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思微拿出手機，調(diào)出了手機上翟已非的照片：“是他嗎？”

    倪湘點了一下頭：“很像, 副駕位有個女的, 看起來像是齊茉雪。”

    聽到他們的對話, 霍存生道：“我之前就覺得這幾個人有問題，我說什么來著，果然是團伙作案！”

    很快，電腦上就接收到了跟蹤器發(fā)射出來的信號。

    洛思微道：“沿著江南路, 一直往前走?！?/br>
    郭正堯發(fā)動了車, 朝著她指引的方向開去。

    與此同時，那輛黑色小轎車在風(fēng)雨之中開得飛快。

    除了開車的翟已非, 坐在前排的齊茉雪, 車的后排還坐了三個人, 坐在左側(cè)靠窗的老人穿了一件環(huán)衛(wèi)工人的橙色衣服, 此時危機解除，她伸手，顫巍巍地把衣服脫了下來。

    坐在她旁邊的, 就是剛才取款逃跑的一男一女, 他們此時胸口還在起伏著, 顯然是驚魂未定。

    齊茉雪的頭發(fā)和衣服都被這場大雨淋得半濕，她帶著怒意回頭看向坐在后排的兩位老人：“安姨，葛叔，我不是說了嗎？最近風(fēng)聲緊，讓你們小心一點。要不是已非告訴了我你們要借他的車用，還讓住在群租房里面的人幫你們打掩護，我都不知道你們自作聰明地要來取錢！”

    坐在后排的那兩個人就像是做錯了事情的孩子一般，低頭聽訓(xùn)。

    過了片刻，那叫做安姨的女人才低聲抽泣著說：“可是我們沒錢了啊。”

    齊茉雪道：“我不是有給你們錢？最近的賬目我也有看?！?/br>
    安姨的眼睛紅著，低聲抽泣：“cao辦完上一場白事，就很拮據(jù)了，而且我們不能只靠著你的工資和翟老板的接濟啊……”

    談到了錢這個字，車?yán)锏膸兹艘粫r都安靜了下來，氣氛有些低迷。

    隨著時間的推移，臺風(fēng)越來越大，小轎車開著，擋風(fēng)玻璃上的水就像是被潑上去一般，外面的世界都一片朦朧。

    齊茉雪不再質(zhì)問他們，她轉(zhuǎn)頭和翟已非商量：“我剛才看到有位抓捕的警察像是去找我的警員之一?！?/br>
    翟已非嗯了一聲：“我那邊之前也有人去探過底，轉(zhuǎn)了一圈就點名要租你們那種合租房?！?/br>
    原來，情況已經(jīng)危急到了這種地步。

    安姨聽到這里更加心驚了，她用枯瘦的手拉住前排的座位，女人的聲音發(fā)顫：“那我們現(xiàn)在怎么辦，萬一真的被警察抓到了……”

    齊茉雪無奈地笑了一下：“萬一真的被抓住了，大家也只能做最壞的打算了?！?/br>
    “我們會被發(fā)現(xiàn)嗎？”那名叫做葛叔的黑衣男人全名叫做葛文峰，他從后面看了看，整條街道上只有他們一輛車。

    翟已非聽了這話最先反應(yīng)了過來：“警方會不會有什么電子眼或者是監(jiān)控？那我們現(xiàn)在不能回去……”

    齊茉雪回想了一下自己上次和警員們見面的情形，開口道：“如果是別的警察不一定，可我上次見過了他們的一位女隊長，她拿話激我，想從我這里套消息，我還是后來才發(fā)現(xiàn)……如果那些警察足夠聰明，可能會監(jiān)控我們的動向?！?/br>
    “如果‘家’被他們發(fā)現(xiàn)，那才是危險了。”翟已非道，“我車上的油還多，那就帶著他們先兜幾個圈子吧?！?/br>
    指揮車上。

    下午的五點多，天色已經(jīng)暗得像是深夜。大家默契，誰也沒有問晚飯的事。跟蹤器可能隨時被對方發(fā)現(xiàn)，機會稍縱即逝，任務(wù)更為重要。

    警車之中氣氛嚴(yán)肅，一時無人說話。

    廣播之中再次開始了提醒：“東瀾氣象局發(fā)布臺風(fēng)預(yù)警，臺風(fēng)已經(jīng)進入了東瀾市，預(yù)計今晚十二點到凌晨兩點經(jīng)過我市，請市民們盡快做好準(zhǔn)備，小心城市內(nèi)澇……”

    洛思微望著車窗外，在風(fēng)雨之中，樹影晃動著。街道上的車也少了不少。洛思微絲毫不敢放松大意，她從窗外收回目光，緊盯著屏幕上的光點，目標(biāo)車輛還在行進之中，開向東瀾城西的市郊。

