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去最初離開第九農(nóng)學基地的三個小時車程,此后一路,窗外只見到銀灰色高墻,再看不到任何荒山植被。

    列車停下后，何月生和趙離濃起身,拉著行李箱下去。

    一抬頭，映入眼簾的便是石框高墻矗立的基地大門,最中間石頂上刻有深紅的“第五基地”幾個字,磅礴震撼。

    隨著他們下車的人不少，有一大半的人是四個小時前,從中央基地站上車的。

    “報名參加采摘的工人跟我過來?！贝箝T口有穿著藍色工作服的種植員抬手喊道。

    一排排藍色大巴早已經(jīng)在基地內(nèi)等著。

    趙離濃跟著浩浩蕩蕩的人群流動,最終坐上了一輛藍色大巴，何月生在她后面幾排。

    有種回到第九農(nóng)學基地的錯覺,但隨著大巴啟動,她很快發(fā)現(xiàn)第五基地的不同。

    這里的建筑并不像第九農(nóng)學基地一樣，完全聚集在最中央，而是零星分散，每隔一段距離就建有幾棟藍色房子，周圍全是整齊種植的土地，甚至還有房子建在山凹處，附近全是樹木。

    同時,路上的守衛(wèi)隊也比第九農(nóng)學基地要多幾倍。

    一路上可以看到大片大片的田地,里面藥物整整齊齊長著,還有收割機在工作，更多的還是穿著藍色工作服的種植員穿梭在田地間。

    大約一個半小時后,大巴轉(zhuǎn)進了一個小型停車場，司機打開車門回頭提醒：“到了。”

    十來輛車上一共下來六七百人，過對面馬路，有一棟高樓，占地面積算大，四周用圍墻圍著了，墻內(nèi)同樣鑲嵌了黑色圓形東西。

    現(xiàn)在趙離濃已經(jīng)知道這是一種cao控裝置，可以噴灑出防護液，如果周圍遭到異變植物攻擊，可以起到防護作用，阻礙減緩異變植物靠近。

    不過，只對b級以下的異變植物有用。

    “男女分開排隊，都來我這領房卡，每間房住四人，憑房卡可以在一樓領飯。”藍色衣服的種植員站在隊伍最前面喊道，“今天晚上休息，待會到了八點可以去一樓吃飯，每張餐桌上都有插卡口，記得插進去認領自己的任務?！?/br>
    種植員邊發(fā)房卡，邊提醒：“一周后發(fā)放積分，中途若身故，積分將向各位表上留下的緊急聯(lián)系人賬戶發(fā)放，沒有則不發(fā)?！?/br>
    所有人安安靜靜領完房卡，再往對面走去。

    很快輪到趙離濃，她伸手接過藍色房卡，隨后轉(zhuǎn)頭去看另一隊的何月生，朝他指了指對面高樓，便拎著行李箱先上去。

    趙離濃按照卡上的房號走到分配的房間前，用卡刷了門鎖，但門沒有立刻打開，反而亮了起來一塊光屏，提示她輸入名字。

    房間內(nèi)四張床呈一字排開，里面已經(jīng)有兩個人先到，分別坐在中間兩張床上，年紀都比趙離濃要大，臉色黃黑，手指骨節(jié)粗大粗糙，看起來經(jīng)常干重活。

    兩人聽見聲音，也只是轉(zhuǎn)頭打量了趙離濃一眼，臉上是揮之不去的疲憊。

    趙離濃腳步一頓，隨后選了最左邊的床，拉著行李箱走過去。

    幾分鐘后，房門再次被打開，一個十幾歲的年輕瘦小的姑娘走了進來。

    她看向房內(nèi)先到的三人，最后目光有些好奇地停留在站在床邊的趙離濃身上，等趙離濃看過來時，她又飛快移開視線。

    下午七點半，天剛剛擦黑，陸陸續(xù)續(xù)已經(jīng)有人下樓。

    “我們要不要先下去？”瘦小女生起身問房間內(nèi)三人。

    坐在中間床上的兩個三十多歲的女人反倒有些拘謹，有黑痣的女人連忙站起來，小聲問：“是去一樓嗎？”

    “應該是，剛才那個發(fā)房卡的人說過?！蹦贻p瘦小的女生點頭，又看向另外兩人，“一起走嗎？”

