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貼身寵婢 第28節(jié)

    而今日宴會上,她路過時便聽兩個小丫鬟交談,說起南枝掙在此處賞雪,她便更堅(jiān)定了自己的想法。

    這些日子,繼母與侯府的走動少了不少,她還以為是侯府已與那李家談定了親事,因此還失落了幾日,哪知打聽了才知道,李府那兒也并沒有什么消息。

    她這才往深里想了想,結(jié)合侯府的流言,好像一切的疑點(diǎn)又落回到了南枝身上,她也是那時才明白,原來這個在侯爺身邊伺候多年,剛剛抬做了姨娘的南枝,竟然能如此影響侯爺?shù)臎Q定。

    她心里生了些忌憚,卻也有些蠢蠢欲動,南枝見她這般敞亮地便將話說出來,她便也不再繞彎子了。

    她提起紫砂壺,又替她續(xù)上了一碗茶水:“我想與姑娘做一筆交易?!?/br>
    原來竟是如此,周念儀一下松了一口氣,原來這些日子的流言與試探,皆是為了讓她與自己有一場談交易的資格。

    “姑娘為什么會選中我?”

    南枝笑笑,風(fēng)拂亂她的發(fā)絲,映得她的雪腮愈發(fā)皎潔,有一種清冷絕塵的美,周念儀晃了下神,突然很慶幸,她并不是自己的敵人。

    “就如當(dāng)日,姑娘會選擇幫我一樣?!?/br>
    ***

    齊敬堂下了衙門,便聽說了南枝今日與周念儀相見的事,他到木樨閣的時候,南枝正修剪著今日折下的幾株梅枝。

    他走過去,揪下最鮮艷的一朵梅花,放在她掌心里,點(diǎn)了點(diǎn)她額頭:“聽說你今日碰見了周家的姑娘,都與她說了什么?”

    南枝并不意外他會得到消息,早想好了說辭,低下頭,擺弄著凋落的一片花瓣,聲音壓得很低:“我總不能一直逃避下去。”

    齊敬堂聽得心里一疼,拋了懷疑,將人摟在懷里:“你不要多想,我與她……”

    他卻忽地不知該如何說下去,再怎樣地解釋,他都要去娶另一個人。

    南枝卻靠在他的肩頭,擠出些眼淚來,聲音也帶著哭腔:“我看得出來,你這些日子很為難。”

    她深吸了一口氣,努力不讓自己露出端倪:“如果……如果只能選一個,那就周家的姑娘吧?!?/br>
    齊敬堂松開手,替她抹掉淚痕,有些疑惑:“為何?”

    南枝笑笑,對上他的眼,露出了那個在鏡前練習(xí)了無數(shù)次的表情,恰到好處的哀婉與克制:“因?yàn)樗俏ㄒ灰粋€,看到你時,眼里沒有羞澀的小姐?!?/br>
    ***

    南枝很快便拿到了周念儀送來的文書,她這才緩下一口氣來,連日來的心神緊繃也漸漸松弛下來,她趁著小蝶不在的時候,將文書用油紙包好悄悄藏了起來。

    她需要等待一個逃出府的最佳時機(jī),然而卻仍免不了心生顧慮,畢竟侯府的勢力太大,上次的事仍讓她心生警醒,逃跑不難,但齊敬堂早早晚晚都會發(fā)現(xiàn),屆時她要如何躲避他的捉拿呢?一旦再被抓回來,再想脫身便就難了。

    “在想什么這么入神?”齊敬堂屈指敲在她額頭上。

    南枝驚回了神,心里怦怦跳了兩下,“沒事,一時有些走神了?!?/br>
    她朝外看了眼天色,見外頭還沒暗下來,問他:“您今日怎回來得這樣早?”

