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越飲食很規(guī)律，用過膳后極少吃點心，但他注意到晚膳時沈婳沒怎么吃，故意說要吃宵夜，讓她陪著。

    沈婳雖然覺得有點奇怪，卻也沒細(xì)想，嘴里有點淡便讓御膳房燒兩碗rou湯圓，兩人就著女兒那繳來的栗子糕吃了頓熱騰騰的宵夜。

    但她的胃口依舊不大好，一碗不過五六個的湯圓，她還剩了一半，看得凌越下意識擰了擰眉。

    往常這樣的湯圓，呦呦可是能吃下整碗的，甚至還會來他的碗里勺，這回卻把碗推給了他。

    晚膳那會，他還當(dāng)她是惦記著女兒，所以無暇他顧，如今看來是她的胃口真的變差了。

    凌越首先想到的是病了，過年要應(yīng)付那些命婦，還要管著內(nèi)廷的事宜，出了年也沒如何休息又是春耕春蠶，女兒的事肯定也讓她擔(dān)憂了。

    可一晚上的觀察，他又發(fā)覺呦呦看著很正常，頭不疼身上也不熱，只是容易犯困。

    他便也沒多折騰她，用過宵夜便相擁而眠，待到隔日清早起身上朝時，他驀地想起，呦呦懷小月牙的時候也是突然沒了胃口，人也懶懶的嗜睡。

    最重要的是情緒很敏感，一有點傷心的事就掉眼淚。

    凌越一上午的早朝都有些心不在焉，一下朝便差人去喊了御醫(yī)，連握著小月牙的手寫字也頻頻出神。

    算著時辰她午憩應(yīng)當(dāng)醒了，便帶著女兒回了坤寧宮。

    不想踏進殿內(nèi)，她還沒有起身，杏仁恰好在屏風(fēng)外與御醫(yī)說著話，瞧見他來了，立即跪地行禮。

    “起來吧，皇后如何了。”

    御醫(yī)恭敬地道：“下官正在問姑姑，娘娘的月事?！?/br>
    “娘娘的月事向來有些不穩(wěn)，每月會遲幾日，這個月已晚了五六日了?！?/br>
    凌越在聽她說這個時，心里已有了隱隱的預(yù)感，就見御醫(yī)滿臉喜色地跪地道喜：“恭喜陛下賀喜陛下，娘娘這是有喜了，只是剛懷上一個多月，娘娘才沒察覺。”

    屋內(nèi)那個睡得香甜，還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殿內(nèi)的宮女太監(jiān)各個都把臉成了一朵花。她們好些是剛昨兒換來的，正惴惴不安得很，這就碰上了喜事，想來陛下的脾氣也能寬和些。

    凌越也很高興，呦呦得知懷上小月牙那會，他不在身邊，這個孩子他終于能第一時間得知這份驚喜。

    所有人都笑得合不攏嘴，唯有牽著自家父皇的小月牙很是迷茫，她眨了眨眼好奇道：“父皇，有喜是什么意思??？”

    凌越的手掌在她的頭頂揉了揉：“就是小月牙要做jiejie了?！?/br>
    jiejie……

    小月牙圓圓的杏眼驀地亮起，“玩弟弟！”

    -

    殿內(nèi)，沈婳睡了個極沉的覺，她也不知是怎么了，就是覺得很累，用過午膳想淺淺瞇一會，可再睜眼殿內(nèi)昏暗，瞧著不像是白日的模樣。

    她訝異地坐起，下午她還喊了針線房要看新一季的春服，竟然睡過頭了，杏仁怎么也沒喊她。

    沈婳太過慌亂也沒注意床畔還坐了個人，她剛坐起就被人抱住了腰，訥訥地側(cè)頭看去：“阿越？你怎么這么早就回來了。”

    凌越?jīng)]回話，只將她虛虛地抱進懷中，發(fā)燙的唇瓣順著她的脖頸一路往上細(xì)密地親吻。

    她剛睡醒還有些懵，阿越今日怎么有些反常？是因為昨夜兩人沒那個嘛……

    她的呼吸發(fā)沉，正要低吟出聲，就感覺他濕熱的氣息噴在了耳垂處。

    以及響起他低啞的聲音道：“呦呦，再生個兒子吧?！?/br>
    沈婳眨了眨眼，一下沒反應(yīng)過來，她這些年一直沒能再懷上孩兒。一方面是凌越覺得她生小月牙時太小，怕會恢復(fù)的不好，一直喝藥調(diào)養(yǎng)著，平日也很注意不會漏在里面，另一方面也是真的沒懷上。

