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娶不須啼 第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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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英紅一頂,阿寶一頂,阿寶還伸手想把戥子手上的包袱接過去,戥子看看老爺,搖了搖頭。 自己爬山多有意思啊,偏偏她只能坐著滑桿慢慢上。 山下春色正濃,山上綠意初生。 水木明瑟,燕語鶯啼,阿寶剛想把幃帽兒掀開點(diǎn),被陶英紅一看,又老實(shí)坐著。 滑桿搖了一會兒才到慈恩寺門前。 知客僧一看林大有腰上挎著刀,又聽說是要來點(diǎn)長明燈的,趕緊請進(jìn)寺中去。 奉上茶,接過點(diǎn)燈人的生辰八字。 陶老爹夫妻一盞燈,陶英娥和韓三騏各一盞燈。 僧人取出燈盞,讓林大有和陶英紅為新燈倒油,跟著點(diǎn)燃燈芯,從此長明不滅。 阿寶看見她那胡子毛炸炸的爹,在燈芯燃起的那剎,眼底微紅,差點(diǎn)淌淚,不由心中一動。 她已經(jīng)不記得娘的模樣了,好些是聽紅姨說的,那爹心里的娘,是什么樣的? 她心里想,便隨著她爹走出殿門,問:“爹?你還記得我娘什么樣嗎?” “當(dāng)然記著!那怎么能忘!” “那我娘是什么樣?” 紅姨嘴里的娘,是家中長女,樣樣了得,連使鞭子都比紅姨這個meimei強(qiáng)得多。阿公眼里的娘,是很得力的女兒,家中大小事都拿得出主張。 林大有摸摸胡子,他書沒讀幾本,還是在軍營里又撿起來的。受人指點(diǎn),說此時(shí)讀些書,日后好升官。 當(dāng)官總不能不識字,果然識字大有益處,這回怎么著也得是個五品罷。 沒念什么書,文詞他就說不上來,這些年南征北戰(zhàn),想起陶英娥的時(shí)候并不多,但只要想起她來,就是在馬上的英姿。 “你娘的眼睛……”林大有咧開嘴,“亮!” 阿寶沒懂,又不是瞎子,人眼睛當(dāng)然是亮的:“就沒啦?” 林大有哪跟女兒談?wù)撨^這些,想了好一會兒也沒想起別的,只記得他頭回見到陶英娥那天,也是二月天氣。 陶家大姑娘騎在馬上,手中提著一根牧馬的長桿,揚(yáng)起來一唿哨,那鞭梢好像打在他心上。 那會兒他就想,若能娶到她,拿月亮來也不換。 “爹!”阿寶看他爹笑得像狗熊吃孩子,出聲喚他,可嚇?biāo)廊肆恕?/br> 父女兩人立在大殿前的老松樹下說話,阿寶還不明白,阿公和爹爹都只教過她怎么相馬,可沒教她要怎么看人。 相馬有《馬經(jīng)》,相人怎么就沒有人經(jīng)? 她正這么想著,遠(yuǎn)遠(yuǎn)從山門邊過來一行人,阿寶好奇望去。 裴觀扶母親上山拜祭,緩步行在山間,還未到慈恩寺門前,他便感覺一道目光打在他身上。 抬頭一看,就見老松下站著個綠衣女子。 發(fā)濃如鴉,目似點(diǎn)漆。 一雙眼睛靈光四溢,直直瞧過來。 二人目光相碰,她竟也不躲。 裴觀持禮,別開視線,才剛要收回目光,就見那女孩身邊站著個熟悉的身影,因穿了一身玄色,這才沒一眼瞧見。 岳丈? 裴觀心中一驚,那他身邊這個,是林氏…… 石道蜿蜒,老松蒼郁。 她站在石道盡頭,蒼松樹下。 裴觀怔然望她,但見那女孩眉心一旋,瞪了他一眼。 第6章 鐲子 裴觀從未見過她作少女妝束。 木蘭淺綠的琵琶襟小襖,海棠輕紅的襕干裙,翹首昂立于老松下。 分明凝目在望他,又瞪他一眼。 難道……她也回來了? 阿寶覺得這年輕男人生得好看,便多看了兩眼。 可那人直愣愣盯住自己,她再沒開竅,也曉得不妥。小手指頭勾勾她爹:“爹!那人盯著我!” 看甚么看? “哪個?老子揍他去!”林大有扭頭望去,一瞧便知這行人是官眷。 再一細(xì)看,他眉毛揚(yáng)起,嚯!好漂亮的后生。 阿寶生在市井,開門就是街巷,爹和紅姨又都沒有不許女孩子出門的規(guī)矩。 