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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吾不禁,長夜未明 第212節(jié)

    沈青梧滿懷激蕩,卻壓抑著。

    她要先解決姜茹娘的事。

    沈青梧冷然:“我不原諒你?!?/br>
    姜茹娘臉色慘白,苦笑一聲。她唇動(dòng)了動(dòng),想再哀求。

    沈青梧話頭一轉(zhuǎn):“你比我聰明很多,比我家境好很多,你用你擅長的手段,去對(duì)付一個(gè)不擅長此的人。輸了后,才來認(rèn)錯(cuò)……我憑什么原諒?我心眼小,我當(dāng)然不原諒。

    “但是……我和你不一樣。”

    她慢慢地想。

    她慢慢地壓抑著心中激蕩,努力組織語言,說出自己的想法:“我不用我的武力去對(duì)付你。我得到了更好的……我已經(jīng)滿意,就不‘得了便宜還賣乖’。

    “你走吧。你和你爹,你們一家那些對(duì)我指指點(diǎn)點(diǎn)的仆從,你們?nèi)及踩?。?/br>
    姜茹娘迷瞪抬頭。

    她不明白沈青梧最后話的意思,她隱約感覺到危險(xiǎn)解除的訊號(hào)。

    為什么?難道沈青梧原本打算用武力對(duì)付他們一家人?怎么對(duì)付?打他們還是殺他們?僅僅因?yàn)樗娜涡裕?/br>
    姜茹娘后背出了層汗,她感激看一眼張行簡。

    姜茹娘試圖挽回一些情面:“多謝兩位寬容,我不打擾了。張郎君,你方才唱的小曲兒很好聽,朗朗上口。我沒聽過,大約是郎君自己編的吧?郎君這般大才,是我唐突了。”

    張行簡面色微微不自在。

    沈青梧面色同樣微微不自在。

    姜茹娘見自己的夸贊無效,她百思不得其解,卻也只好先告辭而走。

    --

    姜茹娘一走,沈青梧就撲到了張行簡身上。

    她為那“十八摸”被人聽不懂而開心,又為自己得到了這么一個(gè)郎君而興奮。

    沈青梧:“她竟然真的道歉!”

    張行簡:“是啊,我不是說了嘛?!?/br>
    沈青梧抱住他的脖頸,她激動(dòng)萬分,卻搖頭,說不出自己的心情。

    從來沒有得到過什么的人,她如何說呢?

    她只是很開懷,只是抱緊他,越來越不想撒手,不想離開。

    這是以前沒有過的。

    她心知肚明張行簡在織網(wǎng)捕獲她。

    但她心甘情愿。

    張行簡要什么,她就給什么。

    她要讓他做世上最開心的郎君。

    --

    東京風(fēng)雨連日。

    在少帝用人參吊著一口氣、所有臣子心焦煩悶的時(shí)候,發(fā)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

    張家所在的巷子,有一天晚上,遭了賊,失了火。隔壁居住的也是一大世家,一大家子住在一起,小賊為了逃跑,放的大火順著風(fēng),刮到了隔壁的張家。

    張家上下忙著撲火。

    長林帶著幾個(gè)人剛忙完郎君交代的事務(wù),被二娘子招待著吃酒,品味佳肴。

    長林昏睡中被人搖醒。

    他一身酒味,腦子昏昏沉沉,看人都是重影的,半晌才認(rèn)出搖醒他的人,是今夜輪崗的死士之一。

    這死士焦急萬分:“家里失了火,快走!”

    他們從火里鉆出,看到熊熊烈焰燒得瘋狂,都有些震撼。

    張家百年古宅,院中所植古樹都最少長了幾十年,然而火一燒,什么都要?dú)Я恕L林本在看人撲火,突然想起一事,周身冰冷下來。

    酒意瞬間消除。

    長林厲聲:“跟我走!”

    他帶著十幾個(gè)死士,擺脫火海,向關(guān)押博容的院子趕去。

    他到的時(shí)候,那書房外看人的死士不知去向。長林將門踹開,死士安安靜靜地昏死在書房中,本應(yīng)在書房中看書寫字的博容,卻不見了。

    長林咬牙切齒:“給我追!”

