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思違坐著，看打印下來裝訂成冊的論文。本來是消磨時間，結(jié)果本末倒置，魚鈴響了，他后知后覺，急忙去收桿。魚都跑掉了。

    晚上了，湯叔叔開車送他回去，路上問他一直在看什么。

    “論文?！币姿歼`說，“我不太會寫結(jié)課作業(yè)。”

    在學(xué)校，很多專業(yè)課科任老師都會布置論文來結(jié)課。說是論文，實際查得并不嚴(yán)，隨意選題，復(fù)制粘貼，自己原創(chuàng)糊弄一通，也是能有學(xué)分的。

    湯祁樂說：“我們才大一啊，不會寫很正常?！?/br>
    易思違說：“所以才想學(xué)嘛?！?/br>
    湯祁樂的爸爸馬上借此教育湯祁樂：“你看看人家，你讀書也要努力點，別進(jìn)了大學(xué)就知道玩?！?/br>
    放了一個長假回去，班上少了兩個同學(xué)。學(xué)期中途，突然少人算意外。

    一個是退學(xué)，回去復(fù)讀了。早就聽他們寢室的人說過。這個同學(xué)覺得專業(yè)不符期望。勸人學(xué)這門確實天打雷劈，及時止損也是好事。

    另一個是聞京。

    他退學(xué)了。

    關(guān)于他的事，學(xué)校做全了保密工作，捂得太嚴(yán)實，嚴(yán)實得有點異常。

    當(dāng)然，學(xué)生多半還是會有小道消息。

    聽說他跟人起沖突，動刀子了。

    聞京的mama來學(xué)校，替他辦理休學(xué)手續(xù)，收拾了行李。在寢室，這位女士一直強(qiáng)調(diào)自己孩子是身體不好，所以才休息，雖然此地?zé)o銀三百兩的味道有點重，但也是可憐天下父母心。

    另一個當(dāng)事人是誰，沒有人知道。

    很多人猜是莫烏莉。但莫烏莉毫發(fā)無傷，怎么都不像。有人直接去問了她，她也否定了。

    莫烏莉跟學(xué)校和聞京的父母達(dá)成了協(xié)議，也不好坦白，只能說：“我也不太清楚?！?/br>
    她下手看似重，實則都有注意。唯一一次砸中頭部，她是橫握甩棍，用力推出去的。這本身就減輕了沖擊。后來幾擊，她也都打在自己最先拋出的書包上。

    即便如此，聞京居然還是肋骨骨折了，真令人無語。他到底有多弱??？好在是簡單的線性骨折，不嚴(yán)重。

    聞京的父親不太講道理，一直嚷嚷著要鬧大。聞京的mama明事理，可卻一直被丈夫壓著，沒有話語權(quán)。學(xué)校老師登場，監(jiān)控調(diào)出，聞京動刀子，自白“犯罪動機(jī)”，放出“犯罪宣言”，通通鐵證如山。

    權(quán)衡利弊，他們也沒有理由再鬧，到最后，只落得個落花流水的收場。

    莫烏莉不為難聞京。因為她知道，他不可能殺人，也沒有殺人的能力。

    這算是贊美。

    莫烏莉推脫了身份，不想再跟這個人的話題攪在一起。

    潘朵然說：“他有什么關(guān)系好的人嗎？住在一起的人？問問唄?！?/br>
    和他同寢室的另外三個人都沉默不語。他們沒有孤立他，但是，聞京肯定不會向他們敞開心扉。

    易思違很惋惜地為這個話題做總結(jié)：“他還沒把我的蘋果筆還給我?！?/br>
    天氣很暖和，樹木也開花了。

    路人甲沒什么記住的必要，大腦適當(dāng)排空很重要。對于腦容量的歪理邪說，她都是跟夏洛克·福爾摩斯學(xué)的。上完課，復(fù)習(xí)到教學(xué)樓門禁，莫烏莉一個人回到家。這時候，她已經(jīng)完全忘記聞京這個人是誰，她跟他有過什么事了。