    她有時候也會想，娘親只有她與兄長，子嗣上有些單薄，她與阿越該不會也只有小月牙一個女兒吧。

    便是普通人家也十分在意子嗣，更何況凌越是皇帝，真真有皇位要繼承，她偶爾也會有壓力。

    但凌越從不提孩子的事，更是開玩笑的說，若沒有兒子那幾個侄兒也能勉強應(yīng)對一二，時間一長她就將這事給忘了。

    怎么突然間就提起要生個兒子了？！

    他果然還是很在意的吧，沈婳一時情緒翻涌，又有種想哭的沖動，而后就感覺到他的手掌輕緩地落在了她的小腹上。

    “傻呦呦?！?/br>
    她遲疑地眨了眨眼，愣了半刻，才驀地瞪圓了眼。

    “有，有寶寶了？”

    凌越扯著嘴角露出了淺淺的笑，算是回答了她的傻問題。

    他之前并不在意會不會再有一個孩子，甚至在小月牙出生之前，從未想過要有孩兒。

    可前段時日姑母離世，他看見了比姑母小十多歲的姑父，是那樣的孤寂落寞。

    而他比呦呦大九歲，注定會比她早離開人世，既是如此，那便再生個兒子吧，便是將來他先一步離開，兒子也能為她們母女撐起一片天，遮擋所有的風(fēng)雨。

    第80章 番外（九）

    剛生完小月牙一年多,就有人在沈婳耳畔提起該再為陛下生個小皇子的話，不論是不是真的要有人繼承帝位，便只是為了讓小月牙能多個兄弟姊妹,她也是想的。

    可子孫緣這事,并不是強求就能有的，這幾年來她也曾多次犯困或是吃壞了腸胃嘔吐,誤以為是懷孕了。

    結(jié)果每次期盼換來的都是失落,外加凌越說她身子弱,想要好好調(diào)養(yǎng)，她這才歇下了這個心思。

    沒想到她把孩子的事給忘了,寶寶卻意外的降臨了。

    她捧著平躺還看不出絲毫起伏的肚子,還有些懵懵的,等凌越的手掌也落在她的肚子上，那真實感才漸漸傳來。

    難怪她最近總是覺得困,食欲也不大好，她還以為是春困,沒想到會是個大大的驚喜。

    她極力想要控制住上揚的嘴角,但還是沒忍住，可高興了一會會,突得想起件事來,勾著凌越的衣袖羞紅著臉輕聲道：“御醫(yī)有沒有說什么呀？”

    “你，前兒我們還同榻了，會不會傷著寶寶啊？”

    昨夜是單純的相擁而眠，可前兒他可纏了她半宿，也不知道會不會有所影響。

    一想到這她便嬌嗔地在他胸前捶了下，“你最近去跟牙牙睡吧，不許上我的床了?！?/br>
    凌越挨了捶也不覺得丟人,她那白生生的小拳頭就跟撓癢癢似的，半點都不疼，反怕他皮糙rou厚的打疼了她的手。

    “御醫(yī)說胎象平穩(wěn)?！?/br>
    沈婳這才放心了許多，倚在他的懷里，把玩著他的手指，將他那修長發(fā)硬的手指交纏著，想起他剛剛說的生個兒子的事，努了努嘴。

    果然之前說不論男女都喜歡的話是哄人的，他的心底也還是期盼有個兒子的吧。

    她不免多愁善感起來：“阿越，若，若這次又是個女兒可怎么辦？”

    他揚了揚眉，有些不懂她的意思，“只要是你我的孩子，我都?xì)g喜?！?/br>
    “可你會失望啊?！?/br>
    “為何？”

    自然是要將這萬里江山拱手讓人，即便他嘴里說著大不了給侄兒，可這十?dāng)?shù)是他收復(fù)的山河，平定的叛亂，而他那幾個侄兒沒一個將他當(dāng)做過親人。

    凌越用沒被她抓著把弄的手指，在她額前輕輕點了點，“傻呦呦?！?/br>
    “我坐這個位置，不過是順應(yīng)天命，并非割舍不掉權(quán)勢，即便我有兒子，將來他若是個無用之輩，也照樣會拱手將江山讓人?！?/br>
    “我想要兒子，是想讓你與小月牙將來能多個依仗?！?/br>
    在沈婳心里，他猶如泰山般高大挺拔，從未想過會從他口中聽到這樣的憂慮，甚至還提到了生死，她本就懷了孩子容易情緒敏感，聞言情潮翻涌，鼻頭瞬間就酸了。

    “不許你瞎說，你我定能長命百歲，你若敢先走，我就，我就一頭撞那宮門上?！?/br>
    凌越哪知道一句長遠(yuǎn)的謀劃也能將她給惹哭，手指胡亂地擦去她的眼淚，可這淚水卻猶如無根之水，無窮無盡根本就擦不完。

