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正則頓了下，彎彎唇笑著問：“沒有，怎么會這么問？”

    夏矜盯著他琥珀色的眼瞳看了好半天，重新靠回去。

    “我就是覺得你好像心情不太好，發(fā)生什么事了嗎？”

    “沒有。能有什么事?！?/br>
    “真的？”夏矜聲音低了一些，“你不要騙我?！?/br>
    隔了三四秒，才聽到徐正則低沉又溫柔的嗓音：“沒有，別多想?！?/br>
    從機場到火鍋店的路途不短，那家店又地處一個相對沒那么繁華的老商場樓上。

    夏矜以為自己已經(jīng)在飛機上睡夠了，結果還是靠著徐正則睡著了。

    醒過來還是因為一旁路邊不知道那輛車等紅綠燈不耐煩按了好久喇叭。

    她坐起來，歪著身子睡麻了一條腿，不由輕呼了一聲，伸手去揉，看看窗外：“到了？你怎么都不喊醒我?！?/br>
    車停在路邊的車位，司機已經(jīng)不知道什么時候下去了。

    徐正則傾身過來，探手幫她在小腿肚上按了按：“睡得像小豬一樣，沒忍心喊你?！?/br>
    夏矜氣得胡亂揉他的頭發(fā)：“你才是小豬，你才是?！?/br>
    徐正則眼底露出一絲笑。

    夏矜拉他下車，徑直上樓。

    來得太早，全店就他們兩個客人。

    夏矜點了鴛鴦鍋，見徐正則要去她對面坐，拉住他手腕讓回來，指自己身邊的位置：“你坐我身邊?！?/br>
    比起面對面的位置，她更喜歡身側。

    鍋底和菜品送來得很快，火鍋的第一口當然要涮毛肚。

    夏矜把毛肚與鴨腸一類的食材都放在自己這邊。

    去調小料碗的時候，看到那些調味料，才意識到，徐正則蔥蒜香菜也不吃，那火鍋對他而言好像一點也沒有吸引力。

    她好像一點也沒顧著他。

    夏矜悶悶不樂，為自己的粗心難過，端著兩只小碗回座時，看到徐正則還在打電話。

    只聽到他提起什么基金會，夏矜沒在意，鍋底已經(jīng)沸騰了，饞蟲卻好像忽然消失了，半分興趣都無。

    伸手拿過桌邊的一聽可樂，和朋友之前出去玩做的美甲，她不太習慣，一時半會兒連可樂都打不開。

    剛想等徐正則打完電話再說，一只手從旁邊伸了過來。

    徐正則的工作電話還沒有結束，左手握著手機，右手單手捏著瓶身上部，食指勾住拉環(huán)，輕輕松松打開，又插了根吸管，放回夏矜面前。

    同時對電話另一頭說：“增加一個救助孤寡老人的項目，其余的按照提交上來的方案執(zhí)行。下午我會去公司，會議挪到兩點。”

    夏矜咬住吸管，喝了一口可樂。

    碳酸汽水的刺激感在口腔四溢，躍出的氣泡像一個個跳動的音符，奏著她心里小鹿亂撞的曲章。

    好一會兒，徐正則才掛了電話，打開靜音后放在一旁沒再管不斷發(fā)來的工作消息。

    “怎么不吃？”

    夏矜把那個沒加蒜泥沒加蔥花香菜沒加辣椒的小料碗遞給他。

    “服務員幫我調的，蔥蒜香菜都沒有，你試試看好不好吃?！?/br>
    徐正則卻沒有動，出神似的看著她。

    “干嘛這樣看著我？”夏矜問。

    徐正則說：“……你還記得？”

    “當然?！毕鸟孢@才有吃飯的心思，挑了片毛肚進去涮，慢吞吞道，“你不吃辣，不吃蔥蒜香菜，不吃動物內臟，這有什么難記的。”

    停頓了下，看著毛肚在紅湯中縮小卷曲起來，又補充一句：“不過有一樣愛吃的，你喜歡吃甜的，但可挑了，不能不甜也不能太甜。哎，你們家廚師的工作好難做。”

    夏矜?zhèn)软戳怂谎?，眼睛微彎：“我記得對不對？?/br>
    徐正則沒有開口。

    夏矜將燙好的毛肚蘸了油碟吃下去，筷子卻放了下來。

    轉過身正對著身邊的人，神情認真地開口：“你以前有吃過火鍋嗎？”

    “沒有?！?/br>
    夏矜預料之中。

    她抿唇，輕輕地道：“下次你不想吃，就不用遷就我陪我來吃，你告訴我，我們完全可以選擇去吃別的餐廳。”

    夏矜抱起手臂，愁眉不展：“你這個人……”

