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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嬌婢在線閱讀 - 嬌婢 第83節(jié)

嬌婢 第83節(jié)

    姜氏跟在后面,暗暗惱火。

    她的兒子秦潤,現(xiàn)在是秦家唯一的孩子、更是長孫,這些年,旁人明里暗里各種奉承,久而久之,在姜氏心中,秦潤就是最金貴的,縱然秦玄策回來,見到這孩子,也應(yīng)是百般疼愛才對。

    不曾想,秦玄策一回來就沒給秦潤好臉色看,反而偏袒一個奴婢的孩子,這讓姜氏的面子很掛不住。

    她瞥了阿檀一眼,不陰不陽地道:“這婢子看模樣越發(fā)豐潤了,生了孩子的女人就是不一樣……”

    秦玄策停步回身,倏然一聲斷喝:“閉嘴!”

    煞氣迫面而來。

    姜氏猝不及防,嚇得臉色煞白,后退了一步。

    秦玄策喜愛念念,并不代表他不介意阿檀和別的男人生下孩子,姜氏這話說著無心,卻在他心口刺了一刀,他沉著臉,看了姜氏一眼,語氣生硬,嚴(yán)厲不容置疑:“我不是什么金貴人,很用不著你們大張旗鼓地在這里圍著我,弟妹若無事,就下去吧?!?/br>
    姜氏當(dāng)著眾奴仆,被這樣駁了面子,一張臉方才是白的,這會兒又憋得通紅,她還不能有半點(diǎn)不敬的意思,只得喏喏地低下了頭。

    偏偏秦方賜還要過來,把她撥拉到后面去,責(zé)備道:“看看你,不會說話就別說,二哥才到家,你又惹他不悅,真不像話。”

    姜氏羞愧難當(dāng),狠狠地瞪了秦方賜一眼,把兒子一扔,捂著臉,小碎步跑走了。

    時隔三年,秦夫人終于見到了秦玄策,這次和往常不同,她一句責(zé)怪的話也沒有,只拉著兒子的手不停地流淚。

    秦玄策威懾四海,位極人臣,權(quán)勢如日中天,旁人都道大將軍英雄無雙,只有做母親的心疼得快要碎了。

    秦玄策心下也愧疚,在秦夫人面前長跪不起。

    秦夫人摸了摸秦玄策的頭,聲音哽噎:“原先是我貪心了,求神拜佛,求著你懂事聽話,求著你早日成親,求著你給我抱個大孫子,后來我什么都不求,日日燒香念經(jīng),只求菩薩保佑,讓你平安歸來,我此生便已經(jīng)知足,好在菩薩終究還是憐憫我的,阿策,我的兒啊,你可算回來了?!?/br>
    秦玄策笑了一下,溫和地安撫秦夫人:“家國不能兩全,是兒子不孝,令母親為兒子擔(dān)憂,日后再不會了,母親的心愿我知道,這次回來,我馬上成親,馬上給你抱孫子,您別著急?!?/br>
    “不急、不急。”秦夫人擺手,復(fù)又落淚,“我可是對菩薩發(fā)了宏愿的,只要你平安歸來,其他的,我一概不管了,佛前無妄言,日后我再也不催你了。”

    左右丫鬟和嬤嬤急急上來勸慰,勸了半天,才把秦夫人勸住了,止了眼淚。

    秦夫人體恤兒子,念他遠(yuǎn)道而歸,也不多說話,打發(fā)他先回去歇著了。

    ……

    秦玄策退下去沒多久,姜氏來找秦夫人,一進(jìn)門就抹眼淚。

    秦夫人自己臉上的淚痕還沒大干,見姜氏這幅情態(tài),不免嘆氣:“老三媳婦,你怎么了,是潤兒又淘氣了嗎?”

    姜氏在秦夫人面前低著頭,用帕子按了按眼角,扭扭捏捏地道:“不是,是我剛才在二伯面前一沒留神,不知說錯了什么,惹得二伯不悅,求母親代為轉(zhuǎn)圜,請二伯息怒?!?/br>
    這是來找秦夫人求情了。

    半夏領(lǐng)著小丫鬟上來,捧著銀盆,打了熱水,奉上香脂,跪下來為秦夫人凈面。

    秦夫人漫不經(jīng)心地道:“好了,都是自家人,阿策不是那種小心眼的,過會兒我和他說下,你也別大驚小怪的,對了,你在他面前說什么了?”