    窗外的雨越來越大了，只有雨刷擺動后的瞬間，能夠把水清除，讓郭正堯暫時看清前面的路況，他凝眉看著前方：“今年的雨水真多，這雨下得比之前抓捕老鬼那次還要大?！?/br>
    霍存生道：“大哥，這可是幾年一遇的強臺風(fēng)，你怎么能和普通的雨比？”

    然后他也看了看，講了個冷笑話：“真的比雪姨敲門的那天還大?！?/br>
    就這么又開了十幾分鐘，那輛小轎車依然沒有要停車的意思。

    洛思微神色凝重，眉頭微微皺著，一直緊盯著監(jiān)控之中的信號：“他們的路線有點不對?！卑蠢碚f，老人們不會選擇那么遠(yuǎn)的距離取款，隨后她確認(rèn)道，“他們可能知道我們在追蹤他們，現(xiàn)在在帶著我們兜圈子。”

    郭正堯回頭問：“那洛隊，我們現(xiàn)在怎么辦？”

    洛思微低頭沉思片刻，做出了決斷：“既然現(xiàn)在幾名主要的嫌疑人都在車上，我們就不等他們回去了，直接通知其他的幾輛警車，進行抓捕！”

    得到命令之后，幾輛警車忽然加速，往小轎車的方向追了過去。

    隨著時間的推移，路面上已經(jīng)滿是積水，甚至有個別低洼處的水面高過了輪胎。

    正在開車的翟已非發(fā)現(xiàn)了情況不對，原本空無一車的街道上忽然出現(xiàn)了幾輛車，不約而同地向著他們行駛了過來。

    “可能是警察！你們坐穩(wěn)?！钡砸逊钦f著踩了一腳油門，把車加速往前開去。

    坐在后排的安姨還在哭，她小聲抽泣著：“都是我的錯，都是我把警察引來的，是我不夠小心……”

    齊茉雪回頭道：“現(xiàn)在別說這些了，先想著怎么脫身吧?！?/br>
    顯然警方早有布置，一輛車從前面的路口駛出，明顯是要堵住他們的去路。翟已非并沒有減速停車，而是一咬牙，扭轉(zhuǎn)了方向盤。

    漆黑的雨夜，地面濕滑，小轎車直接漂移了出去，他們的車仿佛是開在水里的船，激起了兩米高的水花。

    車中的人發(fā)出了一聲驚呼，齊茉雪感覺自己險些被甩出去，伸手拉住了車門上方的把手才找回了身體的控制。

    幾輛警車會和，根據(jù)跟蹤器規(guī)劃出路線進行著追蹤，緊隨在他們這輛車的后面。

    翟已非的手心里都是汗，他握緊了方向盤，腳下的油門踩到了底，就在這時，車的后面卻發(fā)生了變故。

    只見安姨忽然不再說話，她的眼睛微睜，身體向著座位的側(cè)面倒了下去。

    葛文峰急忙把她拉起來，只見她的嘴唇發(fā)紫，脈搏跳動很快，這明顯就是心臟病發(fā)的癥狀：“遭了，她的心臟病犯了?！?/br>
    劇烈運動，傷心，愧疚，在警方的追逐下，女人的心臟再也難以承受負(fù)荷。

    齊茉雪從前排回身叫了一聲：“安姨！”

    葛叔反應(yīng)迅速，從一旁的書包里翻出了一個速效救心丸的小葫蘆，倒出了里面所有的藥：“只剩下三粒了?！?/br>
    他顧不得其他，把三粒藥丸塞在安姨的嘴巴里。

    齊茉雪轉(zhuǎn)頭問他：“為什么沒去買藥？硝酸甘油呢？”

    一旁的那位老人猶豫了一下，告訴她：“我們……沒錢了啊，藥已經(jīng)斷了一周了。我們不能事事都靠著你，所以今天我們才想要去冒險取錢的?！?/br>
    “附近有藥店嗎？”齊茉雪問。

    翟已非吼了一聲：“你不要命了嗎？警察跟得那么緊，怎么可能這時候去藥店買藥？”

    齊茉雪愣了一瞬，然后她做出了抉擇：“那也不能就這么眼睜睜看著她死，打急救電話！”

    翟已非很快否決了這一點，他的額頭上出了汗：“這樣的臺風(fēng)夜，你等救護車的調(diào)度，車來了可能人都沒了?！?/br>
    齊茉雪有些六神無主，她問向自己身邊的男人：“那現(xiàn)在怎么辦？”