    潘朵然很單純，覺得聞京休學(xué)是好事，她又提議，莫烏莉應(yīng)該跟他們一起去夜店轉(zhuǎn)換心情。

    沒什么心情可轉(zhuǎn)換的，但是，去玩不錯。

    這次不錯。

    與上次不同。

    莫烏莉涂了眼線，眼影蓋住眼皮，像魚的鱗片。上身裙子很短，可是，既然有裙擺，就不用再穿褲裙了。金屬首飾可以戴得多一些，重一些。她沖下樓，叫了出租車，跟潘朵然在店外見。

    莫烏莉跳下車，潘朵然已經(jīng)在等她了。

    潘朵然穿得像只獨角獸，熒光色的毛絨能反光。去玩的時候，打扮夸張些是常識。

    她們兩個人跑進(jìn)店里。莫烏莉在微笑，潘朵然在尖叫。

    潘朵然說：“男生在里面等我們！”

    說是等，可一進(jìn)去，就沒有會合的概念了。夜店光線暗，又喧鬧。大家都在玩，沒必要湊在一塊兒。

    潘朵然是個人來瘋，向田亦當(dāng)眾索吻。田亦拉不下臉，別別扭扭。這對小情侶非常有趣。

    莫烏莉一直笑，仿佛夢游，走到舞池中間去。她很困，也很累，失眠是常態(tài)，看再枯燥的教科書也不犯困，之前吃藥才好好睡過一覺。

    易思違看到她，和朋友告辭，從有序的混亂中切入人群，來到她面前。

    她一睜眼，馬上就看到他。那種感覺很神奇，仿佛他是風(fēng)暴，在這一潭死水的余生里。

    深藍(lán)色的舞池在搖晃，他們眩暈著駐足。周遭還有其他人，想要停靠在一起，那就只有捉住對方的手。他們面對面，虛握著彼此的手。

    他垂下頭，她仰著臉，兩個人的鼻尖和嘴唇若即若離。莫烏莉來回望著他的眼睛。這場景令她想到看過的電影，在迷幻的香煙顆粒中，男人向女人用哄騙的方式示愛。就是現(xiàn)在，就現(xiàn)在吧。她開口了，魔女念出咒語：“你好像和別人不一樣?！?/br>
    易思違靜悄悄地看向她。

    良久，他回答：“你也是?！?/br>
    一時間，莫烏莉像從溺水狀態(tài)中醒來，不自覺戒備，牢牢盯著他。

    易思違說：“我覺得你跟別人不一樣?！?/br>
    作者有話說：

    下一章節(jié)入v，假如愿意讀的話就付費章再見了^^

    預(yù)收大家隨便看看吧，反正風(fēng)格也不一樣。舊文也可以隨便看看，切記風(fēng)格可能不太一樣

    最后，謝謝大家！天天開心！

    【weibo@央啊】

    第16章 潮濕（2）

    有時候, 易思違會面無表情，默默盯著別人。乍一看不兇，反而像憂郁, 可每當(dāng)他擺出那種臉，總是一副能cao翻全世界的派頭。

    那讓莫烏莉堅信，他一定有著卑劣的本性, 會毫不猶豫地踐踏和傷害人。

    可是，與她面對面時, 近距離接觸, 他又完全不一樣了。

    恰如現(xiàn)在, 易思違的眼睛微微發(fā)亮, 微笑也賞心悅目。他長得很好看, 聲音也好聽。燈光照進(jìn)他褐色的眼睛，在那里面, 莫烏莉仿佛看到自己。

    她恍惚了。

    身體像置身在加熱的水缸里，忽然惘然起來。

    尖叫聲像消防錘, 重重敲擊玻璃魚缸，直到溫水迸濺, 他們也和周圍人一樣, 打探意外事故的來源。

    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潘朵然突然跟田亦吵起來了。剛才大叫的就是她。這家店的風(fēng)格并不吵鬧, 音樂聲也不夠繽紛多彩，這樣的嘈雜還挺吸睛。dj同樣留意到這邊。