    姜氏訕訕的:“二伯把那個叫阿檀的婢子又帶回來了,我不過見她……”

    “等等。”秦夫人突然覺得腦殼疼了起來,她扶住了額頭,“嘶”了一聲:“你說什么,阿策把誰帶回來了?”

    半夏眉頭一皺,看了姜氏一眼,走到秦夫人的身后,輕輕給她揉搓額角,柔聲勸道:“老夫人,您別急,不是什么大事。”

    她前頭見到阿檀,還沒敢和秦夫人提起,本打算先緩過這兩天再說,誰料到被姜氏直接捅了出來,她只好如實(shí)稟道:“就是原來二爺房里那個阿檀,二爺這回去了洛州,把她找回來了,眼下依舊安置在觀山庭,還是做二爺?shù)馁N身丫鬟,這不是,二爺才回來,這等小事,也沒的巴巴和您提起?!?/br>
    秦夫人臉色發(fā)青,深深地吸氣、吸氣、再吸氣。

    半夏眼看著不對,趕緊給秦夫人撫背:“老夫人,您消消氣,不過一個丫鬟,不值得您為她計(jì)較?!?/br>
    秦夫人氣苦:“那禍水,怎么又把她找回來了?阿策這混賬小子……”

    罵到一半,又覺得不妥,如今秦玄策權(quán)勢日盛,常年的戎馬征伐,令他的鏗鏘鐵血?dú)庀⒂鷿猓慌酝?,令人生畏,即使秦夫人身為母親,再罵他“混賬小子”,似乎已經(jīng)不太對勁了。

    她又是生氣、又是心疼,怒道:“當(dāng)年滿天滿地地找她,事情鬧得還不夠大嗎,御史臺都告到皇上面前去了,若不是皇上仁厚,那時候就要再給他一頓廷杖,他居然不長記性,就那么一個背主私逃的奴婢,按理,該送到官府去論罪,再不濟(jì),也要打一頓,扔到外院去做粗活,偏他還要把人帶回來供著,好沒志氣?!?/br>
    半夏委婉地道:“夫人,二爺才二十四歲,還年輕,他向來不涉風(fēng)花雪月,心眼兒實(shí)在,難得中意一個女子,自然長情,輕易戒不掉,也是人之常理,您多少體恤些。”

    “你別替他說話,我不想聽?!鼻胤蛉藳]好聲氣地道,“都是我自己造孽,當(dāng)初就不該帶那個丫鬟回來,誰知道呢,他不開竅就罷了,這一開竅,開到歪道上去了,不成,這絕對不成,等著,晚上把他叫過來,我一定要說個清楚?!?/br>
    半夏笑了起來:“夫人您就是愛cao心,剛剛不是才說的,二爺?shù)氖?,日后您一概不管了,怎么這會兒又管上了?!?/br>
    秦夫人呆了一下,怒視半夏,笑罵道:“怎么連你也來氣我?”

    半夏從小丫鬟手里端過了茶,奉給秦夫人,溫聲細(xì)語:“老夫人,二爺?shù)闹饕庖幌虼蟮煤?,凡事自己主張,更不用說如今,他身份和威勢更甚從前,更不愛聽人勸了,您就是cao心、也cao不起來,何苦給自己添堵呢,您看看,菩薩也是這個意思,由著他去,平安就好,萬事皆有定數(shù),急不得?!?/br>
    秦夫人畢竟是在佛前許了愿的,如今要反悔也不好,慈母心腸,只要兒子平安歸來,她確實(shí)是再沒有所求的。

    她一時語塞,呆了半晌,突然xiele氣,擺了擺手,悻悻然道:“橫豎道理都讓你說盡了,罷了、罷了,我就當(dāng)作不知道,別提這個,鬧心。”

    姜氏在邊上聽了半天插不上話,這會兒陪著笑臉,湊過來,試圖安慰秦夫人:“母親,您不要擔(dān)心,阿檀她嫁人了,生了個女兒,如今把孩子也帶回來了,一個嫁過人、生了娃的丫鬟,二爺縱有幾分舊情在,也上不了明面的。”

    秦夫人本來已經(jīng)消停了,這么一聽,火氣又竄了上來,幾乎拍案:“什么,嫁人了、還生了孩子?她是阿策的通房丫頭,居然敢背著阿策找別的男人,她怎么能這樣辜負(fù)我兒子,誰給她這么大的膽子,啊?”

