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況江耀這么特殊，無論從哪種意義上來講，他留在管理局都是最好的選擇。

    但江耀本人的意愿也十分重要。

    加入管理局，就意味著出生入死，意味著面對這個世界真實殘酷的黑暗。

    江耀完全有權(quán)利繼續(xù)過他普通人的生活，而且他有這么一大筆財產(chǎn)，絕對可以過得很好。

    問題是，江耀真的清楚這一點嗎？

    畢竟是自閉癥，畢竟有精神疾病……

    秦?zé)o味心思微轉(zhuǎn)，瞇起眼睛，道：“是你的副人格教你這么說的？”

    江耀點點頭：“嗯?！?/br>
    那種沉穩(wěn)果決的說話風(fēng)格，不像平常的江耀。

    應(yīng)該是病歷記錄里提到過的，他的副人格。

    對于江耀的副人格，秦?zé)o味早有耳聞。但“雙重人格”這回事，對他來說就像“自閉癥”一樣，只是江耀所罹患的精神疾病的一種。

    秦?zé)o味起初并不很在意，甚至懷疑所謂副人格的真實性。

    但現(xiàn)在他感覺到了。

    那個副人格，大多數(shù)時候都不會干涉江耀的行動。但在必要的時候——比如現(xiàn)在，就會教導(dǎo)江耀，如何行動，如何與人交流。

    這樣的話，秦?zé)o味就可以理解了。

    如果不是一個有著理解障礙溝通障礙、生活自理能力缺失的自閉癥患者，如果是一個智力正常的普通人的話，江耀現(xiàn)在的舉動就是非常合理的。

    江耀有精神疾病。他固然可以直接繼承父母留給他的遺產(chǎn)，但那些蒼蠅似的親戚，恐怕今后還會糾纏不清。

    如果有個名義上的監(jiān)護人，那么就可以省去很多麻煩。

    其次，江耀——或者說他那個智力正常的副人格，或許也已經(jīng)意識到，父母的死，還有溫嶺西的死，這些慘案背后都大有玄機。

    想要弄清楚真相，或是想要報仇，都需要借助管理局的力量。

    正好他又身負(fù)潛力，被秦?zé)o垢看中。加入管理局可以說是順理成章。

    所以……他那位“副人格”，其實還挺壞的。

    嘴上說著“既然你們誠心邀請我那我就勉為其難地答應(yīng)吧但我有一個條件”，實際上加入管理局對他來說明明是一舉兩得的事。

    就算沒有邀請，他應(yīng)該也會主動要求加入。

    現(xiàn)在卻弄得好像是他們在求他……

    秦?zé)o味抿了抿嘴唇。

    有意思。

    他果斷同意了這場交易。

    于是，當(dāng)兩人從車子里出來，回到搶救室外面的時候，方警官就震驚地看著秦?zé)o味向所有人宣布：

    沒錯，我就是他的監(jiān)護人。

    仿佛在宣稱自己就是江耀新找的爹。

    這位身穿黑色緊身皮衣、戴個大墨鏡，一頭銀發(fā)亮得耀眼，一身皮膚白得嚇人的青年，雖衣品奇差，但氣場強大。

    就是那種，墨鏡都不用摘，隔著墨鏡瞪你一眼都能把你腿嚇軟的人。

    再搭配上那身奇裝異服，恍若一個分分鐘掏出刀當(dāng)街砍人的在逃精神病犯。

    跟江耀站在一起就是毫無違和感的精神病友組合。組隊殺人都不需要償命的那種。

    “還有事嗎？”

    秦?zé)o味隔著墨鏡掃了在場眾人一眼，懶懶道，“沒事我走了。”

