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冬沒有起疑，拿起桌邊的手機解鎖，遞給祁夏璟后，繼續(xù)轉(zhuǎn)身扎馬尾。

    “徐欖非工作時間不接手機，可以借用你的微信？”

    “好?！?/br>
    得到準(zhǔn)許，祁夏璟點進微信撥通徐欖電話，等待過程中退回消息列表，目光落在前排的卡通頭像。

    “......班長？你大早上找我有事嗎？”

    “是我，”祁夏璟心不在焉地應(yīng)答，點進聊天框看到內(nèi)容和照片略縮圖，黑眸微沉，“513的病人昨晚手術(shù)很成功?！?/br>
    “我知道?。科唿c不到你給我吵醒，就為了說這個？”

    徐欖滿是困意的聲音壓著怒火：“祁夏璟，你都不如瞎編你昨晚和班長孤男寡女共睡一屋，或許我還能興奮點?！?/br>
    “沒事掛了?！?/br>
    目的達成，祁夏璟毫不猶豫地掛斷電話，抬眸就對上黎冬困惑的眼神，似乎在無聲詢問這個電話的意義。

    四目相對，祁夏璟舉著手機挑眉，懶懶反問道：“那我再打過去，說我們昨晚真的孤男寡女共睡一屋？”

    “.......”???

    -

    得知黎冬值了一夜晚班，沈初蔓第二日大清早就跑來給她送愛心早餐。

    “三中校慶時間確定了，就在下周三?！?/br>
    “你晚上要不要來？”沈初蔓將油條豆?jié){推給黎冬，巴掌大的小臉抵在桌面，眼巴巴地看向黎冬，“來吧來吧，人家獨自一個好寂寞哦。”

    黎冬抬手揉她腦袋，溫柔笑道：“沒手術(shù)就來，好不好?！?/br>
    “好耶！”

    雀躍地輕呼出聲，妝容精致的沈初蔓也開始埋頭吃早餐，時不時停下來和黎冬聊兩句。

    “上次你給徐欖的平安袋，是不是護安寺求來的？”

    吃到一半忽地想起什么，沈初蔓想起盛穗送的禮物，詢問道：“沒記錯的話，我們高考前也去那里拜了吧。”

    “我那天查了，這周末恰好有法會，”她抬手碰碰黎冬手臂，“我打算去拜拜，你要不要一起？”

    黎冬思考片刻，確認(rèn)周末沒有其他安排，點頭說好。

    求佛護佑總是心誠則靈，黎冬想在佛祖前虔誠求一求，父母家人的身體健康。

    “那就這么定咯，周末一起去護安寺，下周三不忙的話陪我去校慶——”

    話音未落，辦公室的房門突然被敲響，是段以珩站在門外，手上的左手用繃帶吊起，左額頭用紗布包緊，從進門起，視線就緊盯著沈初蔓。

    沈初蔓臉上笑容瞬間消失，三人的辦公室內(nèi)氣氛凝固。

    “黎醫(yī)生?！?/br>
    率先打破的段以珩朝黎冬大步走來，沉穩(wěn)的步伐和隱隱煙味，在絕對的身高差下自帶極強的壓迫性：“刑偵隊有公務(wù)，我想提前出院?！?/br>
    感受到身邊女孩的僵硬，黎冬心中無奈，起身平靜道：“我不是你的主治，沒權(quán)力放你出院?！?/br>
    具體病情不清楚，但她記得段以珩腰腹位置有很大的創(chuàng)口，勸道：“以及你現(xiàn)在貿(mào)然出院，腰上縫合的傷口很有可能裂開?！?/br>
    段以珩聞言并不意外，朝黎冬淡淡說了句勞煩，還是轉(zhuǎn)向沉默不語的沈初蔓，沙啞聲線單刀直入：“要聊聊嗎?！?/br>
    “好啊?！?/br>
    沈初蔓揚眉勾唇，在男人灼灼注視下，踩著細高跟起身，轉(zhuǎn)身離開前，不忘回頭囑咐黎冬：“我早餐還沒吃完，別丟掉哦。”

