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著剛剛的原路走回了學(xué)校。此時天色剛被覆上一層薄薄的灰，學(xué)生似乎都因為吃飯時間而不在校園里頭，路旁的燈才剛亮起，有些刺眼。

    那個學(xué)弟走到了校門內(nèi)的草坪旁邊，那里矗立著一排樹木，昏暗的燈光下，他一半以上的身體沒進(jìn)其中一棵樹下的灰黑色里頭，抬頭看跟著走過來的尹向陽。

    「什么事？」尹向陽問，聲音淡淡的。

    「我一直想問……」他說著停了下，「向陽學(xué)長，你也是吧？」

    「什么？」

    「我們這一邊的人?！寡矍暗膶W(xué)弟說著話，眼里閃過了nongnong的笑意。

    尹向陽看著，不知不覺又呆了。

    他沒有說話。眼前的人湊了上來，墊起了腳尖靠得很近，同樣盯著他看，目不轉(zhuǎn)睛。

    「學(xué)長你總是這樣一直在看我。」

    尹向陽還是沉默著，有些專注的想看進(jìn)那雙帶著笑容的棕色眼眸，彷彿在試圖尋找著什么。

    「我只是想說，」那個學(xué)弟又離得近了些，一隻手牽起尹向陽垂在身側(cè)的右手?！钙鋵?shí)我不討厭。」

    「什——」尹向陽被碰了一下突然回過神，被牽住的那隻手抖了一下。

    「如果學(xué)長不介意的話，我們也可以試試。」

    那雙眼又露出了笑意，尹向陽往下看著，有一瞬間似乎在里頭瞥見了自己的倒影。

    面前的學(xué)弟不知何時貼了上來，溫?zé)岬淖齑轿窃谝蜿柕淖旖?，呼出的氣息撲在了臉上?/br>
    味道不對。

    尹向陽眼一眨，伸手就推了眼前的人一把。不小心有點(diǎn)太過大力，那個學(xué)弟往后退了幾步，撞在后面的樹干上。

    他瞪著眼前的人，似乎有什么東西哽在了喉嚨里出不來。

    「學(xué)長？」

    不一樣。

    完全不一樣。

    「……抱歉。」尹向陽顫抖著說，轉(zhuǎn)過身就離開了樹蔭下。

    他走出校門口，向著剛剛?cè)诵械赖姆捶较蜃摺?/br>
    剛剛那雙會笑的眼睛像是在他心底扎了根，想甩也甩不掉。

    很久以前，好像也有過那么一個人，會用著這種眼神看著他，散發(fā)出來的柔柔笑意總令他不知如何是好。他總因為那悄悄閃過的笑而心里癢癢的，又總因為太過耀眼而離不開視線。

    那樣被看著的時候，好像全世界里只剩下他一個人。

    某種熱熱的東西滑過了臉頰，眼前漆黑的街景混上了路燈，璀璨的很模糊。

    他眨了眨眼，突然有些喘不過氣，才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跑了起來。

    不知不覺就回到了租屋處。

    尹向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來的，路上明明都模糊成了一片。

    他關(guān)上門，背靠著滑坐了下來。偌大的空間里，只有他獨(dú)自坐在門后的地板上，墻上掛著的時鐘隨著秒針走動發(fā)出咑咑的聲響，一片寂靜里頭可以聽到樓上的住戶拖動桌椅的聲音，從這頭拖到了那頭，又停了下來。

    感覺全身都在顫抖，胡亂用外套的袖子抹掉了淚水和鼻涕，手指發(fā)著顫敲出了手機(jī)的通訊錄。

    尹向陽奮力眨著眼，看清楚了通訊錄里某一格寫著邵寒的名字，拇指徘徊在上頭。

    他知道撥過去只會有電子聲說著此號碼已停用之類的話，但此刻還是想撥撥看，想再聽聽他的聲音，就算只有一點(diǎn)點(diǎn)也好。

    顫抖著的手不小心就碰到了螢?zāi)唬謾C(jī)嘟嘟著撥起了電話。

    撥通后幾乎不到一秒對方就接了起來。

    『喂，你跑去哪里了??？』手機(jī)里傳來施文奈不耐煩的聲音，『等你等很久誒。』

    尹向陽吸了吸鼻子，哽住了一下，「……施文奈？」啊，不小心按到她的名字了啊。

    像是聽到了他的滿滿鼻音，施文奈安靜了一會兒，背景里傳來悶悶的人群吵雜聲。

    『尹向陽？你在哭嗎？』

    「……我沒有?！乖谒媲俺姓J(rèn)的話，會被笑吧。

    施文奈沒有說話，尹向陽聽見背景的雜音漸漸不見了，手機(jī)里傳來施文奈的腳步聲和呼吸聲。她似乎走到了比較安靜的地方。

    『怎么了？』她問道，聲音柔柔的。

    尹向陽從來沒有聽過她用這種方式說話，一時間有些愣住，不禁就脫口說了出來?！浮蚁胨?。」

    施文奈沒有說話，在對面靜靜的。

    「我想學(xué)長了?！挂蜿栍终f了一次，淚水從眼角滑了下來。

    『嗯?！?/br>
    「……我好想他。」他啜泣起來，一頓一頓的停不下來。

    『嗯。』

    施文奈依然沒說什么，隔著手機(jī)在另一邊，像在默默等著尹向陽冷靜下來。

    他吸著鼻子，眼淚還是克制不住的直往下掉，胸前已經(jīng)被染濕了大片。之前還沒有這么覺得，但今天晚上他突然發(fā)現(xiàn)，即使已經(jīng)隔了這么久，有些事情還是忘也忘不掉。

    彼時，在那個黃色花瓣翩翩飛舞的季節(jié)里，有什么被獻(xiàn)了出去，永遠(yuǎn)也拿不回來了。

    尹向陽用袖口擦著淚，似乎聽見施文奈的聲音透過手機(jī)傳了過來，輕輕的說著，『我也很想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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