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zé)o味那小子，雖然當(dāng)起爹來不靠譜，但，還算是個好人。

    而且還是江耀的監(jiān)護(hù)人。

    不知道有沒有什么能幫上忙的。

    方警官一邊開著車，一邊在心里默默盤算著。

    耳朵里咕咚咕咚，都是江耀在大口吞咽那瓶san值穩(wěn)定劑的聲音。

    “你要喝多少？”方警官在紅燈前停下車，忍不住側(cè)過頭，有些心驚。

    ……江耀已經(jīng)喝了差不多整整一升的液體下去了。

    就連肚子都rou眼可見地微微鼓起，而他居然還捧著那個巨大的容器，咕咚咕咚咕咚咕咚，喉結(jié)滾動，不斷地喝。

    乳白色的神秘液體，一滴不落地吞進(jìn)肚子里。

    像個填不滿的無底洞。江耀機械性地吞咽著，眼睛緩慢眨動。仿佛同一時間只能做“喝藥”這一件事，大腦沒有辦法處理更多的項目。

    “江耀？”方警官終于忍不住了，皺著眉頭，把那個巨大夸張的容器從他嘴里奪下來，“他們給你這一桶只是讓你帶在身上備用吧？沒讓你一口氣全部喝光吧！”

    這一桶足足有五升。

    江耀能單手把這個桶拎起來，方警官已經(jīng)夠震驚的了。沒想到上車不過幾分鐘，江耀噸噸噸噸，已經(jīng)把桶里的液體喝掉了五分之一。

    別說是藥了，就算是水，一口氣喝下去這么多也會中毒的啊！

    方警官強行奪走那桶液體，并且當(dāng)著江耀的面擰上蓋子，把桶扔到車后座去。

    江耀的目光一直追隨著那個捅。像一只跟主人玩球的大狗狗，就差跟著桶一起飛撲向車后座了。

    “我沒有好?！苯鋈徽f。

    “什么？”方警官疑惑。隨手扯了張紙巾，讓他擦拭嘴角殘留的藥水。

    “謝謝你?！苯袢匀换秀?，但良好的家教令他在接過紙巾的時候，本能地道謝。

    “你什么沒有好？”方警官有些擔(dān)心地看著他鼓脹起來的肚子，生怕車子一顛就把他的胃袋脹破。

    江耀抬起眼睛。黑白分明的眼眸，清清楚楚地倒映出方警官的臉。

    “我沒有好。所以，不夠?！苯珨鄶嗬m(xù)續(xù)的，說著短句。

    方警官勉強聽明白了。意思是，那個藥吃下去以后他沒有好轉(zhuǎn)，所以藥量不夠，所以要繼續(xù)吃。

    “你這不對?！狈骄偌m正他，“都吃了這么多，還沒好，說明這藥沒用。別吃了，是藥三分毒，何況你已經(jīng)吃了這么多。再吃下去你不被毒死也要撐死了?！?/br>
    江耀：“……”