    “第一醫(yī)院的西院不遠(yuǎn)，我們現(xiàn)在就去醫(yī)院！”翟已非咬了下牙，小轎車猛然轉(zhuǎn)向，向著醫(yī)院的方向開去。

    緊跟其后的幾輛警車也發(fā)現(xiàn)了這輛車的改道。

    唐璽看了一下路線：“他們忽然改了方向，需要我們加速抓捕嗎？”

    “不用急，他們會停的。”洛思微用手指了指監(jiān)控地圖的前方：“他們行駛向的方向是五路橋那邊?！?/br>
    倪湘也馬上會意了過來：“我知道那邊，只要一下雨就會積水，更別說現(xiàn)在的風(fēng)雨這么大?！?/br>
    雨天路滑，超速行駛?cè)菀装l(fā)生車禍，他們的目的只是抓捕，不是殺人。

    以對方那輛車的底盤來推斷，可能他們根本就到不了橋?qū)γ妗?/br>
    不過，那些人忽然改道是想要做什么？

    洛思微想到這里眉頭輕皺，她發(fā)現(xiàn)了一些端倪。

    過了橋的前方不遠(yuǎn)處，就是東瀾第一醫(yī)院的西區(qū)分院了……

    黑色小轎車終于行到了五路橋下，這里是要去醫(yī)院的必經(jīng)之路。

    嘩嘩的大雨不停，路兩旁的水位越來越高，緊隨其后的警車越來越近。車?yán)锍四軌蚵牭侥切┯曷暫退?，只能聽到安姨難以呼吸的抽氣聲。

    很快，車上的那幾人也發(fā)現(xiàn)了，路邊的水位在急劇升高，再往前開就是窮途末路。

    “沖過去！”齊茉雪喊了一聲。

    翟已非的雙眼已經(jīng)紅了，他狠踩油門讓車輛往前開去，輪胎劃開了水路，車往前猛行了一段，轟鳴著的發(fā)動機還是戛然而止。

    整輛車就那么停在了半米深的水中。

    仿佛是一首曲子正到了激烈之處卻被強行按下了休止符。

    翟已非用力地錘了一下方向盤，隨后攤倒在了方向盤上。

    齊茉雪的一顆心也仿佛沉入了深水里，可她這時卻笑了：“終于，還是到這一步了……”

    后排傳來了老人的抽泣聲。

    齊茉雪反過來安慰著他們：“沒關(guān)系，反正警察遲早是要發(fā)現(xiàn)的，現(xiàn)在還是救人要緊……我們自首吧，警察們不會坐視不管的……”

    四輛警車停在了距離拋錨的轎車不遠(yuǎn)處，這場臺風(fēng)夜的追逐終于停止了。

    郭正堯道：“他們的車發(fā)動機進水，拋錨了?！?/br>
    剛說了這句話，小轎車的門就被人打開。

    坐在車前排的齊茉雪和翟已非走了下來，他們站在了水中，沖著幾輛警車揮動著手臂。

    洛思微冷靜道：“我們把車開過去看看?！敝笓]車的底盤較高，還做過發(fā)動機防水，耐水深比普通的車要高上幾十公分。

    郭正堯再次發(fā)動了車，緩緩地向前靠了過去。

    滂沱的大雨之中齊茉雪舉起了雙手，她被雨水沖得睜不開眼，雙手做了個投降的姿勢：“求求你們，求求你們救人……”

    小轎車的后車門打開了，幾名警員看到了里面的情況，這次抓捕和他們以前的抓捕都不一樣，車?yán)锊皇莾磹旱姆送?，而是虛弱的老人和病人?/br>
    洛思微抬頭看了一眼，她很快就分辨出，中年女人并不是裝的，而是真的心臟病發(fā)。

    看她沒有馬上作答，齊茉雪的眼圈紅了，她大聲地沖著警員們求救：“她叫安季紅，是名老教師，她教了半輩子的書，除了冒領(lǐng)了一些養(yǎng)老津貼，沒做過其他壞事?！?/br>
    站在磅礴的大雨之中，頭發(fā)和衣服全濕，齊茉雪眼神之中滿是哀求：“求求你們，救救她……”

    洛思微在過去以為，見過太多的死亡以后，她會對一切習(xí)以為常?？蓪嶋H上，她見到越來越多的尸體以后，會越來越不想讓人離去。

    每一條生命都是獨一無二的，她不希望直面他人死亡的過程。

    看了看站在面前的嫌疑人，又看了看躺在車后座處臉色越來越灰敗的老人，他們是警，對方是殺人的嫌疑犯，可是同時大家都是人。

    洛思微做出了選擇：“先救人！”

    聽到了她的命令，警員們動了起來。他們從警車上找出了一件雨衣，把老人裹上帶了上去。

    這時，齊茉雪又拉住了她：“洛警官，能不能帶我一起去醫(yī)院，我更熟悉她的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