    趙離濃沒有意見，低頭回了何月生的消息后，跟著她們一起下去。

    此時，一樓大堂早已經(jīng)站滿了人，都等著食堂開門。

    七點五十，食堂的門打開，眾人一擁而上。

    進了食堂，他們才發(fā)現(xiàn)餐桌上方懸掛了各自的房間號。

    “那是我們的餐桌?！迸钢覀?cè)角落一張桌子道。

    這里的食堂并不是自己拿著餐盤去打飯，而是所有人坐下后，兩側(cè)有推車過來發(fā)放晚飯。

    在等著發(fā)飯時，趙離濃將自己房卡插進桌面的的插口里，果然跳出一塊光屏，上面寫了她明天的任務。

    【采收時間：上午7:00～10:00，下午15:00～18:00】

    “我們都是同樣的任務。”女生湊過來指著其他桌的亮起來的光屏道，“好像是按房間來分配任務的?！?/br>
    她年紀小，人又長得瘦，一雙手放在桌面上，竟然不比另外兩個女人光滑，一看便知道生活過得辛苦。

    小女生見到趙離濃不難說話，眼中的好奇有點掩蓋不了：“你怎么會來做這種采收任務？”

    她這話說出來，對面兩個女人也一齊看了過來。

    趙離濃不解其意：“為什么我不會？”

    小女生連忙擺手：“沒有，只是你看起來……像外面基地那些種植員?！?/br>
    “我是第九農(nóng)學基地的學生?！壁w離濃解釋。

    小女生頓時露出些羨慕的眼神：“我也想去第九農(nóng)學基地當農(nóng)學生，以后出來當種植官，不過我沒滿二十歲?！?/br>
    趙離濃：“等兩年很快。”

    “希望我能活到二十歲?！毙∨袷请S口一說，又轉(zhuǎn)頭去問另外兩位室友，“你們第一次來第五基地嗎？”

    有黑痣的女人立刻點頭，有些激動：“好不容易搶到的，賺到五萬積分夠我們一家生活一段時間了?！?/br>
    “我也是第一次來?！迸赃吪烁胶?。

    “不知道明天怎么采摘天麻，我都沒見過。”黑痣女人略有些迷茫。

    “沒事，明天種植員應該會帶我們?！毙∨鷺酚^道。

    一桌人說了好一會話，終于有工作人員推著車過來發(fā)放晚餐。

    趙離濃低頭看著自己面前的晚飯，一菜一湯加上一碗加熱后的罐頭米飯，湯是脫干蔬菜泡的，寡淡無味，菜是雞rou丁勾芡，同樣也是罐頭。

    她吃后才發(fā)現(xiàn)雞rou丁里面還加了淀粉，并不是純雞rou。

    這伙食比第九農(nóng)學基地二食堂專供新生吃的還差，至少在二食堂的飯菜是新鮮的。

    然而等趙離濃抬頭看著餐桌其他三人，她們卻吃得津津有味。

    “這里的飯菜好吃?！焙陴肱舜罂诔灾煊X到趙離濃看過來，難得主動道，緊緊捧著罐頭，“基地待遇真好，不知道走的那天能不能帶一份走，我想讓我女兒嘗嘗。”

    “大姐，等走那天我替你問問?！毙∨ь^含糊道。

    “好好?！焙陴肱宋宋亲?，低聲道，“這雞rou丁她肯定喜歡吃?！?/br>
    趙離濃心口堵得慌，面上卻沒有變化，垂眼沉默著將飯菜一一吃干凈。

    ……

    第二天早上五點，房間內(nèi)所有人已經(jīng)起床，照例在一樓吃完罐頭飯菜后，六點整裝待發(fā)前往采收地。

    趙離濃坐在大巴上收到何月生的消息，知道他接了別的任務。

    兩百多個人來到一片山下，下車的人看著滿山的植物，多少都有點惴惴不安。

    這時候有幾個穿藍色工作服的種植員從小車上下來，最前面的種植員道：“山下有守衛(wèi)隊，待會還有一支十人守衛(wèi)隊跟著我們上去，所有人動作快點，摘完就趕緊下山，別磨蹭到中午?！?/br>
    另一人打開光腦播放了一個短視頻：“學著這樣挖塊莖出來就行，裝在你們腰間的袋子里，等中午吃飯的時候會有人過來收，如果太少了，會扣積分。”

