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娶不須啼 第216節(jié)
第194章 未央 嫁娶不須啼 懷愫 阿寶從裴觀買的首飾衣料中, 選了幾件出來,給裴三夫人送去。 “這是六郎特意買來孝敬您的。” 裴三夫人早就知道兒子一箱一箱往家里搬東西了,只當都是買給阿寶的, 兒媳婦這些日子持家辛苦, 到年末給她添些東西也是應當的。 沒想到這里頭還有給她的,先是笑得合不攏口, 跟著就想到兒子那改不掉的毛?。骸八麜I什么東西?拿出來我瞧瞧, 若不好的, 也別留?!?/br> 小滿小雪兩個, 將衣料一匹匹搬出來。 裴三夫人看了,瞧一眼阿寶:“這是六郎給我選的?” 不是, 是裴觀給她挑的。 阿寶搖搖頭,笑盈盈道:“是我特意留出來,讓娘送給大伯母二伯母的。后面那些才是給娘的。” 看看!連娘都嫌棄這花色老氣不時興! “送給你大伯母倒是勉強還成。”徐氏快五十了。 裴三夫人拿在手里看了又看:“得了,還是送給老太太去罷, 一年到頭, 是該給她送點東西去?!?/br> 前些日子冬至大祭,裴老太太才從她的院子里出來,她分明年紀還不到,可瞧著老了十多歲。 這會兒若能站到裴老太爺的身邊, 年歲便沒差那么多, 旁人瞧不出是老夫少妻了。 裴三夫人暗地里感嘆:“這人還真不能短了一口氣,原來她多精神吶?!闭垓v這個,磨蹉那個,把持著家事。 也風光了幾十年, 這才一年未到, 頭發(fā)就白了大半。 裴三夫人把這兩匹緞子放到一邊, 又選了些出來,大伯母二伯母那里都有,然后才是她自己的。 “這兩個倒還像樣些?!迸崛蛉藢⒁啬锛沂∮H,這些東西選得細著呢,原來不挑撿的也挑撿起來。 隔了二十來年才回鄉(xiāng)省親,吃的穿的用的,都得最好。她娘瞧了,才知道女兒這二十多年日子過得好。 等阿寶走了,陳mama夸:“少爺真是有孝心。” 裴三夫人捧著茶盞,輕啜一口:“哪兒呀,這些必是觀哥兒一道買了塞給阿寶的。真是傻到家了,這一瞧就是去年花色?!?/br> 但兒媳婦能有心送來,她自得笑納。 不癡不聾,不為家翁。 只是這六郎,毛病怎么就改不了,明明才是二十出頭的年紀,偏像個老頭子似的,買這些回來。 陳mama聽了便笑:“哥兒這是老成持重?!?/br> “性子老成就好,眼光怎么這么老成。”反正兒子挑的東西,裴三夫人頗瞧不上,“難為了阿寶,還是我給她選些好的?!?/br> 明歲春天,阿寶說是要陪她回鄉(xiāng),裴三夫人不很愿意。 她想去娘家多住些日子,船上來回就要兩個月,她要回去住上個一年半載的,小夫妻豈不兩地分離? 好容易除了服,讓他們分離一年怎么成?她還想著抱孫呢。 陳mama道:“觀哥兒這許多年都未回外家去,這才升了官,明歲又是不成的,不如就帶少夫人去給老太太拜壽也好啊?!?/br> “也是……”老太太還從未見過外孫,這一直是裴三夫人心中一樁憾事。 “那就叫她陪我去一個月,再讓她回來,觀哥兒自己持得住,院子里的丫頭也不敢翻天?!?/br> 裴三夫人想起白露來,侍候了十幾年的家生子,說賣就一家全賣了。 她一聽就知是白露趁著主母不在行為不檢,那可是在孝期??!正經夫妻都得忍著,她一個丫頭倒想壞規(guī)矩。 觀哥兒一點情面不留,對外是說她冒犯了主子,這才全家一道發(fā)賣。 有了這事在前,裴三夫人相信兒子能持得住,不會弄出庶子來。 裴三夫人這么想著,就替阿寶裁上了春衫夏衫,正巧裴觀置辦的都是冬日里用的東西?!翱刹荒茏屛覂合眿D丑著去見人?!?/br> 陳mama聽了直笑:“我可再沒見過比咱們少夫人更有精氣神的?!闭f完她也嘆,“萬沒想到,我這把年紀了,還能回家去看看。” 連陳mama都在給娘家的兄嫂小輩預備禮物。 裴三夫人問她:“你那幾個侄子,是不是也快娶親了?” “早娶了,孩子都有了,我給幾個孩子都打了小金鎖,都是頭回見,禮可不能薄了?!彼S著裴三夫人出嫁的時候,大侄子才剛七歲,也不知道還記不記得她。 “是該厚些。”這也許就是最后一次回娘家。 年還未過,裴三夫人院中左右兩間廂房就裝滿了回家去要帶的東西,阿寶瞧見了問:“娘,你當年出嫁,有沒有這么些東西?” 陳mama笑了:“那可比這要多得多了,我們夫人出嫁好些年,嫁妝里的衣裳料子都還沒穿完呢?!?/br> 見阿寶驚訝,陳mama又道:“江南大族的女孩兒們,自打生下來起,就在攢嫁妝了?!?/br> 裴三夫人笑著看了眼阿寶,她要有了小孫女兒,也得一落地就攢嫁妝,到時十里紅妝,風風光光的嫁出去。 裴三夫人雖未明說,但阿寶倏地面紅起來。 