都做了,這九陵界也不必叫什么‘修真界’了,叫‘求神界’吧。” 推行各種新政一事絕不是一帆風順的,各種殺人滅口之事發(fā)生在九陵界各處,從百里蓁到長生弦都忙得不可開交,還有人想要借此事為自己謀取私利,構陷于旁人,捏造出的慘案也令人發(fā)指,這些事情,秦四喜大多知道,卻一概不管。 弱水沉簫曾經說現在這局面都是因為她這神尊有意挽一界之將傾。 秦四喜覺得這話很沒意思,她只是想要萬年前的事大白于天下,真正做出選擇,讓事情到了這一步的,是那些飽受苦難卻有口難言的苦命人,是那些為心中一腔熱血可以披肝瀝膽的勇武之輩,是那些反復權衡之后因勢利導做出了選擇的普通人。 與她這個吃吃睡睡養(yǎng)胖鵝的神有什么關系? 折月皆蘿又是一陣大笑。笑過之后,她抬起頭,看向遼遠的天野。 “我竟未曾想過,這九陵界不是我的。” “我也從未想過要問問自己,我想要這世上有怎樣的神,我只一直在想,我既然是神,就應該去作甚……秦綠柳,你真不愧是我的一夜摯友,不過與你略聊過幾句,我這心胸便比從前開闊了許多。我是該謝你?!?/br> “折月神君客氣了?!?/br> 小院中微微一頓,又是兩神的一陣笑聲。 回到鈴鐺,感受到盛九幽的魂力,折月皆蘿喟嘆一聲,說: “盛九幽,若是當年有一個秦綠柳,你我又會是什么終局?” 大概,還是如現下這般吧。 秦綠柳說的對,她折月皆蘿這戲夢神君,也是她夢想中應該成為的神的樣子,成神一路她不后悔,救人一路她也不后悔。 “也夠了?!?/br> 折月皆蘿這一生的悔愧,都在盛九幽的身上。 或許就是因為,盛九幽是她夢想中一個神該有的樣子。 殺伐決斷的盛九幽何嘗不是她所見的“神”? 戲夢仙都下了這一冬的第一場雪,寒月山上到處都是尋找初雪靈芝的低階修士。 混跡在這些修士之中,秦四喜漫步走在山道上,寒月山的雪里藏著萬年前阮弄雪的神識,她一邊走一邊輕動手指,將那些極為淺淡的神識收到了一處。 在金色的因果線中,那些白色的神識像是冬日的薄霧。 站在山頂掏出“山河隨性扇”,秦四喜緩緩扇動扇子,讓這些神識一點點凝在一處。 “傳個信兒回去給阮弄雪,我雖然把她的神祝石給掐了,折月皆蘿的魂魄我好歹是找到了。” 秦四喜的手里捏著一支短笛,是折月皆蘿讓她轉交給阮弄雪的信物。 對著那些神識將一道神念打出,秦四喜緩聲念道: “飛雪成鴻,寒月如書,去?!?/br> 她話音剛落,所有人都聽見了一陣奇怪的嘯聲。 接著,大風突起,吹得人幾乎睜不開眼睛。 大風卷起雪花,飄來拂去竟然漸漸凝成了一艘大船。 在冬日的陽光下,巨大的船體漸漸浮現出了各種雕琢出的飛禽走獸,著實是精美絕倫。 即使是在微生琴的幻境中見過這艘船,和此時近距離觀賞的感覺也是極為不同的,美輪美奐的巨船仿佛從寒月山上一點點長出來,帶著驚天之勢,又輕盈得仿佛只是一片雪。 終于,巨船騰空而起,飛向天外,留下金色的落雪飄舞在空中。 戲夢仙都的修士們瞠目結舌看著這一切發(fā)生,等到巨船消失了都還張著嘴仰著頭看著,仿佛一群在等著喂食的鵪鶉鳥。 “神、神尊……這是?” “有人找你們皆蘿神找了上萬年,我得告訴她,別等了。” 秦四喜笑瞇瞇的,當了一次信差還長了見識,她挺高興。 問秦四喜的修士家里世代在戲夢仙都居住,自然也知道寒月山初雪的傳說,現在星臺上那些跪著的人不也都是害過皆蘿神的惡人嗎?聽秦四喜說完,他再次仰頭看向天空。 “找到了呀!那是得趕緊報信兒才對?!?/br> 說完了,這人突然回過神來了似的拍了下腦袋。 “皆蘿神?皆蘿神!皆蘿神找到了?!皆蘿神回來了?!” 看見這人高興得又蹦又跳,差點兒從雪堆上滑下去,秦四喜趕緊拍拍手走了。 那人高興完了,想要再問些詳細的,也已經尋不到神尊的蹤跡了。 “皆蘿神魂魄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