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染指珍珠 第45節(jié)

    又見戔戔佇立在門口,便上前握住她冰冷的雙手:“風大,怎么獨自站在這里?”

    戔戔不愿和沈舟頤交談半個字,但怕他發(fā)現(xiàn)姚珠娘,勉強開口道:“屋里憋著太悶,我透透風。”

    沈舟頤叫人關(guān)好門,邊往里走邊說:“那也不該站在冷風口?!?/br>
    惕戔笛毀掉后,他氣順,這幾日一直對她呵護備至。

    “大圣遺音給你送屋里去了,你彈沒有?那日瞧你還挺喜歡的?!?/br>
    戔戔敷衍道:“彈?!?/br>
    他道:“好彈嗎?”

    戔戔沉默未答。

    沈舟頤便也不繼續(xù)問,勸道:“不好彈的話不彈也罷,左右音樂讓人聽著心煩,就當個擺件放在屋里收藏著也挺好?!?/br>
    戔戔聽他這話略有敏感,好像說她就是擺件,放在他屋里擺著挺好似的。

    她厭煩欲甩開沈舟頤,后者卻把一小包金條放在她手中,細聲道:“近來看你衣襟破了都舍不得換,是不是手里缺錢?這些先拿著,不夠再跟我說。”

    戔戔被那一包沉甸甸的金條暫時懾住了。錢,確實是她現(xiàn)在最稀缺的東西。不過沈舟頤平日為防她逃跑都不讓她手中存錢,今日怎會那樣好心地主動給她銀錢?

    她清透的眼珠中浮動著戒備。

    沈舟頤啞然失笑:“怎么啦,給你錢你也不喜歡?我知道毀掉你的玉笛你很怨我,這些錢就當賠還你。”

    戔戔才不信他良心發(fā)現(xiàn),不過厚實的金條握在手中,確實令人安心。有了這些錢,她暫時不用怕姚珠娘過來勒索了。她只需每次給姚珠娘一小點,就可以拖延住姚珠娘很長時間。

    她低頭喃喃道:“謝謝……哥哥。”

    終于還是敵不過金錢的誘惑,又叫回哥哥了。

    “別,別謝我,我還期待著你生辰送我的賀禮呢?!?/br>
    他還沒忘記那茬兒,淡淡提醒。離他生辰就只剩下五天了。

    戔戔心想哪有什么正經(jīng)賀禮,她扇他兩耳光做賀禮夠不夠。

    作者有話說:

    第43章 豺狼

    毀壞玉笛的事叫戔戔郁郁難平, 說起來,只是月姬在飯桌上多一句嘴而已。自打這妾室入門以來,非但沒幫到戔戔, 反而處處添堵, 戔戔對月姬的不喜儼然與日俱增。

    接下來的幾日戔戔都擺出主母的款兒, 每日清晨行禮問安時逮住月姬狠命折騰。她以妾室不能穿正紅為由沒事找茬兒,罰月姬到屋檐下跪,不足兩個時辰不可起身,期間還不允許喝水、吃飯。

    可憐美人兒被烈日曬得花容失色, 捂著嬌弱的胸膛,細汗連連,戔戔卻絲毫不容情?!鋵嵲录砩洗┑牟⒎钦t, 只是一件楓紅的褙子罷了。

    受到這等莫名其妙的委屈, 月姬自然要向沈舟頤告狀, 更想反咬戔戔, 那日戔戔再次罰她時她直接暈倒在沈舟頤面前。

    這么一坨美人臉色蒼白地暈倒在腳邊,沈舟頤墨眉下意識蹙蹙。他揮手命楊鋼把月姬抱回房休息, 自己徑而來到戔戔面前:“適可而止算了,別太得理不饒人。”

    戔戔呵道:“我就在我自己家,仍是小姐,想罰誰就罰誰, 除非沈公子您想寵妾滅妻。”

    沈舟頤都被氣笑:“寵妾滅妻?虧你想得出來?!?/br>
    “若我偏偏要欺負她呢, 你休了我?”

    “想得美。”

    他俯身彈她一個腦瓜蹦兒作為懲罰, “欺負就欺負吧, 只要別弄出人命就好。她身子嬌柔, 你且悠著點?!?/br>
    輕飄飄道出這句話, 語氣溫柔又寵溺。

    戔戔卻在這溫柔背后感到幾絲不易察覺的冰冷。他就對自己的女人這般無情?換位思考下若自己是月姬, 為大婦所平白欺辱,他是不是也“欺負就欺負吧,別鬧出人命就行”?