王府后巷幾條街,誰人不識陶老爹林大有,只要不走遠(yuǎn),都許她自由活動。 是以她打小見過的男人還挺多。 莽武夫、酸秀才,還有殺豬的、擔(dān)柴的,阿寶都見過,可像這樣漂亮的讀書人,她還從沒見過。 她也揚(yáng)著眉毛,父女倆面上神情一模一樣。 但那不代表漂亮的人便可對她無禮。 林大有虎目一瞪,裴觀收起驚疑,這才自訕,他都已經(jīng)忘了,年輕時(shí)這張臉皮給他惹過多少麻煩。 戥子自殿中出來,寺中安排下茶果,請老爺姑娘到凈室飲茶去:“老爺……” 剛一張開口,瞧見裴觀,怔在原地。 阿寶扭頭見戥子一臉癡呆樣,笑了一聲。 這一聲笑遠(yuǎn)遠(yuǎn)傳到裴三夫人耳中,她抬起頭,看了老松下的少女一眼,見她神采天然,心頭略一輕快。 裴三夫人已有許久不曾聽見這般笑語,再一看林大有就明白過來。如今這世道,也只有武將家的女孩兒,才能有這般自在了。 她心中感慨,就覺兒子腳步微滯,側(cè)臉一看,兒子的目光定定打在那女孩的臉上。 女孩側(cè)著身子,沖丫鬟在笑著什么,兒子也沒收回目光。 裴三夫人微一蹙眉,輕輕咳嗽一聲,豈可如此失禮。 裴觀回神,裝作在遠(yuǎn)眺風(fēng)景。 裴三夫人見他神色不對,低聲問:“怎么?你認(rèn)識?可要上前招呼?”自然不是問他認(rèn)不認(rèn)識那女孩子,是問他認(rèn)不認(rèn)識那當(dāng)官的男子。 “那一位,就是太仆寺少卿?!睂δ赣H沒什么好瞞的。 裴三夫人輕輕抽口氣,她已有多年不曾如此失儀,按捺不住抬頭看去。 方才看那女孩子是以陌生人的眼光看,便喜她眉目明瑟。 此時(shí)再看,是以看兒媳婦的眼光看,一時(shí)難以評斷。 “那個就是……” “林家只有獨(dú)女?!?/br> 那就是她了,裴三夫人雖知不日裴家就要去林府問親,可再沒有眼下就去打招呼的規(guī)矩,她又看了兒子一眼。 她本來就預(yù)備要找由頭見一見林家姑娘的。 總不能八竿子打不著,就貿(mào)然上門求娶。 若是能在花會、詩會、上巳節(jié)上遇見,再作個托辭,就說自己相中了林家姑娘。接著上門求親,這事兒就辦得漂亮了。 在此遇見,正合心意。 阿寶那邊全無所覺,她張開手,在戥子眼前晃了晃:“你傻啦?” 戥子回魂,她險(xiǎn)些就要咽口唾沫,紅著臉嘟囔道:“茶果備好了?!?/br> 阿寶挽住她爹,往殿中去:“京城的素齋比崇州的如何?” 京城人口都淡,廚房今兒早上送上來的太平燕,鮮是鮮的,就是差點(diǎn)辣子,還是戥子取出磨好的辣椒粉,往湯上一灑。 阿寶忍不住要喝第二碗,被陶英紅攔?。骸吧俸赛c(diǎn)兒,等會要坐車。” 雖沒吃,但她朝戥子擠擠眼睛,戥子把辣椒粉包起來帶上了。 林大有也沒吃過這兒的齋菜:“這兒要是吃不慣,等會帶你下館子去,街上已經(jīng)好了好幾家崇州館子了。”走過去便能聞見飯館里傳出來的辣味兒。 阿寶一拍巴掌:“好!” 裴觀假作在看風(fēng)景,不時(shí)將目光掃過去。 是了,岳丈與林氏極為親厚,雖調(diào)任到行太仆寺,隔得天南海北,也時(shí)常送禮來。 林氏沉疴日久,岳丈更是隔段時(shí)日就送來老山參。林氏病故之后,過得數(shù)年,他才又再見到岳丈。 粗莽漢子,當(dāng)著他涕淚橫流。 見裴觀并未流露多少悲色,這門姻親也就斷了。 他正自回想,殿門內(nèi)又跳出個人來。裴觀一眼認(rèn)出,是林氏的表兄韓征,韓將軍。 林氏自從嫁過來起,他就處處與自己不對付…… 也因此,有人在他面前嚼舌頭,說林氏與表兄有私情。 這話傳到母親耳中,母親大發(fā)雷霆,狠狠發(fā)落了院中許多婢子婆子。 除了裴觀在看阿寶,裴三夫人也在看。 看那女孩子跳上臺階,還挽著她爹,雖覺得過于跳脫,不大講究規(guī)矩,但大家族中,少有這樣的父女情份。 裴三夫人不由想起了自己的父親。 她自會說話,就先學(xué)請安。只有請安時(shí)才能同父親說上幾話,她是嫡女,還能得幾句父親的關(guān)懷教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