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競(jìng)夕成灰 第33節(jié)

    霍皖衣道:“寫信的時(shí)候?!?/br>
    莫枳道:“我沒看到?!?/br>
    “要是能被你看到,我又何必帶它?”

    莫枳沉默了一會(huì)兒。

    他干巴巴道:“我說話是隨意了些,但你怎么就開始動(dòng)刀了?”

    霍皖衣道:“我不喜歡你說話的方式,我不介意幫你閉嘴?!?/br>
    莫枳道:“我說話的方式怎么了!我就是人自信了些,心腸還是很善良的嘛!”

    “——那真不巧,”霍皖衣輕笑,“我的心腸非常毒?!?/br>
    莫枳連笑都不敢笑了。

    他瞥過霍皖衣的神色,小心翼翼道:“那、那你說說你叫什么,我也不想張口閉口都叫你美人……我這不是不認(rèn)識(shí)你嘛!”

    “霍皖衣。”

    莫枳:“???”

    霍皖衣挑眉:“聽不懂?我的名字叫霍皖衣?!?/br>
    莫枳瞪大眼睛:“霍皖衣?!”

    他左顧右看,稍稍壓低聲音,傾身道:“你怎么和那個(gè)煞神同名同姓?”

    “煞神?”

    莫枳道:“當(dāng)然,你難道不知道霍皖衣?”

    霍皖衣道:“我要知道什么?”

    莫枳吸了口氣,倒在椅背上仰頭吐息:“霍皖衣,干過的壞事太多了,多少人想要他的命,他偏偏又一直沒有死。在勤泠州,我們都叫他煞神——畢竟他在位時(shí),勤泠州的大小官員都被他彈劾了一遍,一個(gè)月?lián)Q一個(gè),換得大家苦不堪言吶。”

    說到這里,莫枳又坐直身子,盯著霍皖衣道:“你和霍皖衣同名,那也是太巧了。要不是我知道他身受重傷養(yǎng)在相府里,我差點(diǎn)兒都要以為你是真的霍皖衣了?!?/br>
    霍皖衣?lián)晤M淺笑:“莫公子一路逃命,卻還有閑情逸致聽這種事?”

    莫枳道:“他們恨不得全天下都知道這件事,我就算不想聽,也架不住一路上都有人在傳啊?!?/br>
    霍皖衣道:“我在山上,倒是沒有聽到多少,莫公子不如講一講?”

    “——好!”莫枳拍桌站起,擺出個(gè)說書的架勢(shì),滿臉終于可以一展宏圖的喜悅,“且說那日天街盛會(huì)……新帝登臨闕樓,一賞盛京風(fēng)光,那一日,張燈結(jié)彩、焰火繽紛,人們喜氣洋洋賀此盛季,誰料想,正在此時(shí)!忽聽得一聲‘狗皇帝納命來’!”

    “當(dāng)即是刀光劍影,噼里啪啦,哐啷啷啷響徹云霄!”

    霍皖衣笑意不變,將這段被傳唱天下的故事一字不漏地聽罷。

    霍皖衣道:“那這位霍皖衣豈不是忠君愛國(guó)之典范?”

    “錯(cuò)!”

    “大錯(cuò)特錯(cuò)!”

    莫枳又坐回座椅,懶洋洋靠著:“霍皖衣心里想什么,大家都清楚。只是他運(yùn)氣不行,挨一刀反而挨得自己起不來了。這叫什么,刺客都得說一聲不中用呀!”

    “不過話說回來——”莫枳雙眸緊緊落在他的臉上,“天底下的斷袖何其多,你我是,謝丞相這么個(gè)帝王心腹也是,反正世人也不敢評(píng)判謝丞相這個(gè)曠世奇葩……不如我們也效仿一二,共譜一段佳話。”

    霍皖衣兩字落音,干脆簡(jiǎn)短:“免談。”

    莫枳又遺憾嘆息不已:“這謝丞相也是,膽子是真的大。你說,他怎么還敢娶霍皖衣……我不是說你啊,他怎么還敢娶霍皖衣回去?也不怕睡到半夜,被這人爬起來掐死?!?/br>
    霍皖衣卻忽然輕笑出聲。

