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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明月藏鷺在線閱讀 - 明月藏鷺 第85節(jié)

明月藏鷺 第85節(jié)

    “出老千!一定是你們這群挨千刀的出老千了!”

    旁邊一千兩壓了小的富商覷著莊家手下的三個骰子,摟著旁邊的美人,笑語道:“一千兩打了水漂。但為了萍兒今日盡興,也算不得什么?!?/br>
    也有人收到了不少銀錢,湊夠了前去趕考的路費,就此收手,心滿意足地收著銀錢離開。

    領(lǐng)著明楹與傅懷硯的小廝瞧著他們對著這邊注視許久,連忙殷勤道:“公子與姑娘不知曉呢,這是咱們千金臺賭得最大的,排場也大,不比雙陸那些還需廢些腦子,有些技巧,這個啊,就是命?!?/br>
    “命好的,就此飛黃騰達的有,命不好的,就此窮困潦倒的也不在少數(shù)?!?/br>
    小廝對著明楹與傅懷硯點頭哈腰,“但是小的瞧著兩位,就知曉這兩位必然是個富貴命,賭了這個,想來也是貴上加貴,貴不可言吶。”

    商戶最愛聽的就是諸如此類的吉祥話,即便是原本沒什么賭的心思,這個時候也難免想著花點小錢消遣一把。

    博-彩這種事情,一旦開了頭,就是是食髓知味。

    難以收手。

    傅懷硯隨手把玩了自己手中的檀珠手持,看著往來的人神色各異,低眼看著明楹問道:“賭么?”

    既然是來了賭場,自然是要賭一兩把來試試的,明楹知曉他們現(xiàn)在來這里是要引起高陽的注意,雙陸和弈棋畢竟只是幾個人之間的博弈,自然沒有這賭大小的陣仗大。

    她點了點頭。

    傅懷硯手中的手持隨意的劃過。

    這里往來都是賭徒,大多都是帶著為人所見的狂熱,他反倒有點兒置身事外的淡漠,卻又因為面上的似笑非笑,帶著些紈绔子弟獨有的對于聲色犬馬的倦怠。

    傅懷硯低眼問明楹,“賭大賭小?”

    反正也只是隨意地賭一把,明楹并沒有什么猶豫,“賭小吧?!?/br>
    傅懷硯并沒有急著應(yīng)聲,只是慢條斯理地把玩著自己手中的佛陀檀珠,周身上下都是置身十丈軟紅卻又超脫其中的意味。

    明楹見他好似在思忖什么,躊躇了一會,想著傅懷硯方才或許是沒聽清,只能輕聲喚他道:“……夫君?”

    傅懷硯在此時倏然抬眼,與她對視。

    明亮的賭坊之中,往來嘈雜聲眾多,他的下頷線條清晰而流暢,此時稍微一笑,恰如上京街頭鮮衣怒馬的五陵少年郎。

    居然是在詐她。

    傅懷硯手指在賭桌之上很輕地叩了一下,川柏悄然出現(xiàn),將銀票遞到傅懷硯的手中。

    他抬手將銀票放在賭桌之上,瘦削的手指在銀票上壓了一下,然后輕描淡寫地開口。

    “一萬兩,賭小?!?/br>
    作者有話說:

    傅狗:老婆太主動了怎么辦(苦惱)

    杳杳:兩個字,讓男人為我花一萬兩。

    紅包!

    第71章

    他的聲音并不算大, 卻似夏日杯壁碰冰一般清冽,從他與明楹的周身開始,周遭靜寂了一大片。

    方才聽清傅懷硯說話的人面上皆是如出一轍的嘩然。

    那個對著明楹與傅懷硯點頭哈腰的小廝原本還在拿著汗巾, 此時聽著這話, 手一松, 汗巾都掉到了地上。

    莊家從前自然也是見慣了大場面的,畢竟這里可是千金臺,往來的高官貴客,富商豪紳, 都是多如過江之鯽,但此時聽到面前的少年郎君隨意說出口的話, 握著木盅的手也忍不住猛地抖了一下。

    多,多少?

    ……一萬兩?