    徐正則的目光落在她微擰的眉頭，竟覺得惴惴不安。

    “我發(fā)現(xiàn)了，你這個人，怎么總是習慣遷就別人，也從不表達自己的喜好，就算不喜歡，甚至討厭，也不會說。你不說別人怎么知道，我怎么知道？”

    徐正則凝望著她，低聲道：“可我沒有不愿意陪你來吃火鍋?！?/br>
    “你聽得懂我說的重點根本不是這個。”夏矜聲音又輕了一分，“你如果完全不在意自己的喜惡，一味遷就我，我也會很不開心。我不想要你這樣?！?/br>
    鍋里咕嘟咕嘟地滾著，熱氣源源不斷地向上涌

    他們這一隅很安靜，幾乎能聽見桌上那瓶剛打開的可樂中，氣泡從底下浮起又在飄向空氣的剎那間碎裂的聲音。

    夏矜握住他右手小指，幅度很小地晃了晃。

    “聽到?jīng)]有??？”

    徐正則終于開口，垂眸看著她，承諾道：“我知道了?！?/br>
    -

    吃完飯徐正則就送夏矜回寒山莊園。

    他拿行李，夏矜急匆匆地跑進院子，去看自己的幾條小金魚。

    天氣冷了，它們也沒那么愛動了，游得很慢。

    夏矜想養(yǎng)的時候一時沖動，此刻才開始思索，北城的冬天室外會不會把它們凍壞。

    徐正則放好行李箱走過去時，她還蹲在池塘邊，看得聚精會神。

    夏矜上網(wǎng)查資料之前，甚至在想要不要給池塘周圍專門建一個玻璃房維持恒溫。

    這個念頭告訴徐正則的時候，他說：“凍不壞的，否則全市的湖里豈不是過完冬就沒魚了?！?/br>
    夏矜腦袋短路，經(jīng)提醒后才放心。

    “我也只有小時候養(yǎng)過，還只養(yǎng)過一個月?！?/br>
    夏矜目不轉睛地看著池塘里的自由游弋的金魚，徐正則望著她的側臉：“后來怎么沒養(yǎng)？”

    “夏明齊從我的小魚缸里捉走它們，扔進了爺爺?shù)拇篝~缸，被大魚吃掉了。后來也沒有讓爸媽重新買?！?/br>
    她說完這句時，溫熱干燥的手覆在她腦后，輕柔地撫了下。

    夏矜抓住他的手站起來，縮了縮脖子：“好冷啊，我們快進去?！?/br>
    第一時間先去換舒適的衣服，結果才進主臥，便瞧見床頭柜上放著的禮物盒。

    夏矜只打開看了一眼，便摟進懷里下樓找徐正則。

    “這是什么？”

    徐正則在磨咖啡豆。

    “看了嗎？喜歡嗎？”

    研磨機嗡嗡地震動著，夏矜眼睛明亮，點頭，但執(zhí)著地想要聽到從他口中說出的答案：“這算是什么？”

    “新年禮物?！?/br>
    夏矜笑起來，再次打開盒子，看著里面成套的粉鉆首飾。

    把盒子遞給徐正則，匆忙道：“我給你準備了禮物，等我?！?/br>
    不到三分鐘，便重新下來。

    負著手，笑意吟吟地朝徐正則走來：“你要不要猜一下？”

    徐正則：“衣服？”

    夏矜搖頭：“那件紅色的毛衣是要到春節(jié)才穿的，這是元旦禮物。”

    “那我猜不到了?！毙煺齽t問，“是什么？”

    夏矜雙手捧著盒子，口中配著當當當當?shù)囊魳?，打開遞到他面前。

    “我之前就看過了，你沒有這個系列的表。我挑了棕色的表帶，可以和同色系的衣服搭?！毕鸟嫘α讼拢暗愫孟穸际呛诎谆业奈餮b套裝，所以我就又買了幾套衣服，寄到家里了，也不知道到了沒有。喏……手給我，我?guī)湍愦魃显囋?。?/br>
    夏矜取出手表，見徐正則一動不動，便直接去拉他右手。

    卻沒想到，才剛碰到，徐正則躲開了她的手。

    夏矜一怔，抬眸。

    相視的一瞬間，他閃避著移開目光。

    只說：“我自己來?！?/br>
    “你左手戴不會不方便嗎？”

    “習慣了，沒事?！?/br>
    夏矜盯著他的眼睛，沒松手，堅持道：“我?guī)湍愦鳌！?/br>
    徐正則唇角微繃：“矜矜……”

    這一聲低低地傳入耳中，夏矜眼睫顫了下。

    與此同時，方姨的聲音傳來：“矜矜，這幾天到了你很多快遞，都在這兒?！?/br>
    夏矜飛快將表遞給徐正則：“那你自己來，應該有你的衣服，我去看看?！?/br>
    她頭也不回地跑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