    他只好耐心地哄她：“是我錯了，往后再不提了?！?/br>
    沈婳的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他向來從不食言得了他的保證，她也止了淚水，恰好被宮女哄著和小狗玩的小月牙玩膩了，噠噠噠地抱著東西小跑了進來。

    宮女們跟在她身后，沒能把公主攔住，瞧見陛下一個個就要往下跪，被凌越一個冷厲地眼神給懾住，不敢發(fā)出聲音地退了出去。

    而跑得臉頰紅撲撲的小月牙，一瞧見娘親就要和往常一樣往她懷里撲。

    凌越眼疾手快，正要將她先抱過去，不想小月牙居然在離沈婳還有一掌的距離停下了，那雙和凌越一樣淺色的眼眸，澄澈透亮，她滿臉興奮地舉起手里的東西。

    那是個精致的小紙鳶，上頭畫著只小鹿，是之前上元節(jié)時沈長洲給她的禮物，一直寶貝的很，藏在屋里上了鎖的箱子里，說要等開春了和舅父家的表妹一塊放紙鳶。

    去年沈長洲與程關(guān)月成親的第二年，生下了個女兒，取名小玉。

    沈婳帶小月牙去瞧過一次小玉，她再回宮就滿口都是meimei，時不時問她何時才能再去找meimei玩。

    如今自己有弟弟或是meimei了，當(dāng)然更加高興，這會小心翼翼地坐到沈婳身邊，眨巴著大眼睛道：“杏仁姑姑說，母后肚子里有小弟弟了，牙牙是jiejie，紙鳶給弟弟玩?！?/br>
    進來之前，杏仁給她擦手擦臉，小聲地與她說娘娘肚子里的寶寶還很小，不能嚇著寶寶。

    “我是jiejie，以后要保護弟弟?！?/br>
    沈婳被女兒誠摯柔軟的話語所打動，伸手將女兒rou乎乎的小手放到了自己的肚子上，“那以后就拜托牙牙了?！?/br>
    那日后，凌越將蘇氏召進了宮，照顧并幫襯沈婳處理后宮事宜，小月牙則是跟著他在前頭讀書。

    小孩子的興趣持續(xù)的時間短，一開始還滿口都是弟弟弟弟，但知道弟弟要到過年才會出生，這會才春天，過年對她來說實在是太遙遠(yuǎn)了。

    很快便將弟弟拋到了腦后，最喜歡的又變回了騎馬馬，在凌越的督促下，小月牙的飯量逐步減少，不僅瘦下來了身量也明顯拔高了。

    小半年過去本是到她大腿的女兒，眼見就要到她的腰間了，說起話來也一套一套的。

    知道她懷著寶寶不能隨意走動，每日回來就會與她分享又認(rèn)識了什么字，又學(xué)了什么有意思的文章。

    日子一天天過去，從春到夏，從漫漫白晝到皚皚白雪，依舊是暮色四合星光漫天的夜里，沈婳驀地抓緊了身旁人的手臂。

    “阿越，我好似要生了?！?/br>
    一句話將原本的靜謐瞬間打破，闔宮上下唯有小月牙睡得香甜。

    等她揉著眼睛醒來，和往常一樣洗漱用早膳再背著小布包去前頭讀書，原本她是與母后一道用早膳的。但天冷了后，她比母后起得要早，母女兩的作息就錯開了。

    她發(fā)現(xiàn)父皇今日有些心不在焉，教她寫字時走神了好幾回，連答應(yīng)了帶她騎馬都給忘了，她在心里牢牢記下，準(zhǔn)備一會回去就與母后告狀！

    不想剛開始用午膳，就見個小太監(jiān)急匆匆地跑來，滿臉喜色地道：“恭喜陛下，賀喜陛下，娘娘平安地誕下了小皇子?！?/br>
    她還沒反應(yīng)過來，這是什么意思，眨眼間身旁的父皇就不見了??！

    待她緊趕慢趕地跟著父皇的腳步跑回坤寧宮，就發(fā)現(xiàn)父皇已經(jīng)守在母后身旁，而在母后的身側(cè)還躺著個小寶寶。

    她蹬掉了鞋子，手腳并用地爬上了床，好奇地看看襁褓里的小寶寶，又看看母后的肚子：“母后，這個就是牙牙的弟弟嗎？”

    沈婳這一胎依舊順利無比，連參湯都沒用上，孩子就出來了，生之前還有些害怕，等生完后卻感覺有無窮的力氣，彷佛還能再生一個。

    她這會雙頰帶著潮紅，依再凌越的懷里，虛虛地扯了個笑：“對啊，這就是牙牙的弟弟?！?/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