    他問:“霍皖衣又不恨他,為什么還要爬起來掐死他呢?真要擔(dān)心,也該是霍皖衣?lián)陌胍箷?huì)不會(huì)被謝相大人掐死吧?!?/br>
    莫枳訝然道:“那要是沒有仇,怎么在皇帝下令要他死的時(shí)候,霍皖衣毫不留情地捅了他九劍呢?!?/br>
    “這事可不是什么秘密,”莫枳倒了碗茶抿上幾口,又道,“天下人都知道謝氏是無辜的,先帝非要謝氏的命,誰也沒有辦法,一個(gè)活口都不能留啊,誰又能有辦法呢?就算當(dāng)時(shí)是太子求情,也抵不過先帝的猜疑。我爹常說,這件事即是皇權(quán)無上的象征。”

    “經(jīng)此一事,多少世家大族被謝氏慘狀所震懾,一個(gè)個(gè)夾起尾巴做人,那先帝是舒心了,多的是人卻是如坐針氈。不過我卻在想,這個(gè)霍皖衣——他為什么要刺這九劍呢?”

    霍皖衣輕輕道:“……也許是他心情不好?!?/br>
    “那他可真是太狠毒了。”莫枳咂舌,“心情不好就捅人九劍,他一個(gè)人怎么比閻羅王還恐怖?!?/br>
    霍皖衣抬眸與莫枳對(duì)視片晌。

    他撫著桌邊凹凸紋路,一顫睫羽,艷色橫生的臉上浮現(xiàn)出盈盈笑意。

    霍皖衣道:“不錯(cuò),他就是這么狠毒,他寧愿謝紫殷死,也不想要謝紫殷活著。”

    莫枳盯著他的眼睛沉默良久。

    忽然一拍手心,了然道:“難不成是——”

    他直接截?cái)嗔四椎奈幢M之語,轉(zhuǎn)而岔開話題到:“說了這么多閑話,莫公子還是老老實(shí)實(shí)說點(diǎn)兒真話吧?!?/br>
    莫枳裝傻:“???本公子一直都在說真話。”

    霍皖衣道:“有一位知己知音是真,贈(zèng)八百兩銀子是真,但友人自行離去是假,你一無所知是假?!?/br>
    “何以見得呀,”莫枳攤手,“我字字句句都是真的,你這是誣陷好人?!?/br>
    霍皖衣倦怠至極地反問:“你覺得你究竟是蠢貨,還是個(gè)聰明人?”

    莫枳委屈道:“我是蠢貨,我被騙得好慘?!?/br>
    霍皖衣道:“那就對(duì)了……你是蠢貨,與你做知己的人只會(huì)也是個(gè)相同的蠢貨,能和你成為知音,更說明你們蠢得有異曲同工之妙,或者該說,你們蠢得一模一樣?!?/br>
    “那問題便讓在下不得其解了——”他帶著幾分惡意笑問,“一個(gè)和你一樣蠢的人,如何騙走你八百兩銀子,不告而別、躲過追殺?一個(gè)和你一樣蠢的人,如何知道要以書信騙你,避開旁人搜查,還能成功騙走這八百兩銀?”

    莫枳看向他,眼睛閃閃發(fā)光,亮得驚人。

    莫枳動(dòng)容不已:“美人……你真是我見過最讓我驚訝的人!”

    “我見過這么多的聰明人,你是第一個(gè),長(zhǎng)得這么漂亮,又能如此聰明的!”

    莫枳捂住自己的臉,他感嘆道:“糟糕!我的心跳得好快!”

    “我奉勸你快說。”霍皖衣冷冷打斷他的感慨。

    莫枳有些失落:“我難得這么動(dòng)心,你怎么一點(diǎn)兒道理也不講。此時(shí)此刻,你正該為我的這次心動(dòng)負(fù)責(zé)……美人,都是上天賜予我們緣分,讓你我相遇。我認(rèn)為你我應(yīng)該珍惜這份來之不易的緣分。你喜歡什么?金銀財(cái)寶我有?!?/br>
    頓了頓,莫枳滿臉的深情:“還是說……你要我的一顆真心。”

    作者有話說:

    莫枳:我的一顆真心!