    在場各位親戚當(dāng)然一句屁話都不敢說，乖乖任由秦?zé)o味把江耀領(lǐng)走了。

    至于警察局筆錄什么的，這些都不急。

    新晉監(jiān)護人秦干爹表示，寶寶昨天還在發(fā)高燒，寶寶身體不好，要先帶回去檢查身體。

    筆錄什么的，不急。

    方·心里有桿秤·也很討厭那些極品親戚·覺得秦?zé)o味今天真是大快人心·警官，對此也深表同意。

    筆錄什么的，可以等搶救室里那幫半死不活的家伙醒來以后再搞嘛。

    畢竟他們只是被打了個半死，又沒有真的死。搶救一下，很快就會醒的。

    于是兩伙人就這么愉快地達成了共識。

    ……

    開車回管理局的路上，秦?zé)o味透過倒車鏡，看著后排座上的江耀，心情有些微妙。

    沒想到江耀竟然是以這種方式加入他們。

    秦?zé)o味越想越覺得，這個事兒真是太特么順理成章了。

    要是江一煥還活著，那就兩說。但現(xiàn)在江一煥都死了，而且江一煥的死本身也成為江耀加入他們的動機……

    ……等等？

    一念至此，秦?zé)o味悚然一驚。

    他忽然有種，很怪異的感覺。

    真的，一切都太順理成章了。

    仿佛有人為他掃除了一切障礙……

    不對，不是為他。而是為江耀。

    仿佛有人清理了江耀前進道路上的一切障礙，讓他順理成章的、別無選擇地，走到了這一步。

    秦?zé)o味感覺后背有些發(fā)毛。

    一抬眼，卻無意間在倒車鏡里，正對上江耀的目光。

    “……在哪里？”

    江耀忽然開口，說了句什么。

    馬路上噪音太大，秦?zé)o味沒聽清。他下意識地一腳剎車，把車在路邊停下。

    秦?zé)o味視線一抬，透過倒車鏡，正視江耀的眼睛。

    “什么？”秦?zé)o味問。

    “那個石頭?！?/br>
    江耀的表情里出現(xiàn)了一瞬間的茫然，似乎在尋找更合適的用詞。

    “那個……寶石?！?/br>
    江耀坐在后排座上，鴉羽似的睫毛輕輕眨動著。

    安靜，乖巧，毫無攻擊性。

    卻莫名令人心慌。

    “那個寶石在哪里？”

    江耀輕輕地問。

    “你能不能，把它還給我？”

    第45章 誓詞

    太陽石被存放在某個特定的封禁區(qū)域, 按照規(guī)定，需要至少一名a級執(zhí)行者的陪同，才可以取用或調(diào)查。

    秦?zé)o味恰好是a級執(zhí)行者，但問題是, 江耀目前并不是管理局的正式人員。他需要通過一些考核才能獲取進入封禁區(qū)域的資格。

    關(guān)于江耀父母以及溫嶺西的死亡真相也是一樣。管理局目前所掌握的線索, 全部封存在檔案里。

    只有正式成為管理局成員, 才能接觸到那些線索。

    “請你理解，我無法把東西直接取出來給你?！鼻?zé)o味解釋說，“畢竟是尚未調(diào)查清楚的案子……”

    江耀垂了垂眼。

    “或者, 你能提供更多線索嗎？”秦?zé)o味挑眉, “關(guān)于太陽石，你知道什么？”

    江耀沉默片刻, 搖了搖頭。

    秦?zé)o味：“搖頭的意思是？”

    江耀：“我不知道。”

    秦?zé)o味：“那你為什么要讓我把它‘還’給你？你確定這是你的東西？”

    江耀沉默了。

    他不確定。他不知道。

    他對于這塊太陽石一無所知。

    他也不明白, 自己為何會在看到太陽石的瞬間，脫口而出“陸執(zhí)”那個名字。

    秦?zé)o味：“陸執(zhí)到底……”

    關(guān)于“陸執(zhí)”的詢問，自然也沒有答案。

    面對沉默的江耀，秦?zé)o味也無法再詢問下去。

    江耀似乎并不是不配合。他是真的想不起來。

    他的記憶就像被人一刀截斷，干凈利落。

    除非遇到某些特殊的事情，見到某些特定的東西, 他才能勉強撿起一些碎片。

    太陽石就是碎片之一。

    太陽石, 令江耀想起“陸執(zhí)”這個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