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片刻，趙婳蒼白的嘴唇一張一合，虛弱道：“許太后是不是已經(jīng)知道皇上你在韜光養(yǎng)晦？”

    趙婳回想起昏倒前的記憶，霍澹似乎跟許太后吵了起來。

    霍澹點頭，“知道了又有何妨，早晚的事情，如此也好，朕也不要再假兮兮和許氏一族周旋，反倒自在?！?/br>
    趙婳擔(dān)心，“但目前的情勢來看，挑明了關(guān)系，我們很可能處于被動。”

    末了，霍澹沉默。

    片刻后，他對上趙婳清亮的眸子，“無妨，朕不怕。有你在，便好?！?/br>
    他等不及了，望著她眉眼一字一頓，鄭重道：“阿婳，你可愿與朕攜手，除去這皇城中的jian佞小人？”共享盛世繁華。

    這是他第一次這般稱呼她。

    后面的話也不敢說出來。

    雖說霍嵐也這樣叫她，但畢竟男女有別，霍澹如此過于親昵。

    不妥。

    趙婳被霍澹那帶著幾分熾熱的眼神看得不自在，那聲“阿婳”叫得她心跳慢了一拍。

    奇怪的感覺在心尖蔓延。

    撇開頭，趙婳避開他目光。

    趙婳一時不知該如何回他。

    清心寡欲的她莞爾一笑，“參謀可以，其余免談?！?/br>
    霍澹低低一笑，有些嘲弄之意。

    “成交。”他道。

    來日方長，不急一時。

    第55章 干事業(yè)第五四天

    趙婳靠在床頭, 仔細(xì)打量四周，不遠(yuǎn)處的軟塌上放了張榻上桌，堆積如山的奏折疊在小桌上, 她在思政殿待的時間久, 這屋子里的陳設(shè)不像是思政殿，也不是霽華宮。

    莫不是霍澹專程騰了一間屋子出來，又專程搬到此處來處理政務(wù)？

    思及此處, 趙婳有些恍惚。

    此時, 霍澹驀地起身, 他大步去了門口, 殿門打開吩咐了句外面伺候的奴才，不消片刻回身時手中已經(jīng)端了一碗中藥。

    nongnong的藥材味彌散在空氣中。

    趙婳最討厭喝中藥了，被這刺鼻的味道弄地忍不住蹙眉。

    霍澹端了藥做在床沿, 趙婳見狀忽地生出個荒唐的想法來，誰知還沒來得及細(xì)想, 下一刻這荒唐的想法還真是應(yīng)驗了。

    一湯匙湯藥遞到她嘴邊。

    霍澹道：“朕一直讓人在爐子上溫著藥?！?/br>
    趙婳摸不著頭腦, 她不過是昏迷一覺, 醒來后怎感覺面前這人變了許多。

    又喚她“阿婳”, 又親自喂藥。

    堂堂帝王，竟屈尊到這般境地。

    “我自己來?！壁w婳原本是不喜歡喝中藥的，但是霍澹突如其來的舉動攪的她思緒萬千, 心神不寧。

    她接過那藥一鼓作氣草草喝下。

    一碗藥下肚，喉間與唇齒全是苦澀味，趙婳要吐了。

    “含口蜜餞緩緩?！被翦囊慌阅眠^一碟蜜餞, 挑了一顆最大的遞到她嘴邊。

    趙婳愕然, 從他手里接過。

    接連吃了五顆，總是將那苦澀味壓了下去。

    總感覺兩人相處有股尷尬的氣氛, 趙婳言歸正傳，開始進(jìn)入正題，嚴(yán)肅道：“許太后將我?guī)У接腊矊m，以為我是誰指派來迷惑皇上的，便打算從我口中套出點東西?！?/br>
    霍澹沒想過讓她一醒來便為這事cao心，有些不悅，但他也不知用什么理由讓她不談此事，便只能任由她說。

    單手撐在床邊柜面上，霍澹眉眼盡是她的模樣，問道：“如何？你怎說？”

    她約莫是沒有將嚴(yán)慶推出去，不然也不會傷成這樣。

    “我氣不過她們一來就用陰招——用銀針將我xue位封，就什么也沒說?！?/br>
    霍澹一只手藏在衣袖中，忍不住緊了緊拳頭。

    胸口的傷有些疼，趙婳借扯被子的動作悄悄將手放在胸口，“許太后很自信，她大抵是知道皇宮里和朝堂上有誰覬覦這皇位。”

    霍澹沒發(fā)現(xiàn)她的異樣，接過這話，道：“所以？”

    趙婳緩了一陣，傷口沒那么痛了，繼續(xù)道：“既然許太后心里門清，那她肯定知道嚴(yán)慶的心思，我們不妨借用許家的勢力，一舉除掉嚴(yán)慶，至于許氏么，皇上以后慢慢除，為今之計是將爪牙一個個拔除?！?/br>
    辦法是好辦法，可是霍澹沒有把握讓許湛和許太后跟他結(jié)盟，共同除掉嚴(yán)慶，更何況那晚他已和許太后撕破臉了。