    --

    風(fēng)聲呼嘯,縱馬長行。

    在離張家最遠(yuǎn)的西南長巷中,飛奔的馬停了下來。

    張文璧先從馬上躍下,她回頭,看著博容下馬。

    博容披著黑色斗篷,斗篷將他大半張臉遮住,他周身通黑,只有握著馬韁的手有點(diǎn)顏色。他從馬上躍下,動(dòng)作輕緩沉著,下盤極穩(wěn)。

    這個(gè)站在巷中一身黑的青年,和張文璧記憶中的張容,差距太遠(yuǎn),宛如完全不同的兩人。

    張文璧靜靜看著。

    博容丟下馬韁,回頭看張文璧。

    他頷首:“至此一別,小妹不必送了?!?/br>
    他叫一聲“小妹”,張文璧的眼淚便潸然落下。

    要知道,她親手養(yǎng)大的那個(gè)弟弟,張行簡,如今有多難對(duì)付。

    為了救出博容,她花了一年時(shí)間來放松他們的警惕。她想見兄長,想救兄長……直到張行簡離開東京,她又觀察了兩個(gè)月,才終于敢出手。

    她姓張。

    可是如今的張家,早不聽她的了。

    張文璧甚至不知,自己配合博容,放他出來,算不算錯(cuò)。

    可這是她的兄長。

    是她從小到大仰望的存在,是她漫長的將近三十年的動(dòng)力。

    她怎可能看著兄長被關(guān)押在那個(gè)小黑屋中,永生見不到日光呢?

    此時(shí)此地,張文璧發(fā)現(xiàn)自己即使和博容面對(duì)面,他的斗篷那么長,她依然看不清他的臉。

    張文璧說:“大哥,你走吧,走得遠(yuǎn)遠(yuǎn)的。你不要和三弟為敵了……我不想看到你們?nèi)魏我粋€(gè)人受傷。”

    博容笑了笑,他沒有應(yīng)她的話。

    博容說:“忘了我?!?/br>
    博容說:“我交給你的信,你記得到時(shí)候拿給那人看?!?/br>
    張文璧孤零零地站著。

    張文璧道:“你為什么不肯和三弟和解?我按照你的樣子去教他,培養(yǎng)他,他很優(yōu)秀,他對(duì)得起我們家……大哥,你們之間,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

    博容回答:“何必多問。你們已經(jīng)不需要我了。”

    他抬頭看天。

    明月升起之時(shí),光華早已掩蓋日華。

    張文璧:“我至今不知道你要做什么,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我只是想試著挽留你——大哥,一點(diǎn)機(jī)會(huì)都沒有,一點(diǎn)可能都沒有?你真的不回頭,不看我們了嗎?”

    博容不說話。

    他身上發(fā)生的故事,將被他帶走,被他掩埋。就讓張文璧以為,父母是好人,他是惡人吧。

    博容不言不語地向前走。

    他將要走入巷子拐彎時(shí),終究忍不住回頭,向身后的meimei望了一眼。

    巷子這般深,只有天上的月亮能照入。但是二人站在墻角跟,那月亮也照不到二人身上。

    有光華,必有陰影。

    有人要一身明澈,有人要走入地獄。

    張文璧沉默地站在原地,落著淚,堅(jiān)定長立,默然承受一切。

    一個(gè)人拼盡全力去做一件事,可能什么都得不到。一個(gè)人拼盡全力去反抗的那所謂背叛的命運(yùn),是否本就毫無意義?

    人生的意義,對(duì)他來說,過于空茫。

    這本是博容要的。

    但是,他仍然沒有忍住——

    博容沙啞著聲音,問張文璧:“若是有上蒼,若是有一只眼能看到一切的恩怨——在上蒼眼中,我十惡不赦嗎?”

    張文璧此時(shí)對(duì)所有事情一無所知。

    她懷中有一封信,燒得她胸膛guntang又顫抖。她永遠(yuǎn)是張容最乖巧最聽話的meimei,她將按照他的意思,在合適的時(shí)候,交出那封信。

    她一無所知。

    她唯一知道的,這將是自己見到的張容的最后一面。

    --

    在博容離開一息后,長林等人才追到張文璧。

    張文璧靠著墻,安靜地落淚。她不逃不反抗不狡辯,他們反而不知如何是好。

    張文璧閉眼:“你們通知我三弟吧——我大哥逃了?!?/br>
    --

    東京沈家氣氛萎靡。

    沈青梧成了刺客,沈青葉和一個(gè)殺手私奔,朝廷若不是還忌憚沈家的兵權(quán),沈家此時(shí)上下全要入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