    “衙里事不算忙,正巧圓石將人尋到了,便想著早些帶回來給你個驚喜?!?/br>
    南枝有些疑惑,卻見隨著齊敬堂一聲吩咐,門被人推開,走進(jìn)來一個女子,她穿著一身布衣,打扮素凈,光是遠(yuǎn)遠(yuǎn)瞧著南枝就覺得有幾分熟悉。

    可待那人抬起臉來,哪怕時隔好幾年,南枝卻一眼認(rèn)了出來那人是誰,仿佛又回到了薛家被抄家的那日。

    她原本躲在暗道里,卻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喊道:“官爺官爺,我知道小姐在哪里!”

    “只要您放過我,我就告訴您!”

    那時她躲在奶娘懷里,幾乎立時便聽了出來,是她的貼身婢女之一羅袖。

    暗道很快被打開,奶娘為了護(hù)著她死在了官兵面前,還謊稱她是自己的女兒,才讓她茍延殘喘了一命,可是她永遠(yuǎn)忘不掉奶娘的血濕淋淋噴濺在自己面上的那種感覺。

    她永遠(yuǎn)也忘不掉那個出賣了她的人,是她害死了奶娘。

    羅袖此時也一眼看到南枝,她驚了一瞬,那聲“小姐”幾要脫口而出,然而她想到眼下的情景,卻生生止住了話頭,只愣愣地站在那兒,腦中一時思緒紛雜。

    不是說是帶她來見從前和她一起伺候小姐的婢女嗎?那該是輕云呀,怎么會是小姐?而且,而且小姐,不是已經(jīng)死了嗎?怎么還會在這里?

    她忽地又想起自己做下的事,心里恐懼起來,卻又隨即想通了什么,是了,小姐現(xiàn)在竟然隱姓埋名,她有什么好怕的,只要她抓住這一點(diǎn)把柄,那么無論小姐是否知道當(dāng)年的事,她都沒什么好怕的了。

    捏緊了袖子,南枝卻一眼不錯地盯著面前的人,手微微抖了起來。

    “怎么了?”齊敬堂察覺出她的異常,“你不是說想家嗎,我打聽到你從前在薛府做事,便讓圓石找尋著,看有沒有從前你相識的故人,找來陪伴你也好,卻恰好尋到當(dāng)年與你一起伺候薛家小姐的羅袖。”

    “聽說你從前在府里,與她最為要好,可是有什么不妥?”

    南枝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tài),忙壓下那股恨意,笑了笑,擦了擦眼角:“我只是太高興了,我從未想過,此生竟然還能見到她……”

    她說著站起了身,一步步朝羅袖走過去,握住了她的手,此時羅袖也抬眼對過來,她忙流出恰到好處的淚,幾分激動幾分欣喜,又有幾分飄零分別的凄然,將人一把抱進(jìn)懷里。

    “太好了,羅袖,你還活著太好了,小姐泉下有知,定然會高興的……”

    羅袖聽出她話里的意思,見她待自己這般親熱,更放心了幾分,又知道眼下這位最得侯爺?shù)膶檺?,即便薛家落魄了,她如今竟也過得這般好,也只得將這些心思藏起來。

    “是啊,真好,我也以為我們再也見不到了。”

    齊敬堂見兩人見了面都很激動,知道兩人闊別已久,定有許多話要說,自己在這兒反倒會讓她們拘謹(jǐn),便就只囑咐了兩句,回了書房。

    南枝知道眼下不是與羅袖撕破臉的時候,一旦她罪臣之女的身份暴露,齊敬堂待她的態(tài)度會不會轉(zhuǎn)變且還另說,光是生出變故就有可能導(dǎo)致她再也無法逃出府。

    因此只裝出高興的樣子,拉了羅袖的手坐到床邊上,替她擦了擦面頰上的淚。

    “傻丫頭,你這些年可有吃什么苦頭?我還以為咱們之后再也見不到了。”

    羅袖觀察神色,顯然是并不知道她當(dāng)年出賣她的事。也是,當(dāng)時小姐還那么小,且她告完密便心虛的躲了去,想來小姐也不會知道。羅袖也忙拉住她的手,裝出一副激動的神色:

    “奴婢也沒想到此時還能再見到小姐,奴婢,奴婢真是死而無憾了……”

    “說什么傻話呢?咱們都好好的。你這些年都在哪里?過得可好?”

