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響了，莫烏莉走進來，拎著打包好的牛奶可麗餅。他meimei說他喜歡吃，她就順路買過來了。這對兄妹不是那么熟，但也不是完全不來往。

    “謝謝！你怎么不回家？”看到吃的，易思違明顯很開心，“玩得開心嗎？”

    “嗯。你在干什么？”

    易思違說明了教授布置的緊急任務(wù)，莫烏莉放下包：“我來幫你?！?/br>
    這是一間舊辦公室，儲物柜一排排整齊地佇立。她不緊不慢地往前走，視線轉(zhuǎn)了一圈，回憶著整個教學中心的地形圖。

    沒費多少力氣，易思違就找到了剩下的東西，還是像之前一樣拍照，發(fā)送。他站起身，遠遠地知會莫烏莉：“沒事了?！?/br>
    他沒聽到答復，繞出去找她。走過幾列過道，他終于在最盡頭的墻邊看到她。莫烏莉正站在固定儲物柜，她回頭，朝他笑了一下：“你來看。”

    易思違想也沒想就走過去。

    他沒有用手搭住任何一側(cè)，走近后傾斜身體，毫無防備，往柜子里面張望。那是一只沒有隔層的長條形儲物柜，里面空無一物。

    易思違突然被推進去。

    他沒想過會有這種事，一點準備也沒有，一個趔趄，直接往里栽。柜門馬上被關(guān)閉，按上鎖扣。

    行云流水般完成這一切，莫烏莉掏出手機，看了一眼時間。五分鐘？十分鐘吧。她轉(zhuǎn)身，用背靠住柜門。里面?zhèn)鱽碜矒?，足夠突然，卻不突兀。

    她感受著身后的震蕩，臉上浮現(xiàn)起笑容。這笑容沒有惡意，僅僅因為想起了小時候的捉迷藏，為回憶感到有趣。

    易思違被關(guān)進了柜子里，起先是茫然：“咦？為什么？咦？怎么？”儲物柜里一片漆黑，狹窄又逼仄。他用力敲打柜門，等待，然后繼續(xù)敲打。

    莫烏莉是這樣想的，假如他勃然大怒，那她就能見識到他最真實的一面。生氣比任何其他情緒都更可靠。假如他能對她袒露傷口，分享點陰影，那也不錯，她又能挖掘一下他到底是個怎樣的人。不論如何都對她有利。

    她只需要等他崩潰就行。

    作者有話說：

    得知男主角的心理陰影

    正常女主角：憐愛了，我要多注意。找他聊聊，開解開解他

    莫烏莉：讓我看看是不是真的！來，崩潰一下給我添點樂子！

    -

    第24章 潮濕（10）

    儲物柜又小又暗, 外面?zhèn)鱽淼墓饩€很微弱。易思違敲門無果，最后只好節(jié)省力氣，掏出手機, 發(fā)消息給她，先是一個疑問號，然后是文字：“為什么？”

    手機響了, 莫烏莉掏出來，看了一眼, 她沒有回復。

    鎖扣被撥弄回原位, 儲物柜的柜門也打開了。易思違站在里面, 不著急出來, 但用手撐住門, 確保它不會又突然關(guān)上。

    莫烏莉望著他，他也看著莫烏莉。她在等他的第一句話。

    易思違笑了, 苦笑著說：“發(fā)生什么了？嚇死我了。為什么？”

    嗯？

    莫烏莉遏制著挑眉在內(nèi)的一系列微表情，盡量微笑。

    就這樣？

    易思違撐著門, 怯生生地張望一周，確認旁邊沒有別人。他看向她, 保持著笑容說：“你為什么這樣對我？”

    那笑容燦爛過頭了。

    莫烏莉想, 他在生氣。

    她也笑了，笑盈盈地故作輕松：“跟你鬧著玩而已。”

    “嗯……”拉長的音節(jié)透漏出揣摩的本意, 仿佛考究無果，易思違轉(zhuǎn)過背，“以后不要這樣, 求你了?！?/br>
    懇求的說辭像撒嬌, 可他的表情卻很嚴肅。那張面孔下蓄勢待發(fā)的是憤怒還是真實？莫烏莉在他身后, 臉上笑著, 裝出不安的語氣說：“怎么了？你反應好大。”

    “沒有。”他說。

    “……”

    “你們?nèi)サ氖沁@個餐廳嗎？”易思違回頭，從手機上調(diào)餐廳網(wǎng)站給她看，這話題轉(zhuǎn)移得很順暢?？上獮趵蛴袀涠鴣?，沒那么容易買賬。

    她說：“是這家。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氣？”

    “不是。”他微笑著看向她，眼睛稍微被遮住了，“思陸肯定說我壞話了吧？”

    就這么點反應而已？

    莫烏莉跳過這個流程，直奔下一個，她試圖誘導他開口：“她說了你們小時候的事。你mama一個人照顧你，很不容易。”

    “嗯？嗯。是的，所以我要好好讀書，找個好工作賺錢報答她?！?/br>
    “……”

    “差不多可以走了。我開車送你回去？”他看了眼時間，徑自往回走。

    望著他的背影，莫烏莉徹底地沉默不語。

    易思違什么都不說，什么也不做，偽裝成從沒有受過傷的人類，即便世界上這種人本該少之又少。他不對她敞開心扉，又或者說為了自尊掩飾，維持著神秘和距離感。他不訴苦，不抱怨，不發(fā)牢sao，把糟糕的、荒唐的事全部藏得嚴嚴實實，不用它們?nèi)Q取一星半點的同情、關(guān)注或者愛，好像不在乎它們，從根本上否定傷痕的存在。