    隨著腳步聲漸遠，黎冬垂眸望著辦公桌的早餐，默默坐下將她的部分吃完。

    同樣是喜歡一個人，沈初蔓和她卻是截然不同的做法；當(dāng)黎冬只敢偷偷在速寫本上畫少年背影時，沈初蔓倒追段以珩的事，早就已經(jīng)人盡皆知。

    從高一到高三，沈初蔓的整個高中都一心撲在段以珩身上，屢次告白被拒也不氣餒，從不理會外面再難聽的流言蜚語。

    黎冬想他們應(yīng)該在一起過，因為她曾在無人的走廊拐角見過段以珩親沈初蔓。

    隔太遠她聽不清段以珩說話，只記得沈初蔓摟住他脖子，清脆笑道：“徐欖的醋你也吃啊，段以珩，你果然喜歡我吧?！?/br>
    這段無名無份的糾纏同樣在高三戛然而止，黎冬曾想過詢問，又怕會觸及沈初蔓心事，再加之兩人后來再無聯(lián)絡(luò)，就一直拖到現(xiàn)在。

    許久等不到沈初蔓回來，黎冬收拾好剩下的早餐，出門就見到段應(yīng)珩經(jīng)過。

    男人臉上有明顯的紅印，見到黎冬，也只是平靜地點頭，頭也不回地離開。

    時間尚早，走廊十字路口鮮少有人經(jīng)過，讓縮在拐角哭泣的沈初蔓便顯得尤為明顯。

    黎冬原本想上前安慰，想到以沈初蔓逞強的性格，面對她也只會強顏歡笑，猶豫片刻，決定當(dāng)作沒有見到。

    她轉(zhuǎn)身要走，抬眼卻見到正對面不知停留多久的徐欖——不知為何，那一刻，她只覺得男人的眼神如此悲傷。

    徐欖朝她走近，忽地問道：“是特意來找他的嗎？”

    黎冬不解皺眉：“什么？”

    “算了，”徐欖勾唇搖頭，唇邊笑意有幾分無奈與自嘲，“班長，你說我怎么總能撞見這丫頭哭啊。”

    黎冬最后只輕聲道：“讓她靜靜吧。”

    目送黎冬背影走進辦公室，徐欖走到沈初蔓對面，垂眸，無聲地看著她低聲抽噎。

    倒影打落在瓷磚，沈初蔓身體顯示明顯一僵，抬頭見來人是徐欖，緊繃的雙肩放松，甕聲甕氣道：“你來干什么，看我笑話的？”

    “是，你妝都花了。 ”

    察覺到女人瞬間松弛的情緒，徐欖也不知慶幸還是悲哀，從口袋里遞過手帕，故作無謂道：“沈大小姐，這是我一周內(nèi)第二次見你哭了?！?/br>
    “你是水做的嗎。”

    沈初蔓才不去接，瞪著通紅的眼睛看人，氣鼓鼓道：“誰要你看啊，走走走——”

    “小七?！?/br>
    見她不肯要手帕，徐欖雙眸再度黯淡幾分，他俯身抬手替女人小心拭淚，沙啞嗓音中壓抑著疼惜：

    “如果他總讓你難過，那就不要喜歡他了，好不好。”

    淚眼婆娑中，沈初蔓對上徐欖溫和卻悲傷的眼睛，心臟突然毫無征兆地刺痛了一下。

    慌亂中，她下意識反駁道：“難過是我能控制的么?！?/br>
    “你最近怎么總是提喜歡不喜歡的，”她匆匆忙忙抓過手帕，胡亂在臉上蹭著，口不擇言道，“分明是個單身狗，弄得好像你很懂愛情一樣?！?/br>
    擦完才想起手帕是徐欖的，沈初蔓自惱地哎呀一聲，人倒是不在哭了，慌里慌張地把東西塞回徐欖手里，踩著細高跟轉(zhuǎn)身就逃走。

    望著略顯匆忙的身影消失，徐欖低頭去看手里被嫌棄的手帕，上面似乎還殘留著女人的溫度和甜橙香味。

    眼底笑意苦澀，徐欖收起手帕放進口袋，調(diào)整表情，轉(zhuǎn)身朝另一方向的手術(shù)室走去，祁夏璟五分鐘前已在等候。

    動手術(shù)穿無菌服前，身旁的祁夏璟掀起眼皮看了他幾秒，挑眉懶懶道：“六點半的鬧鐘，抽干了你的靈魂？”

    徐欖面對諷刺只隨意笑笑，丟下一句話便轉(zhuǎn)身走向手術(shù)臺：“老祁，晚上下班記得陪我喝酒。”

    -

    “.......從你讓班長牽罐頭那次，我就知道你小子賊心不死。”