    提起這些往年的遭遇,羅袖神色有些暗淡:

    “左不過被賣來賣去送來送去的,做人丫鬟,有什么好不好的。”

    羅袖不想回憶那些不堪的事,忙轉(zhuǎn)了話頭:

    “奴婢從小便這般,早習(xí)慣了,倒也沒什么。只是小姐怎么到了這定遠(yuǎn)侯府里來?而且原本我聽他們話間的意思,還以為是輕云jiejie,沒想到竟是小姐。輕云jiejie呢?她現(xiàn)在還好嗎?”

    南枝漸漸垂下頭,抹了把淚:“她是為我而死的,我對不起她,也對不起你,是我們薛家沒有把你們護(hù)好……”

    羅袖其實(shí)自見到南枝起,心中便有了七八分的猜測。

    小姐如今頂著輕云的名頭活著,那輕云想來是當(dāng)年替小姐死了。她原本聽找來的人說輕云如今在侯府做了侯爺?shù)囊棠?,很是得寵,她雖是心生嫉妒,卻立即想到輕云定然不知當(dāng)年的事,便生了攀附之心,毫不猶豫的收拾包袱,跟著來人去往京城。

    如今知道竟然是小姐,那便更好辦了。小姐自小心軟,她正好籠絡(luò)著她,在這定遠(yuǎn)侯府安定下來,謀個前程。

    她瞧著那定遠(yuǎn)侯爺便很是不錯,有錢有勢,且瞧他待人也細(xì)心溫和,若是自己也能留在他身邊做個通房、姨娘……至于小姐會不會答應(yīng)幫她,反正她有把柄捏在自己手中,不怕她不聽話。

    羅袖打定了主意,卻也知道不能太過心急的道理,便想著先留下來,摸清這府里的情況再說。

    她便拉著南枝的手安慰了幾句,兩人又說了會兒話,無非是這些年來兩人的際遇。到了末尾,南枝只道:

    “你一路遠(yuǎn)來辛苦,我讓人收拾間屋子,你先住下。來日方長,咱們有的是時間說話。只是日后你我相處時切要小心,別被旁人發(fā)現(xiàn)我身份的端倪,否則對你我來說都是災(zāi)禍?!?/br>
    羅袖聞言忙點(diǎn)了點(diǎn)頭,順著南枝的話一想,也明白若真揭發(fā)了南枝的身份,自己恐怕也撈不著好,說不定還會被滅口。于是她下定了決心,對南枝還是先以哄騙為主,不到最后一刻,便不能撕破臉。

    羅袖走后,南枝再抑制不住心中的憤怒與恨意,指尖顫的發(fā)抖。眼前仿佛又是那大片的鮮紅,沒倒下的身子和死不瞑目的雙眼。

    她絕不會放過羅袖。

    只是羅袖眼下知道她的身份,要如何在不驚動旁人的情況下處理掉羅袖呢?且以她對羅袖的了解,她不會一直安于現(xiàn)狀,倘若她以把柄要挾她做事,她又該如何呢?

    那齊敬堂回到木樨閣的時候,南枝已躺在了被窩里。他放低了腳步聲,簡單收拾了下,也鉆了進(jìn)去。哪知大掌剛要探著牽過她的手,便覺她的掌心冰涼,不禁眉心微擰。見南枝還沒睡著,便問道:

    “手怎這樣涼?”