    其實沈舟頤這話本是向著她說的,只因她厭憎他到達極點,正所謂人有亡斧者,視鄰顏色言語皆竊斧——連他的好話到她耳中也變成壞話,恨屋及烏罷了。

    戔戔現(xiàn)在有點搞不清沈舟頤對月姬的態(tài)度,說是寵吧,他把月姬介紹給賀老太君,賞賜月姬無數(shù)寶貨,當然是寵的。可某些時候他對月姬的態(tài)度又不明不白,好生令人琢磨不透,例如今日的見死不救,例如他一連十幾天都宿在自己這兒,對月姬的身子似毫無興趣。

    最離譜的是,據(jù)說月姬到現(xiàn)在都還是完璧之身。

    沈舟頤非那等清心寡欲之人,從戔戔身上傷痕累累的吻痕就知道,他不但不清心寡欲,還很重欲。然他養(yǎng)著月姬、寵著月姬又不碰,究竟圖什么呢?

    戔戔忽然念起姚珠娘和月姬的關(guān)系來,涌起不安。

    收下沈舟頤那幾錠金條后,戔戔暫時和他和解。左右惕戔笛已毀,他想用這些錢來彌補賠償,她只能勉為其難地接受。

    其實非獨惕戔笛,其他笛子的樂聲沈舟頤也是不怎么喜歡的,他甚至對一切樂曲都避而遠之。自古音樂是文人墨客雅人深致的不二法門,沈舟頤卻連附庸風雅都懶得,只愿做個純粹的俗人。

    大圣遺音好好的古琴落在戔戔手中,戔戔技癢,不忍將古琴束之高閣,幾日來持續(xù)練習古曲《有所思》。這首曲子雖非樂譜中最出彩的一章,卻是戔戔最得心應(yīng)手,甚至在夢中都常?;匦牡腿嵝?。

    月姬沒有大圣遺音,又不甘用劣質(zhì)琴代替,只得棄琴練舞。她想在沈舟頤的生辰宴上出些風頭,伺候沈舟頤一夜,也好叫戔戔不敢那么過分地欺負她。

    七月十七,賀府分外熱鬧。請?zhí)⒉コ鋈?,邀來不少至交好友?/br>
    沈舟頤以往對過生辰這種事興致不高,活二十幾年,生辰也沒好好過過。今年只因戔戔主動記得,送他賀禮,他才順水推舟地大辦一場。

    賀府的宅院嶄新布置,琉璃掛燈,彩結(jié)為飾,處處洋溢喜慶的氛圍。病中的吳暖笙也受喜氣暈染,精神氣強健許多。

    沈舟頤作為主人翁,茶白的明光錦盤領(lǐng)窄袖,袍帶上繡有芝形如意和海外博山,頎長的身姿,風度翩翩,光論外貌來說端屬謫仙第一流。

    戔戔亦換上粉白的霧綃羅綺,來搭配沈舟頤的穿著,以沈夫人的名義見人迎客。

    中途沈舟頤將賓客暫時推給邱濟楚夫婦,竊竊呼喚戔戔,把她往屏風后面帶。兩人旖旎的身影若隱若現(xiàn),他吻過她紅唇上胭脂后,頗為期待地說:“那日.你死活不叫我看禮物是什么東西,今日總可一睹真顏了吧?”

    戔戔早有準備,從衣袖中把錦盒掏出來。沈舟頤緩緩移開,只見里面是一頂白玉發(fā)冠,左右各銜兩顆小珍珠,時下流興的樣式。

    “原來是發(fā)冠?!?/br>
    他放在手心掂量掂量,笑道:“好看是好看,不過有些重,戴在腦袋上脖子可要斷了?!?/br>
    戔戔佯怒,要把錦盒從他手中搶回來,“不要的話還給我。”

    沈舟頤阻攔:“豈有此理,送出去的東西還想收回?這頂發(fā)冠我已期盼好幾日,怎能不要?!?/br>
    戔戔松口氣,應(yīng)該是瞞天過海瞞過去了。

    這時月姬也殷勤過來送賀禮,她也當真是個學人精,送的竟也是發(fā)冠,只不過是紫玉的。

    沈舟頤又去踐踏小姑娘的心意:“已有新得的一頂,暫時用不到第二頂?!?/br>
    便叫人堆到庫房堆積如山的賀禮中了。

    月姬面色遺恨,敢怨不敢言,戔戔見她嫉妒得掐腿的樣子,略略無奈。

    當下賓主各自就位,其樂融融,眼看就要開席。

    卻猛然聽一雄渾的男聲:“且慢!”

    眾人俱是驚疑,只見從賀府四敞大開的正門內(nèi),踱入一身著甲胄的少年將軍來。他身長八尺多,雙目渾如刷漆,乍看還以為是天兵天將下凡,好生英武有殺氣。隨著他的走近,兩側(cè)枝葉顫顫紛紛落下,草木也被這強大的氣場所震撼。

    竟是晉惕。

    戔戔心臟咯噔。

    算起來,今日正是晉惕班師回朝之日。瞧他這打扮,竟好似連家都沒回,直接從戰(zhàn)場上奔波過來的。

    眾賓都被懾住,呆滯如雞。

    沈舟頤的笑容漸漸落下,側(cè)頭剜向戔戔……戔戔艱難搖頭,她也沒料到晉惕竟闖到賀府來。

    “諸位,好熱鬧啊?!?/br>
    “本帥也來蹭蹭熱鬧,沈公子不會不歡迎吧?”