    簡單說完后，種植員便領著他們上山。

    趙離濃和同房間的三人走在一起，埋頭開始挖烏紅天麻。

    整片山上除了地蘚，長得都是烏紅天麻，所有人分散開，從山腳下開始往上采收挖掘。

    天麻總狀花絮頂生，花為淡黃色或黃色，是多年生寄生草本，一般高60～100，主治頭痛眩暈。

    烏紅天麻比一般的綠天麻品質(zhì)更好。

    小點的直接用手拔了出來，但更多的天麻只能彎腰挖，趙離濃用手小心扒開泥土，直到挖到天麻塊莖，再將其扔進腰間布袋。

    挖天麻不好用鋤頭，因為控制不好力道，會掘傷天麻塊莖，最好的方法是用手指。

    其他人也同樣不敢放松偷懶，拼命用手指挖著天麻塊莖。

    這個季節(jié)的天，即便是上午八九點，也曬得人睜不開眼，更何況他們露天曬著，還要勞作。

    趙離濃直起身，抬肩擦了擦臉上的汗，才繼續(xù)低頭彎腰挖天麻。

    足足三個小時，這么多人也只是挖到了半山腰，好在能將腰間的布袋裝滿。

    “時間快到了，準備下山?！钡谖寤氐姆N植員拿著喇叭喊道。

    兩百多人陸陸續(xù)續(xù)開始站起身，掉頭回去。

    山腳下沒有水可以洗手，趙離濃和其他人一樣，臟著一雙連指甲縫里都是泥巴的手坐上大巴。

    回去的路上，突然變了天，暴雨說下就下。

    “還好我們回來了?！鼻芭趴看暗男∨牬笱劬ν饷娓袊@，隨后她打開窗戶，伸出自己的手，任由雨水沖刷手上的泥巴。

    只是風太大，很快帶著雨水進來，還糊了她一臉。

    隔壁過道的人不太高興看過來，罵道：“你干什么？臟水都吹進來了！”

    “不好意思?！毙∨B忙拉上窗戶，但她手沒洗干凈，還在往下滴泥水，她猶豫了一會，只能往身上擦去。

    黑痣女人和趙離濃坐在一排，她用一只手從口袋小心翼翼捏出一張泛黃的白手帕一角，起身遞給前面的小女生：“擦擦臉，等會感冒了。”

    “謝謝大姐?！毙∨镣旮屑さ?，“回去我?guī)湍阆锤蓛??！?/br>
    “沒事，我自己洗?！焙陴肱撕┖裥α诵?，又小心翼翼將帕子塞回口袋，“這帕子是我女兒給我的，她比你小幾歲，也瘦瘦小小的。”

    等他們回去吃完罐頭飯，雨也停了，可惜等他們下樓準備出去的時候，雨又開始下起來。

    最后種植員拿來了雨衣統(tǒng)一發(fā)放，等所有人穿好之后，再趕去那片山。

    下雨會影響天麻品質(zhì)，往年采收都會看好天氣，今年也不例外，只是這雨來得突然，出乎意料，只能趕在下午，要把山上那一半天麻收完。

    頂著大雨，眾人再度上山挖天麻。

    雖然視線模糊不少，但借著雨水的滋潤，泥土松軟不少，也好挖了很多，只是要小心腳滑。

    雨順著風打在臉上的感受不舒服，仿佛有小碎玻璃朝臉砸過來一般，即便穿了雨衣，趙離濃也感覺渾身似乎被水汽泡著，黏糊糊的。

    她將挖到的一塊天麻放進布袋中，袋子沾了雨水，也變重了。

    正當趙離濃埋頭彎腰，準備繼續(xù)挖下一顆天麻時，余光突然見到山地出現(xiàn)一根黃白相間，如同蛇頭的天麻苗莖。

    她一頓，山上多是成熟開花的天麻，所以才招了人來挖，怎么還有天麻苗？

    趙離濃直起身，透過滂沱雨簾環(huán)視周圍，目光一凜，不知何時，左右都出現(xiàn)了天麻苗莖。

    這些冒出來的天麻苗被雨霧模糊，像極了埋伏在草叢中卻又昂起的蛇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