    或許有些扭曲，莫烏莉感覺心跳個不停，體溫也在上升。

    她不相信愛，但是，她第一次清晰地覺得不討厭。她喜歡這樣的。

    值班的辦公室里有學長自己購置的小型冰箱，易思違彎腰，打開，發(fā)現(xiàn)里面有支雪糕。他問莫烏莉要不要，她搖頭，他拆開，剛咬一口，還在咀嚼，然后就吐了出來。

    包裝袋上的日期是一年前，冰淇淋早就過期了。還好沒吃，可嘴里卻滿是變質(zhì)雪糕的味道。好惡心。令他惡心的只有冰淇淋嗎？需要用冷飲鎮(zhèn)定的情緒只有不安嗎？

    莫烏莉突然問：“易思違，這間辦公室有監(jiān)控嗎？”

    “沒——”他沒說完。

    她朝他走過去，他什么也沒做。莫烏莉和他接吻，輕輕啃噬，緩緩廝磨。變質(zhì)食物的味道在唇齒間推移。易思違停頓了一陣，手懸在空中，然后，按住她的后頸。

    她撞到了辦公桌和椅子，后背好痛，想先站穩(wěn)。莫烏莉張口是為了說話，可對他來說，卻只是節(jié)省撬開的力氣。

    等一下……

    莫烏莉伸出手，下意識去掐他脖頸，虎口扼住喉結(jié)的位置，按理說會很難受，可易思違卻沒退后太多。

    不久之前，他稱贊她十指修長的手，絲毫沒察覺她的特征，只因男性的身體構(gòu)造原本就與女性不同。對比其起女生，男生的手臂完全不是同一規(guī)格。易思違握住她肩膀，輕易得令她發(fā)抖。

    掐住他脖子的手掌向上，莫烏莉扳正他下頜，確保兩人能四目相對。不均勻地喘著氣，她說：“真是會咬人的狗不叫?！?/br>
    呼吸紊亂，易思違卻笑了：“我聽不懂你在說什么。”

    再次親吻時，年輕男女的情緒都比剛才更高漲。

    腿有點發(fā)麻，莫烏莉不想倒下去，只能靠著辦公桌，用手環(huán)住他脖子，把大部分重量交給他。易思違低著頭，把臉埋在她頭發(fā)里。

    他的聲音悶悶的，壓得很低，沙沙啞啞，落在耳邊：“莫烏莉?！?/br>
    “嗯？”她說。

    “你喜歡我嗎？”

    “哈哈。”莫烏莉忍不住笑了。

    “你喜歡我嗎？”

    “什么呀……”

    易思違還在問：“你喜歡我嗎？”

    為什么一個勁地問？這個人怎么回事？

    她好像永遠都理解不了他了。不過也沒事，男人本來就不是用來理解的，這是常識。

    就像在莫烏莉身上，打濕的部位絕不會是眼睛或者心。

    夜深人靜，兩個人走出教學中心。路過教授辦公室亮著燈，易思違還去打了個招呼。

    學校下學期有培養(yǎng)計劃，面對大二、大三學生開放，通過面試，得到教授認可就能進課題組。易思違和教授、研究生學長學姐都來往多，已經(jīng)提前知道消息。他講給莫烏莉聽，問她說：“你會報名吧？”

    “有哪些老師可以跟??？”

    “有幾個教授……”他羅列了一些名字。

    易思違準備開車。系安全帶時，莫烏莉說：“今天還早啊。你搬了新家，朋友去過沒有？”

    “我在忙學習，最近沒叫他們玩。”

    最近連香水味都淡很多，耳釘款式也變了，少了些花枝招展的味道。“像個已婚男”——這話是潘朵然說的。

    莫烏莉笑著問：“那我今天可以去看看嗎？”

    他望著她的笑容，微不可查地停頓，回答說：“可是可以?！?/br>
    他家離莫烏莉家不遠，乘地鐵有兩站路。他們坐電梯上樓，外面都很明亮。

    易思違家自己漆過墻，是一種橄欖色，燈不太亮，深色窗簾，地板是木質(zhì)，看起來還挺特別。

    他不好意思地領(lǐng)她轉(zhuǎn)了一圈，看了臥室、自習室、廚房和露臺。洗手間裝修得很精致。她看到他們一起打包過的東西出現(xiàn)在這個家。

    她坐到沙發(fā)上，易思違拿蔬果汁出來，又去冰箱取了冰塊。他費了好大勁才把冰塊拿下來，加到杯子里，裝了果汁給她喝。莫烏莉笑他笨手笨腳，但也還是很耐心。果汁倒好了，一口就喝完。

    她含住一塊冰，用力咬碎。

    被冰到的牙齒疼起來，莫烏莉不由得去摸臉。

    “怎么了？”他問。

    “牙齒。”她把冰塊咽下去。

    易思違誤以為她牙折或是牙結(jié)石，湊過來看，然后回頭，用濕巾擦了手。他說：“啊。”她遲疑了，勉為其難地張開嘴。為什么他的手總是熱不起來？熾熱的口腔里，冰冷的指尖掠過。兩個人靜悄悄地對上目光。

    他把手抽出去。她的口紅沾到了他手背。

    易思違起身去洗手，他沒有開燈，抬頭時，鏡子里晦暗不明，隱約倒映出人影。上身白色的襯衫很清晰，臉卻混沌一片。

    他走回來，坐在沙發(fā)上，就在她身旁，放松身體往后仰。

    她說：“你今天出汗了嗎？”

    “還好?！彼麊?，“你呢？”

    走了很久的路，她出了一些汗?？墒?，他沒等她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