    一萬兩這個數(shù)目,江南地帶不少富商都是可以拿出來的, 甚至一個晚上在這個輸?shù)舻? 也遠不止這個數(shù)目。

    但那都是什么情況?大多都是諸如賭上了癮, 一時意氣上了頭, 面上帶著紅光,越賭越大, 連著輸十幾把才能積累到這個數(shù)目,尋常哪有人能隨隨便便第一把就賭上一萬兩的?

    即便是一時賭癮上來了,這第一把至多也就是試試水, 這剛開始一下子就賭個一萬白銀,整個江南道,能有這種闊綽手筆的, 只怕扒著手指頭也未必能找到一個。

    何況瞧著這位郎君的姿態(tài), 好似一萬兩也只是隨手可擲出的消遣罷了。

    蕪州城中什么時候出了這么一位人物?

    一把輸贏, 可是萬兩白銀,即便是在千金臺,也少有的豪賭。

    莊家目光在傅懷硯與明楹身上轉(zhuǎn)了轉(zhuǎn),帶了些凜然,他小聲招來小廝,在耳畔輕聲叮囑了幾句。

    小廝覷了覷傅懷硯手下壓著的銀票,連連點頭應(yīng)是。

    莊家滿臉堆笑地對傅懷硯道:“爺當真是好大的闊氣,小的在這千金臺當了這么久的莊家,也是少有能見到這樣大的手筆。爺這是哪個世家出來的小少爺?廣陵沈,還是姑蘇秦?”

    傅懷硯手指在銀票上碰了碰,姿態(tài)有些懶散,抬眼看向莊家道:“怎么,來賭場賭錢,莊家還要查人底細。知道的,知曉這是在賭錢,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在官府辦案?!?/br>
    “需不需要將祖上三代的名諱也一并告知莊家?”

    莊家連說了幾句不敢,奉承道:“爺當真是說笑了,咱們都是些小人物,哪里見過這么大的場面,一時瞧花了眼,擾了爺興致的話……”

    他笑著在自己臉上拍了兩下,“小的在這里給您賠罪了?!?/br>
    傅懷硯隨意回道:“能進這千金臺的哪個不是有頭有臉的人物,莊家手下過的又何止萬金,說笑了?!?/br>
    這話說得倒也客氣,但要說是謙遜,也談不上。

    莊家手指摩挲著自己手中的木盅,遲疑了一會兒,“公子過謙了。只是小的在這要說句煞風景的話,小的自然是能瞧出來公子渾身上下都冒著貴氣,但是這千金臺的規(guī)矩都是死的,前來賭錢的銀票,都要經(jīng)過一一查驗的?!?/br>
    “雖說這假冒銀票的也少,逮住了都是重罪,但保不齊有人鋌而走險?!?/br>
    小廝站在傅懷硯身邊,恭敬道:“……公子?”

    傅懷硯倒也沒有遲疑,抬手讓出些位置,讓小廝仔細查驗。

    小廝貼近賭桌之上仔細湊近了看放在上面的銀票,楮皮川紙的料子,在賭場的燈光下面泛著淡淡的光。

    這種紙張,民間也是不得流通的,而且這上面還有官府的章印,篆書寫的恒福錢莊的字號。

    小廝再細細檢查了一下,他經(jīng)手的銀票自然不在少數(shù),只是這么大數(shù)額的,也是一次瞧見,難免有些屏住了氣。

    一直等到他仔細查驗完,小廝才對不遠處的莊家道:“主家,的確是恒福錢莊放的銀票?!?/br>
    莊家說不上是詫異,就只是點了點頭。

    聽到小廝的話,站在一旁等著這一局開場的群眾雖然沒有大聲議論,但是靠得近的,難免多些竊竊私語。

    “這是哪里來的人物,這般年輕,往日是咱們這蕪州城里的嗎?”

    “怎么可能是蕪州的?若是蕪州,我怎么可能連個照面都沒見過?”

    “奇了怪了,就算是整個江南,也沒聽說過這么一號人物,難不成是從北方前來游玩的哪個世家子?”