    這回,連半夏都不知道該怎么接口了。

    阿檀既回來,秦玄策一句話也沒有交代,他一如既往板著臉,神情倨傲,好似什么事情都沒發(fā)生過。

    陶嬤嬤又是欣慰、又是惱火,抹著眼淚,把阿檀罵了一頓,后面還是做了主張,依舊叫阿檀住回原來的偏房,名分上還是秦玄策的貼身婢子。

    當(dāng)年阿檀走的時候,秦玄策狀若瘋狂,幾乎把長安城掀過來,誰不知道,如今見阿檀回來,還帶了一個女兒,據(jù)說還嫁過人的,旁人的目光就有些不對了,或好奇、或嫉妒、或嘲諷,各色紛呈,刺得阿檀站不住腳,抱著念念躲在屋里不出來。

    但到了晚間的時候,秦玄策卻命人將阿檀喚到自己房中,吩咐她伺候更衣入寢。【看小說公眾號:玖橘推文】

    赤金獸爐里點(diǎn)著梅真香,那是用去歲的白梅曬干了碾磨成粉,和白檀、零陵和丁香混合在一起,再加腦麝少許,聞起來,帶著白梅殘雪的味道,極清,微苦,煙息裊裊如絲,畫在琉璃披水流月曲屏上,痕跡宛轉(zhuǎn)。

    阿檀低著頭,為秦玄策脫下外袍,換上寬松的里衣。

    分明是春夜薄涼,他卻仿佛覺得熱了,領(lǐng)口敞得大大的,露出一截小麥色的胸膛,肌理結(jié)實(shí)。

    阿檀當(dāng)作沒看見,轉(zhuǎn)過身,取下床頭雀形金勾,攏下床幔。

    床上依舊放著兩個枕頭,哪怕她當(dāng)年和秦玄策鬧別扭,搬回自己屋里去睡,她的枕頭、她的被衾,也一樣擺放在主屋里。還有秦玄策給她的衣裳,裝滿了兩個八寶如意式大衣柜,琳瑯的珠玉首飾,堆在紫檀鏤海棠鳥雀鑲金妝臺中,什么都和從前一般,如同她未曾離去。

    桌案上擺著一只缺口的黑陶瓶,當(dāng)年曾經(jīng)插過大法明寺的白梅,如今見春,插了一枝半開的玉蘭,褪卻了顏色,只留一點(diǎn)淺白。

    秦玄策在一旁沉默地看著,一言不發(fā),但他灼灼的目光卻一直盯著阿檀,令阿檀有一種芒刺在背的感覺。

    阿檀強(qiáng)忍著心慌,將兩個枕頭擺好,又將被衾攤好,而后躬身,退了下去。

    就在和秦玄策錯身而過的時候,他抓住了她的手。

    “阿檀?!彼穆曇舻统粒孟裨谏嗉獯蛄撕脦讉€轉(zhuǎn),才吐出口,只是喚了她的名字而已。

    他抓得很緊,阿檀的手腕都有些生疼,她掙扎了兩下,不能掙脫,也就放棄了,就那樣站在那里,低著頭,不去看他,低低地回了一個字:“不?!?/br>
    “為什么不?”秦玄策心中懊惱無以復(fù)加,他一把拉過阿檀,面對面,竭力用兇巴巴的目光逼視著她,“你負(fù)心薄情,私自潛逃,一跑三年,嫁給別人,生了孩子,如此這般,我說了不再追究,你還不依不饒的,到底要我怎樣?”

    阿檀咬了咬嘴唇,倔強(qiáng)地道:“您一定要逼我回來,我反抗不得,那便罷了,但我不和您好了……”

    她的臉漲得緋紅,死死地攥緊手心,強(qiáng)忍著,不想在秦玄策面前落下眼淚,她抽了一下鼻子,聲音有些沙?。骸拔覀兊木壏之?dāng)年就已經(jīng)斷了,我不和您好了,我不愿意?!?/br>
    她再次用力,狠狠地把手抽了回來,她的眼眸中泛起了盈盈水光,如同那一夜的梨花春雨,便是嗔怒起來,也是濕漉漉的:“您那時候明明說過,是您自己錯了,怎么這會兒又翻臉不認(rèn)。”

    她那時候都燒得糊了,居然還能記得這個?秦玄策氣得笑了,怒道:“錯了又如何?我就要一路錯到底,我……”

    他要如何?