她知道裴三夫人為什么看她,再有不久就除服了,除了服就又同房了。 跟裴觀才剛成親沒三日就守孝,裴觀守孝極嚴,平日連素酒水都不喝的。雖兩人多數都睡一張床上,夏日里衣裳單薄時貼著靠著,總有意動的時候。 裴觀每當意起,就立時下床去,睡到榻上?;蚴谴蜷_了窗戶,吹一會兒涼風。 有時,兩人鬧得過分了,他一時燥意難去,便會提壺飲薄荷飲,再進內室去拿涼水擦身子,擦擦臉。 阿寶夢中兩人絕少親近,彼此勉強,也沒甚樂趣可言。 此時成親將近一年,又因守孝,少沾情愛。 就記得那兩天,裴觀夜夜渾身火熱,阿寶本是極怕熱的,可竟不想推開他,還想將他摟得更緊些。 裴三夫人看阿寶面紅,便不再說,可她實在忍不住要笑。 三房如今一樁接一樁的喜事不斷,誰還敢說阿寶與觀哥兒八字不合? 連吳夫人知道了裴三夫人要回娘家省親的事,久久都沒再送信上門。裴三夫人信上還問她,要不要替她捎帶東西回娘家? 氣得吳夫人連賀年的帖子都到最后幾天才送來。 裴三夫人很是出了口氣:“這人當真可笑,就許她自己在背后陰陽怪氣,倒不許我刺她兩句?” 她還問阿寶:“你說是不是?” 阿寶大力點頭:“就是的!” 回去便笑瞇瞇告訴裴觀:“娘有時候,還真有些孩子氣。” 年里封印,各個衙門都放假,等到開了年,裴觀還得回國子監(jiān)中交接些雜事,再去翰林院供職。 這是景元帝特意批了他的,宋述禮的案子一定,裴觀本想回家等除服,景元帝許他隔幾日去翰林院點卯。 一應國家大事,民生利害,翰林院中都要議過,上報到御案前。是以裴觀雖還在守孝,但他依舊不得閑,日日都要出門去。 也只有這會兒才難得清閑,聽阿寶這么說,問她:“怎么?母親跟誰孩子氣了?” “姓吳的夫人,說是手帕交?!北惆涯菂欠蛉嗽趺醋焖榈氖赂嬖V了裴觀,這些天裴三夫人心緒大侍,小丫頭打碎了她每日要用的吃茶杯子。 她也只是說一句“碎碎平安”。 阿寶并不愛與人斗嘴,也不喜歡這些你壓我一頭,我壓你一頭的俗人俗事。 但夢里,裴三夫人只怕一直都沒能挺起腰桿來。在別人眼里,裴三夫人中年喪夫,晚年又喪子,苦了一輩子。 吳夫人還不知怎么在外頭“可憐”裴三夫人,兒媳婦年輕輕的生了重病,成婚多年她膝下連個孫子孫女都沒有。 只要想到這個,阿寶便覺得裴三夫人如今再高興那也是應該的,就該多高興! “她當真這么說?”裴觀從未聽母親提起過。 各處都歇下了,下人們輪班放假,阿寶也終于閑下來,拿了個海棠碟,裝上糖果子,歪在榻上。 “可不,她說的真不少呢?!卑毾肓讼雲欠蛉苏f了什么刺耳的話,“她時常給娘送些生子秘方來,還給娘請過一尊觀音像,說是在什么娘娘廟里請來的?!?/br> 還曾當著阿寶的面說:“看模樣是個好生養(yǎng)的,怎么偏偏就沒子運?要不要找相人看看?” 裴三夫人心里雖也著急,可她從沒把那些個什么生子秘方,送子觀音拿到阿寶眼前來。 “這些東西,都沒用?!彼约涸囘^,急得上火時還曾喝過香符灰,可依舊不管用。她吃過的苦頭,何必讓兒媳婦再吃一次。 裴觀聽住了,他望住阿寶,就見她舒舒服服窩在羅漢榻上。 榻上兩側都疊著軟枕,她腳翹起來擱在羅漢榻的扶手上,嚼著甜蜜棗說:“回回見了我,也總要惋惜幾句?!?/br> 這些話,撼不動她分毫。 可后來阿寶病了,不能出門,就只有裴三夫人在外頭聽難聽話,再默默忍耐下來。 裴觀面含霜色:“這些,怎么你不說,母親也從未說。”母親和阿寶在外面,竟還受了這種委屈。 其實他也不是全不知情,只是如今再聽,跟原來聽時,心中滋味大不相同。 裴觀湊過去,坐到阿寶身邊,從攢盒中挑出她愛吃的糖澆核桃,放到碟子里。又替她剝了橘子,把上頭的白絡挑得干干凈凈,送到她口中。 阿寶吃了半個,把另半個塞到裴觀嘴里去。 裴觀滿口橘汁,全咽下去才道:“開春,咱們辦宴?!?/br> “辦宴?”這可少有,裴觀不喜歡熱鬧,夢里就沒辦過宴。 “辦宴?!卑涯切┤巳垇?,賀他升官也好,賀meimei出嫁也好,賀母親回鄉(xiāng)省親也好,叫京城中那些長舌的人都來瞧一瞧! 瞧一瞧母親和阿寶的日子過得多好! 接下去幾日,裴觀得了閑就往上房去,陪母親說話,替阿寶分擔家中瑣事。 裴三夫人雖覺得奇怪,這鋸嘴的葫蘆又長上嘴了,可她很是高興了兩日。 可也只兩日,兩天過后,她便覺得著煩了:“你該忙什么還是忙什么去,我這兒事多,你一來就坐半天,我還忙著呢!” 裴觀就這么被母親趕了出來,他又跟在阿寶身邊打轉,阿寶她一樣嫌他。 “你要是真閑的沒事兒干了,不如寫寫春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