    目光挪下，霍澹終是察覺了趙婳的異樣。

    夜里熱，她竟還將被子捂在心口？

    楊醫(yī)女同他說過，她右肩到心口有道傷。

    都傷成這樣了還在憂心。

    霍澹氣不打一出來，臉驟然沉了下來，道：“此事朕知道該如何做，傷好之前無需你插手。你看看你，身上一處青一處紫，你就不能消停片刻？”

    趙婳不明他這股氣從何而來，受傷的是她，如今帶傷給他出謀劃策，這人不感激也就罷了，反而沖她發(fā)一通氣。

    下一刻，霍澹最后一句話在趙婳腦子里過了一遍，她意識到重點，面色一頓。

    忍住傷痛，趙婳掀開被子從床上下來，手臂橫了過去，忍痛將霍澹按在床頭柜上，刀他一眼，“皇上偷看我了？”

    霍澹失笑，也不知受傷的她哪來這般大的力氣。

    見他不語反笑，趙婳更氣了，左手橫在他脖子上的手臂力道加大，“左右我都做了，以下犯上，大逆不道隨便怎樣都行，皇上要砍頭便砍?！?/br>
    霍澹坐在凳上因她相逼，后背一斜，僅有一點抵在床頭柜上，余下部分全懸在空中。

    “左右朕也看過了，不如讓你看回來？”

    霍澹說著伸手就要去扯自己衣裳。

    “皇上，您可閉嘴吧！”

    趙婳驚得雙目圓睜，空出來的右手一把按住他手背，止了他動作。

    可這一動便牽動了她右肩上的鞭傷，疼得她蹙眉悶哼一聲。

    “讓你好生養(yǎng)傷，偏要胡鬧，傷口又給扯了?！被翦Q眉，帶著幾分怨氣抬手敲了敲她額頭，將人橫抱起來放回床上。

    趙婳不知所措望著他，從他上手碰到自己那一刻開始，腦子便嗡嗡響，等反應(yīng)過來時已經(jīng)坐回了床上。

    “皇上，楊醫(yī)女來了?！?/br>
    門口嚴(yán)慶通傳的聲音傳到殿中，無形中打破了這尷尬氣氛。

    “傳——”

    得了霍澹允諾，楊醫(yī)女跨著藥箱進(jìn)殿，見床榻上的女子已然醒來，她面露喜色。

    霍澹退到屏風(fēng)后面，對楊醫(yī)女道：“她剛醒來，方才又一陣折騰，先換藥看看傷口是否裂開?！?/br>
    楊醫(yī)女領(lǐng)命，將藥箱放到床頭，只見靠在床頭的女子鬢發(fā)散亂，衣服皺巴巴的。

    折騰？怎么個折騰法？

    回想起皇帝方才說的話，她耳根子不由泛紅。

    褪下中衣，趙婳倒是配合楊醫(yī)女上藥，只是親眼見著身上大大小小的傷時，她難免有些恍惚。

    最深的那道鞭傷從右肩到胸口，因她動作過大，還沒愈合的傷口又給扯裂開了，白繃帶被滲出的血珠染出一片紅暈。

    若知道傷成這樣，她方才定然不會跟霍澹打鬧。

    楊醫(yī)女在她傷口上撒了藥粉，拿了干凈的繃帶重新給她包扎，“姑娘，這傷需要靜養(yǎng)，臣說句不該說的，姑娘這命剛從鬼門關(guān)撿回來，若是自個兒不愛惜自個兒身子，傷口反反復(fù)復(fù)裂開，受苦的是自己?！?/br>
    趙婳問道：“楊醫(yī)女，我這傷多久能好？”

    “約莫一月?！?/br>
    一個月，太久了。

    趙婳沉眸，她霍澹決心這次一舉除掉嚴(yán)慶，那便要早早打算，時間拖得太久，反倒讓嚴(yán)慶察覺。

    嚴(yán)慶從先帝在世時就一直暗藏野心，到如今已快二十年，此時正是最得意的時候。

    人，一旦得意，他就忘形了。

    會如何呢？

    會迫切地想要惦念許久的東西。

    那些不屬于他的東西。

    “姑娘，好了，容臣為您把把脈?！?/br>
    趙婳正想地出神，楊醫(yī)女已經(jīng)給她換好藥了，趙婳系好衣扣，將手放在脈診墊上。

    楊醫(yī)女為她搭脈，搭了許久也沒有下一步動作，微沉的眉眼越來越凝重。

    “如何？”趙婳心中沒底，號脈不可怕，怕就怕老中醫(yī)皺眉。

    她自我感覺良好，除了傷口痛了些許，一切還好，對她身子有信心，卻也架不住楊醫(yī)女一聲不吭的長久診脈。

    楊醫(yī)女收了脈診，笑道：“姑娘脈象有些弱，不過也不必憂心，調(diào)養(yǎng)些日子便能好轉(zhuǎn)?！?/br>
    “原來如此?！壁w婳松了口氣。

    楊醫(yī)女沒說什么，低頭收拾藥箱。

    她診了好一陣功夫，確實沒有診錯。

    這姑娘的脈象還和之前昏迷一樣，若有若無，氣若游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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