    南枝轉(zhuǎn)過臉來勉強(qiáng)笑笑:

    “許是剛才吹了些風(fēng)?!?/br>
    齊敬堂卻見她臉色有些發(fā)白,起了些擔(dān)憂:

    “我去叫郎中來。”

    南枝卻拉住他:

    “我沒事。很晚了別折騰了,我有些困了?!?/br>
    齊敬堂拿唇探探她額頭的溫度,并未發(fā)熱。見她眼睛有些紅腫,許是與那羅袖相見,哭過一場的緣故,便沒再堅(jiān)持,只是摟著她一起躺下。見她心緒不佳,以為她是想家的緣故,便拍了拍她的肩頭:

    “以后有了機(jī)會,我?guī)慊厝タ纯??!?/br>
    “嗯。”

    南枝應(yīng)了一聲,

    “多謝您。”

    她也明白齊敬堂將羅袖全來,也是為著她高興而已。他對她的好,她不是感受不到。只是太飄渺了,剛才在云端里,不知哪一刻便又惹了他的怒火往下跌去。

    他給她的,終究不是她想要的。

    “又說什么傻話呢?睡吧?!?/br>
    幾日過去,京城里又下了兩場雪。南枝恰好來了小日子,有些腹痛。小蝶便煮了一大碗紅糖姜茶端了上來,南枝只喝了幾勺便擱了下來。她不是很喜歡姜的味道。小蝶見狀,執(zhí)意讓南枝喝完:

    “侯爺特地吩咐我看著你喝完,晚上回來要過問的?!?/br>
    南枝臉色有些發(fā)苦,小蝶卻堅(jiān)持勸道:

    “快多喝些,侯爺也是為您著想,您看您昨日痛成什么樣子了,把侯爺急的。”

    南枝只好接過來,也不用勺子了,“咕咚咕咚”的喝得只剩了個底兒,小蝶這才心滿意足又端了下去。

    這一幕卻恰被一旁繡著針線的羅袖瞧見,瞧著侯爺對小姐果真是極極寵愛,連這樣的小事也會過問。心里便有些泛酸,想著真是不同人不同命。以前她是小姐,自己是丫鬟也就罷了,可如今薛府都敗落了,她還有人疼寵著,自己卻只能顛沛流離被賣來賣去,也得不了個安穩(wěn)。只又覺著這恰是個好時機(jī),便從南枝提起來:

    “你來葵水的這些日子,侯爺都歇在了哪兒?”

    南枝抬頭看向羅袖,眸色有些深,卻只是笑笑:

    “有時歇在刑部衙門里,有時睡在書房,或者也來這兒。怎么了?”

    羅袖聽的心中驚詫。她這些日子打聽著,知道這大房只有兩個姨娘。只她想著以侯爺這般的身份,怎么也該后院充盈。瞧著侯爺身邊伺候的丫鬟,她以為她們也是通房,卻竟是侯爺獨(dú)寵這南枝一人。

    她顧不得泛酸,還記得自己的目的。見四下里無人,忙湊到南枝身邊,壓低了聲音:

    “小姐你糊涂啊,侯爺這般的身份,又是血?dú)夥絼偟哪昙o(jì),有了需求怎么可能苦苦忍著,保不齊……”

    她點(diǎn)到為止,隨即又嘆了口氣,拉著南枝的手道:

    “小姐,你別嫌我說話不好聽??晌疫@些年也被賣到不少富貴人家里,這樣的事見得多了。即便現(xiàn)在侯爺身邊沒有,小姐你也要早些為自己打算。日后侯爺還要娶正頭夫人,他再寵你,你也總有身子不方便的時候,是不是?”

    南枝聽明白了她的意思,做出一副鎖眉深思的模樣。羅袖見她聽進(jìn)去了,便接著勸道:

    “小姐,你可要想清楚,你如今是妾室,仰仗的可就只是侯爺,千萬得把侯爺籠絡(luò)好了。他身邊不可能只有你一個人,別讓別的狐媚子鉆了空子。倒不如你找個自己的人送過去,你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