    阿檀的眼睛睜得大大的。

    宛如春水、宛如秋月,宛如無數(shù)天光垂落,盡皆在她眼眸中,他想了很久、很久,夢里都是這雙眼睛,望著他,足以叫他柔腸寸斷。

    秦玄策的心跟著顫了一下,他放開阿檀,在屋子里走了好幾圈,抓了抓頭,又扯了扯衣領(lǐng),仿佛焦躁不安似的,咳了又咳,哼了又哼,過了許久,終于停下來,下定決心,慎重地開口。

    “我要娶你。當(dāng)年你說,你須得明媒正娶,堂堂正正地做人家的妻室,好,如你所愿,我娶你,阿檀。”

    “嗯?”阿檀的眼睛睜得更大了,長長的睫毛顫動著,仿佛被秦玄策的話驚嚇到了,呆立當(dāng)場,還抖了一下。

    而秦玄策這話說出口,感覺似乎也沒那么難,甚至覺得心情漸漸雀躍起來,如同一個不諳世事的少年郎,面對著自己心愛的姑娘,他竟然也有了幾分局促。

    好吧,她負(fù)了他,拋棄了他,跑了,嫁了別的男人,生了別人家的孩子,可是……可是,那能怎樣,那是他的阿檀啊。

    他站定了,直直地望著她,眼睛里帶著殷切的光:“只要你向我認(rèn)個錯、服個軟,我就既往不咎,這三年多的事情,我權(quán)當(dāng)沒發(fā)生過,我們依舊像原來那樣,好好的……”

    “不要?!倍⑻磪s打斷了他的話,“我不要那個了,二爺?!?/br>
    作者有話說:

    預(yù)告一下,接下去兩章之內(nèi)進(jìn)入認(rèn)親環(huán)節(jié)。

    第68章

    “你說什么?”秦玄策覺得恍惚聽錯了, 不太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說我不要了?!卑⑻凑J(rèn)認(rèn)真真的,沒有絲毫猶豫或者羞澀,她的目光清澈,如同山澗里的泉水, 容不得一絲兒塵埃, “我沒有錯,我不認(rèn), 我也不愿意嫁給您, 您不必要委屈自己,你去娶您要的高門貴女吧, 我不和您好了, 不愿意?!?/br>
    她在說什么?

    秦玄策覺得腦袋嗡嗡作響, 有一瞬間,他幾乎想要掐住阿檀的腰, 把她摁在墻上,狠狠咬她。

    但是他舍不得。他怎么舍得呢?他的阿檀,他找了這么久、這么久才找回來的阿檀。

    他幾乎無法控制自己,他的手握住劍, 可以斬破黃沙赤血,但此時握住了拳頭,卻覺得有些吃力,指尖發(fā)顫。

    “你說什么?”他又問了一遍,眼睛里浮出一片血紅,那神情,恨不得把她一口咬住。

    阿檀被嚇到了, 情不自禁地倒退了一步。

    卻在這時, 門外突兀地傳來了長青的聲音:“哎呦, 二爺在辦正經(jīng)事呢,你可不能進(jìn)去。”

    秦玄策勃然大怒,扭頭喝道:“什么人?大膽,還不快下去!”

    “嚶”的一聲,外頭有人哭了,抽抽搭搭,嬌嬌嫩嫩,就像小鳥“啾啾啾”的:“娘,我要我娘。”

    是念念。

    秦玄策怔了一下,惡狠狠地瞪了阿檀一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理了理衣襟,臉上又恢復(fù)了威嚴(yán)而高傲的神情,只是眼中的赤紅來不及退盡。

    阿檀退后了兩步,慌慌張張地抹了抹眼睛。

    外面小女孩兒軟軟的哭泣聲更大了:“要睡覺,要阿娘,念念困困了?!?/br>
    秦玄策收斂了一下情緒,盡量用平常的語氣吩咐道:“讓這孩子進(jìn)來?!?/br>
    很快,長青退下去了,門被推開,探出了一個小小的腦袋,還不太敢進(jìn)來,先怯生生地張望了一下。

    這孩子,為什么要學(xué)她母親這個脾性,愛趴門縫,活似做賊。

    秦玄策用力地咳了一聲:“念念,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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