    他不是不知道沒有用。

    在匆匆趕來的那幾名執(zhí)行者的提醒下，他才知道自己san值掉了。雖然掉得不多。

    但現(xiàn)在的問題是，升不上來。

    作為臨界變異者，他最大的問題就在于san值。

    如果san值持續(xù)穩(wěn)定，那沒什么，他還可以作為執(zhí)行者繼續(xù)活躍在人類陣營。

    但如果他惡墮了呢？

    san值滿格是100。管理局將人類san值分為四個等級。

    90-100：正常。

    70-90：輕度崩壞。

    50-70：崩壞邊緣。

    50以下：理性崩壞惡墮。

    江耀目前的san值是78。再往下掉一點點，就進(jìn)入崩壞邊緣的范疇了。

    這可是大事。

    更要命的是，江耀不知道自己為何會掉san。

    一般來說，人類掉san主要是因為接觸到污染物。污染物濃度越高、接觸時間越長，san值就掉得越厲害。

    但今天一整天，江耀都沒有接觸過污染物。封禁區(qū)域自不必說他，肯定不會有。刑警大隊門口也沒有，如果有的話江耀立刻會感知到。

    那就只有另外一種可能了。

    ——單純的精神刺激。

    這也就是為什么，san值穩(wěn)定劑無法幫助他回升san值的原因。

    畢竟san值穩(wěn)定劑是基于阻斷污染物對大腦的影響來恢復(fù)san值。江耀并沒有遭到外界污染，穩(wěn)定劑對他當(dāng)然無效。

    ……可是除了狂灌穩(wěn)定劑，江耀實在是找不到其他辦法，讓自己好起來。

    他知道不可以。

    不可以再掉了。

    再掉就要壞掉了。不可以的。絕對不可以。

    但是該怎么辦？

    潛意識深處有個聲音在呼救。他想要找人救他。

    可是那個本該一直陪伴他的聲音不見了。

    不對，不是不見了。

    而是換了一種形式……從一個活人，一個原來就認(rèn)識的人的喉嚨里，清晰而現(xiàn)實地吐露出來。

    為什么呢？

    為什么，徐醫(yī)生會有他的聲音。

    而且徐醫(yī)生還有陸執(zhí)的臉。

    徐醫(yī)生……就是陸執(zhí)嗎？

    那我心里的那個人，是誰？

    江耀的思緒如同陷入黑色旋渦，不可避免地又進(jìn)入了死循環(huán)。

    直到右手移動終端發(fā)出尖銳刺耳的鳴笛聲。

    “滴滴滴！”

    江耀渾身一震，下意識側(cè)目。這才注意到，表盤上的數(shù)據(jù)不知不覺，又下降兩格。

    75了。

    他的san值掉到75。

    還在掉。還在掉。還在掉。

    為什么？

    不可以。

    不可以再掉了。

    再掉就要壞掉了。不可以的。絕對不可以。

    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

    江耀忽然不安起來。他解開安全帶，努力爬向后座，伸手去夠那瓶被方警官扔得遠(yuǎn)遠(yuǎn)的san值穩(wěn)定劑。

    “江耀？！”方警官正在開車，被江耀突如其來的動作嚇了一跳。當(dāng)即一腳剎車，臉色大變，“你干嘛！坐回來！危險！快坐回來！”

    “我不可以……”江耀恍惚自語著，拼命伸長手，去夠那個巨大的容器瓶。

    手不夠長。

    那就把手變長。

    手臂自然而然地向前延伸，變長。

    像面條一樣拉伸成兩米。

    夠到了。

    “我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苯駛€壞掉的機器人，眼神空洞，嘴里不斷重復(fù)著這個句子。

    手已經(jīng)抓到那個容器瓶。他坐回到座位上，擰開瓶蓋仰起頭，又開始咕咚咕咚地喝。

    咕咚。

    咕咚咕咚咕咚咕咚咕咚咕咚咕咚。

    喝得很急，很快。

    幾乎恨不得把喉嚨撕開了直接把整瓶液體往里灌。

    方警官把車停在馬路邊上，眉頭緊鎖，沉默地盯著江耀。

    這一次，方警官沒有阻止他。

    因為方警官意識到了，這是應(yīng)激反應(yīng)。

    江耀正處在某種非常強烈的情緒中，無法自制，只能通過狂灌穩(wěn)定劑的方式試圖讓自己冷靜。

    雖然那是無效的。

    雖然無效，但如果不讓他做，他只怕會崩潰得更快。

    可他到底……是因為什么而崩潰呢？

    方警官長長嘆了一聲。

    在確認(rèn)江耀只是抱著容器猛灌穩(wěn)定劑、并沒有進(jìn)一步作出更多舉動之后，方警官打亮轉(zhuǎn)向燈，把車重新開回到馬路上。

    踩在油門上的右腳一點點用力。加速。

    得抓緊時間了?？禳c弄清楚陸執(zhí)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然……江耀……

    可能真的要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