    謝相:我看看。

    莫枳:……

    第29章 奇人

    莫枳簡(jiǎn)直要被自己的一腔癡情所打動(dòng)。

    然而面對(duì)如此英俊溫柔,瀟灑富有的他,霍皖衣的神情竟比霜雪還冷漠。

    霍皖衣道:“我不介意讓你挖出來看看?!?/br>
    莫枳無言。

    莫枳沉默。

    莫枳賠笑道:“要不算了?”

    “我轉(zhuǎn)念一想,其實(shí)以我的身份,我應(yīng)該屬于全天下的美人,不能單單只和你在一起?!彼f,“這樣他們會(huì)吃醋,會(huì)傷心,多少追求我的人要去跳河?!?/br>
    霍皖衣便問:“那你想好怎么好好說話了么?”

    莫枳道:“……好說?!?/br>
    他又斟了一碗茶水,指尖沾上水漬,在木桌寫下道道水痕。

    “我們確實(shí)是知己知音,且相識(shí)許久。”

    “他祖上有人做過盛京的大官,因?yàn)榈米锵鹊郏慌辛鞣诺狡褐薜拈c地,之后家族一蹶不振,他亦失去了學(xué)子資格,不再能參加科考。”

    “然而他是個(gè)有大志向的人?!蹦渍f到這里,表情卻比先前任何一次都更真誠(chéng),“我在勤泠,之所以能呼風(fēng)喚雨,是因?yàn)槲业悄陔[。只要我能活得和王八一樣久,我可以坐吃山空幾百年,不用做任何努力?!?/br>
    “但他不同,他確實(shí)很聰明,有魄力,有毅力,他在坪洲堅(jiān)持了很久。直到新帝登基——他決定拼一把?!?/br>
    屋中有瞬間靜寂。

    氣氛似幽幽沉凝。

    莫枳低聲道:“然而在他動(dòng)身之前,他發(fā)現(xiàn)坪洲刺史做了件大事。這件事細(xì)說下來,只是這位刺史做事不夠牢靠,自己露出了馬腳。只可惜我這位朋友,觀察得太仔細(xì),而一個(gè)秘密凡是被人發(fā)現(xiàn),總有人期望知曉的人保密?!?/br>
    “而在隱藏一個(gè)秘密這件事上,最有效的保密人,最教人安心的唯有一種——死人?!?/br>
    “他不得不離開坪洲來尋我。他不想牽連我,可我從小到大都不讓人省心。我不怕被牽連,我也不能坐視他被滅口,所以我一手打點(diǎn),避過這群耳目送走了他?!?/br>
    ……

    頓了頓,莫枳輕笑:“接下來就輪到我了?!?/br>
    桌上水跡已去。

    霍皖衣垂眸看桌面如舊模樣,淡淡道:“桓勿言?”

    莫枳頷首:“除卻勿言之外,他們家還有勿聽、勿信、勿看,你瞧瞧,先帝是個(gè)什么人呢,害得人就連給自己的后世子孫取名,也要再三告誡他們,勿言勿聽,勿信勿看?!?/br>
    霍皖衣忽而道:“這么說來,你們的仇家,豈不是坪洲刺史?”

    莫枳道:“自然。”

    “但是你完全不用擔(dān)心啊美人,”莫枳眨了眨眼,“我爹可是莫在隱,有他在,千難萬難的事情都能擺平。你放心,這群人就算抓我也不敢拿我怎么樣,否則我們?cè)缭撛谑裁吹乩卫锸芸嗍茈y了?!?/br>
    霍皖衣挑眉:“可你什么時(shí)候才能被救?”

    莫枳道:“這取決于救你的人什么時(shí)候來。”

    霍皖衣輕笑:“不是說你爹能擺平這些事情?”

    莫枳道:“我爹擺平的是那位刺史,我們負(fù)責(zé)擺平面前的問題?!?/br>
    頓了頓,莫枳忽然問:“你真的不考慮一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