    潘朵然背過身，表情顯示她很不快樂。她今天梳了雙馬尾, 還貼了彩色的假發(fā)片, 在平常的場合肯定不適宜。而現(xiàn)在, 她正不高興地抬起手, 把精心梳好的發(fā)辮拆開。

    田亦倒不像在生氣，只是無可奈何，不知道怎么安慰潘朵然。

    易思違和莫烏莉沒有商量，也不需要商量，趕緊上前。

    莫烏莉摟住潘朵然，潘朵然哭了，一直抹眼淚，聲音也變得很粗。她說：“小田這個人真的太討厭了！他只在乎他自己！”

    她把臉埋進(jìn)莫烏莉懷里。莫烏莉拍著她的背，在她耳邊問：“要不要出去？”

    潘朵然吸著鼻子點頭。

    周遭的人已經(jīng)重新回到娛樂中，好像摩西分海以后，海水又恢復(fù)原樣。莫烏莉抬起頭，朝遠(yuǎn)處揚(yáng)了揚(yáng)手臂，然后帶著潘朵然出去了。

    田亦愣在原地。

    湯祁樂本來在跟一票美女聊天，回頭看到這邊，馬上結(jié)束和人搭訕，直沖過去，也帶著兄弟往外拖。易思違就慢吞吞跟在后面。

    到最后，五個人都出來了。

    店外有一片混凝土的空地，周圍是公路。時間太晚，地方也偏，看不到行人，空曠又遼遠(yuǎn)。

    直到這時候，莫烏莉才知道湯祁樂來了。但是，兩個人也沒機(jī)會碰面和說話。因為潘朵然很傷心，坐在臺階上，她不得不專心安撫她。

    莫烏莉不擅長安慰人，局促地站著，呆呆地放空。

    渾濁的影子躺在地上，她看著影子，掏出香煙，本來要摸打火機(jī)，耳畔傳來金屬摩擦的響聲。易思違伸出打火機(jī)，單手開蓋，順手按膽，砂輪滑動?；鹈缟穑f向她，像海鷗的翅膀在夜里擦過海面。莫烏莉吸了一口，單薄的面頰下陷，香煙瞬間點燃。

    他收起打火機(jī)，一句話也不說，轉(zhuǎn)身走掉了。

    莫烏莉捏著香煙，小心地把濾嘴抵在外套上。真是煩悶的時候。

    好在潘朵然和田亦和好很快，過了一會兒，田亦就過來了。

    他坐到潘朵然另一邊，小聲說：“我們?nèi)コ晕鞴虾貌缓?？?/br>
    潘朵然吸鼻子：“……好?！?/br>
    兩個人居然就這樣和解了。

    直到解散的時候，莫烏莉也不知道他們到底是為了什么吵的架。

    他們幾個住校，直接一起回學(xué)校。湯祁樂是開車來的。他喝了酒，現(xiàn)在是易思違開車。車后座上，潘朵然正抱著田亦的手臂說話。

    車窗降下來，易思違問：“一起送你吧？”

    莫烏莉拒絕了：“地鐵還沒停運，走幾步就到了。”

    說是幾步，也有十來分鐘。不過，十來分鐘的路程也不遠(yuǎn)。

    引擎蓋光滑平整的車子揚(yáng)長而去，莫烏莉轉(zhuǎn)過身，邊整理頭發(fā)邊往前走。他們是在公路旁分別的，人行道窄到可以忽略。路燈高大，哨兵似的矗立著。莫烏莉孤身一人往前走，沒人能說話，自然而然就沉默。

    有影子從后面來，她回過頭，看到易思違騎著一輛腳踏車，優(yōu)哉游哉跟上來。

    她有點詫異，問：“你怎么過來了？他們呢？”

    “還是送你到車站吧?！币姿歼`騎著自行車，仗著公路上沒人，自由自在，騎到前面又轉(zhuǎn)彎，圍著她轉(zhuǎn)圈。

    她被他逗笑了，別開視線，遏制著笑容散開。

    莫烏莉說：“我一個人沒事的?！?/br>
    他卻徑自換了話題：“你今天很漂亮。”

    “只有今天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