    議論了許久,也沒個什么結(jié)果。

    總之這個人,多半不是蕪州城里的哪號人物。

    旁邊有好心人勸道:“小郎君,這一萬兩可不是什么小數(shù)目,你縱然是家中有些銀錢,也不能這么折騰,你這把若是輸了,可就是一分一厘都拿不回來,現(xiàn)在骰子都還沒進了木盅,收手還來得及?!?/br>
    賭場之中能這么規(guī)勸的人倒是少數(shù),明楹也有些詫異,抬眼看了看方才出口的人。

    是個消瘦的郎君,大約三十上下,身上倒是沒有什么賭徒的狂熱,甚至還帶著些書卷氣。

    倒是一點兒都不像是會出現(xiàn)在千金臺之中的人物。

    這話一出,旁邊的人連忙推搡了下他,“你小子,說些什么晦氣話,這都來了千金臺了,哪有錢到賭桌之上還收回去的道理!”

    旁邊應(yīng)和者眾,那人朝著這邊嘆了口氣,倒也沒多說什么。

    傅懷硯只是隨意地笑笑,低眼看著身邊站著的明楹。

    “一萬兩也不算是什么大數(shù)目?!彼粗悬c兒懶散,“哄夫人開心罷了。”

    莊家瞧了瞧明楹,連忙應(yīng)道:“令正看著就是難得一見的顏色,與爺當真是天造地設(shè)的一對?!?/br>
    這邊確定下了注,莊家將這一萬兩銀票放在了壓小的這邊,面上也難免帶著興奮的紅光,朝著旁邊的人問道:“下注了下注了,這把可是把大的,想下的趕緊了——”

    瞧著這當真是一萬兩,原本在一旁觀望的眾人連忙跟著下注。

    這局壓大的人要遠多于壓小的人,畢竟一旦贏了,這對面要分的可是一萬兩,哪怕只是分到的不多,但也要遠比平日里的數(shù)目大上不少。

    場中人權(quán)衡利弊,傅懷硯身處其中,卻有些興致寥寥,好似方才隨手擲出去的只是一塊銅板。

    明楹踮起腳,很輕地拉了一下傅懷硯的袖子。

    傅懷硯意會她的意思,稍稍俯身。

    明楹怕被旁人聽見,幾近只是氣聲,“皇兄……當真要賭一萬兩嗎?”

    縱然一萬兩對于東宮來說,只怕也算不上是什么大數(shù)目,但是就這么拿去賭,輸贏畢竟皆是命數(shù),若是輸了就當真只是拿錢聽個響。

    明楹自然知曉傅懷硯這樣張揚是為了引起蕪州刺史的注意,但這畢竟是一萬兩。

    她此時小幅度地拽了拽傅懷硯的袖口,聲音被壓低,細微的氣音散在傅懷硯的頸側(cè)。

    明楹小聲與他盤算,“其實三千兩在這千金臺,也算得上是一筆很大的數(shù)目,也足夠蕪州刺史注意到了?!?/br>
    傅懷硯嗯了聲,“不必擔心,杳杳若是心疼的話,就算在川柏和川芎扣了的月例中?!?/br>
    明楹想了想,“我只是覺得有些不值,蕪州刺史畢竟也只是為人走狗,為他花這一萬兩,實在是有些不太值當。”

    “誰說是為了他了。”傅懷硯聲音壓得很低,溫熱的氣息拂過明楹耳側(cè),“方才不是說了么?!?/br>
    “……是為了哄夫人開心?!?/br>
    “況且只是壓小而已,未必會輸。孤相信杳杳?!?/br>
    賭注已成,被場中人的氣氛渲染,明楹此時靠在傅懷硯的身邊,也不期然帶著一點兒緊張的情緒。

    她從未博-彩過,畢竟是三教九流之中上不得臺面的東西,上京的賭場,一向都為京中走街串巷的紈绔子弟熱衷的地方,若是哪家世家子前往賭場里面流量,多半是要被家中長輩訓斥懲戒的。

    此時她看著賭桌上越堆越高的籌碼,也突然懂了一點兒為什么那些分明無路可走的賭徒還是會選擇孤注一擲。

    因為在即將開盤的前夕,看著桌上滿桌的金銀,大概很多人會享受這種命運就站在咫尺之外等待揭曉的灼熱感。

    從四肢五骸的末端蔓延,是幾近腿軟的亡命天涯,往前一步是平步青云,往后一處是萬丈深淵。

    周遭的喧囂全然都是無物,全都聚集在莊家小小的木盅之上。

    明楹拽著傅懷硯的袖口,只覺得周遭的環(huán)境也隨之變得緩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