    晉惕朗聲說著,信手驅(qū)逐酒桌前排一書生,抬腿便坐下來。與此同時,他那些披堅執(zhí)銳的堅兵也黑壓壓地涌進,將本來喜慶的生辰宴弄得像凝重的刑場。

    邱濟楚登時要急,沈舟頤按而不發(fā):“自然不會。不想世子爺降臨,蓬蓽生輝,待會兒在下和賤內(nèi)還要敬世子爺三杯水酒?!?/br>
    沈舟頤的手還自然而然地放在戔戔肩膀上。戔戔梳的也是婦人髻。

    晉惕神色微變,哐啷,將手中長劍丟在地上,震得在坐賓客都顛了顛。

    哪來的閻羅王,太嚇人了。

    在軍中歷練數(shù)月,晉惕立下累累戰(zhàn)功,手中有實際的兵權(quán),自認早已不是那個當初受趙閣老控制的無能世子。他此番回來就是要和趙鳴琴和離,奪回戔戔,親手宰殺沈舟頤報仇雪恨的。

    沈舟頤下巴無聲地抬了抬。

    賀老太君等人哪見過這等場面,驚得喘不過來氣。戔戔亦心悸,他們二虎相爭,千萬別殃及池魚才好。但見晉惕望向自己的目光中恐嚇又充滿愛慕,含悲含怨,似在責怪她糊涂,為何將終生如此草率地托付給沈舟頤這等人?

    感到晉惕逡巡的目光,沈舟頤捏在戔戔肩頭的力道,亦重了重。

    戔戔渾身發(fā)麻,難受地垂眸下去。

    “戔戔?!?/br>
    晉惕那樣放肆地,含情地,當眾喚她小名,“我前幾日托人給你捎回‘惕戔笛’,按你的意愿把當年定情信物還給你,你可還開心嗎?”

    瞟見沈舟頤手邊的錦盒灑金緞面,正是他用來盛裝惕戔笛的那一個。

    他欣喜之下,直接將錦盒搶過來,道:“你隨身帶著,是不是?”

    打開卻愣住,哪是什么惕戔笛,分明是一頂男子用的玉冠。

    沈舟頤的臉色固然難看到了極點,晉惕亦十分不悅。

    戔戔見此情狀扭頭就逃,卻被沈舟頤扣住手腕,牢牢困囿死。她頭暈?zāi)垦?,似被兩股勢力同時劇烈撕扯,身子往下墜有千鈞之重。

    “戔戔,”

    沈舟薄無盡的愛意和失望一同涌現(xiàn)在眼尾,“那不是你送給我的玉冠賀禮么,怎么是魏世子的東西?”

    戔戔脊背如被澆下冷水,骨骼格格而顫。完了,得罪晉惕倒無所謂,她現(xiàn)在不受晉惕牽制……可得罪沈舟頤的壞處是實打?qū)嵉?,待關(guān)上門之后,他定然把她往死里折磨。

    戔戔扭動兩下,掙不脫。解釋,卻又無從談起。她發(fā)燒般一陣冷一陣熱,被這似曾相識的為難局面煎熬得瀕臨瘋掉。她卑微嘆氣,極小聲極小聲求懇沈舟頤,“哥哥……”沈舟頤無動于衷,你可真太令人失望了。

    原來那支惕戔笛不在賀宅之內(nèi),是晉惕不遠千里從邊疆托人給她捎回的。原來她背著他和晉惕互有聯(lián)絡(luò),還把定情信物藏得那樣深。

    一樁樁一件件如斷線的珍珠穿在一起,瞬間分明。這錦盒不是給他的什么賀禮,而是她和晉惕私相授受的證據(jù)。她從始至終都在騙他,她答應(yīng)與他成婚后跟晉惕斷,卻藕斷絲連,從沒斷干凈過。

    晉惕見不得戔戔眼角噙滿淚痕的委屈模樣,倏然拔劍出鞘,徑直指向沈舟頤,威脅道:“放開她?!?/br>
    長劍凜冽的寒光驚得在場眾賓紛紛退散,賀老太君亦承受不住變故昏倒過去。然晉惕的親兵把整個賀府圍得嚴實,無論賓客還是誰,一只蒼蠅都莫想飛出去。

    場面儼然控制不住。

    沈舟頤有恃無恐,摟著戔戔,竟還挨晉惕的劍尖更近些。

    晉惕明白直說:“戔戔,我已有把握跟趙鳴琴和離,你現(xiàn)在就跟我走,我娶你為正妻?!?/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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