    晚上七點夜幕低垂，強行來祁夏璟家喝酒的徐欖已經(jīng)自灌三瓶，眼神迷離著，笑著沖祁夏璟道：“你小子進度挺快啊，是不是已經(jīng)和班長成了？”

    本就沒指望得到回應(yīng)，徐欖將杯中酒一飲而盡，后仰靠著椅背，咧嘴樂了：“兄弟說實話，有時候我還挺羨慕你的?！?/br>
    “十年啊，班長都死心塌地地留在原地等你?！?/br>
    對面的祁夏璟聞言勾唇，抬眸從手機屏幕移開目光，修長手指輕晃玻璃杯，似笑非笑道：“你不說，沈初蔓就永遠也不知道?！?/br>
    各懷心事的兩人今晚都喝了不少酒，話里皆是五分醉意、五分真心。

    “說了能怎么樣啊?！?/br>
    徐欖聽完只是笑，笑祁夏璟的站著說話不腰疼、更笑他的懦弱膽怯：“明知道她不喜歡，還硬要湊上去煩人，這不是連朋友都沒得做了?！?/br>
    “你很缺朋友？”

    祁夏璟懶洋洋地放下酒杯，醉意讓男人本就漆黑的桃花眼更顯得深邃幽沉沉，仍舊是漫不經(jīng)心的語調(diào)：“徐欖?！?/br>
    “從我喜歡黎冬第一天起，我就沒想過和她做朋友?！?/br>
    徐欖手上動作微頓，隨即仰頭爆發(fā)出一陣暢快大笑，最后又倒了滿杯酒喝下，醉眼朦朧地看向祁夏璟的手機屏幕：“你盯著班長的微信名片干什么？發(fā)個消息還要猶豫？”

    兩人碰杯，祁夏璟將手機甩過去：“不是她?！?/br>
    “這史迪奇頭像和班長的也太像了，”徐欖有些意外，隨口道，“不知道的乍一看，還以為是模仿她的小號呢?！?/br>
    說者無心，徐欖朝手機揚揚下巴：“所以，這是誰啊?！?/br>
    “不知道。”

    聽者有心，祁夏璟望著全然陌生的微信號碼，勾人的桃花眸微微瞇起眼，忽地覺得徐欖的說法有點意思。

    醉意逐漸侵蝕理智，占據(jù)上風(fēng)的直覺毫無理由地揪著“模仿”兩字不放，再結(jié)合近期新出現(xiàn)在身邊的人，腦海最終竟跳出一個人名。

    修長食指輕點在桌面，祁夏璟帶著幾分醉意的黑眸泛著點點寒涼。

    時間在碰杯和胡言亂語中飛快度過。

    在祁夏璟喝到太陽xue隱隱作痛時，身為外科醫(yī)生的職業(yè)警覺讓他放下酒杯。

    見徐欖越發(fā)寡言、顯然是醉了，祁夏璟便先替他找好代駕、又貼心地給沈初蔓發(fā)消息，才無情地將人從家里轟出去。

    時針直指九點，空蕩無人的房間重歸寂靜，連歡騰的罐頭都玩累的趴在窩里打呼。

    祁夏璟獨自在餐廳坐了會，望著桌上橫七豎八的酒瓶許久，起身將餐廳燈關(guān)閉，隨后又依次關(guān)掉客廳、臥房以及家里所有大燈。

    晚上在家關(guān)燈是幾年前養(yǎng)成的習(xí)慣，起先僅限衛(wèi)生間和臥室，后來逐漸演變成全方位斷電。

    為了陪徐欖喝酒，祁夏璟今晚推了所有工作，難得空閑下來的夜晚，卻發(fā)現(xiàn)無事可做。

    被黑暗籠罩的房間死氣沉沉，祁夏璟在客廳沙發(fā)坐下，本想打開電視看會星際寶貝，聽了會又被背景音樂吵的耳膜生痛，最后還是關(guān)掉。

    醉意或許真的會放大人心底的貪念和欲望，祁夏璟一閉上眼，腦海便浮現(xiàn)黎冬昨晚靠在他懷中的溫?zé)帷⒁约吧砩系碾r菊清香，只覺得喉嚨陣陣干澀。

    分別不過幾小時，他已然在心里倒數(shù)明日重逢的時間。

    玄關(guān)處忽地傳來三下小心翼翼地敲門聲。

    此時剛洗過澡的黎冬站在門外。

    從貓眼看屋內(nèi)一片漆黑，她不清楚祁夏璟是否已經(jīng)歇下，只試探性地曲指輕敲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