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明華哭泣的不能自已，沈妙貞鼻子一酸，也落下淚珠來。

    兩人相對哭泣，此時倒也顯出溫國公和裴境，這兩個男人的作用來。

    “貞兒，夫人，咱們?nèi)ダ锩孀聛砺f話吧，貞兒身子弱受不得風(fēng)?！?/br>
    “是，是應(yīng)該去里面說。”

    徐明華抹抹眼淚，笑出來，拉著她進(jìn)了屋里一直也不肯松手。

    倒是溫國公，因為裴境這一聲過于親密的貞兒，而多看了他幾眼。

    “好孩子，你這些年都是怎么過得，一直在哪里，娘怎么都尋不到你?！?/br>
    徐明華什么都不顧了，剛拉著她坐下就開始問了起來。

    溫國公搖搖頭，這種認(rèn)親的畫面，他們必然不可能帶丫鬟，就是為了謹(jǐn)防泄密，而今日珍園早已被他的心腹把守起來，一只蒼蠅都飛不進(jìn)來。

    這也就導(dǎo)致現(xiàn)在是沒有丫鬟服侍的。

    溫國公親自沏茶，備在一旁，免得到時候他們說的口渴。

    面對徐明華溫柔如水波一樣的目光，沈妙貞難得覺得不好意思起來，她感覺到一種久違的溫暖，這種溫暖她的養(yǎng)母徐氏身上也有。

    但因為徐氏的去世，她在侯府為奴不能回家相見，這種溫暖，已經(jīng)許久沒有感受到過了。

    這種溫暖，叫母親的慈愛。

    雖然不好意思，但她還是磕磕絆絆的將這些年的事，說了出來。

    徐氏帶著她，遠(yuǎn)走洛京，嫁給了一個姓沈的男人。

    “小蓮她，嫁給了一個出身如此普通的男人嗎？還生了一子？”

    徐明華臉上滿是哀痛：“也是，那時我心存死志，可你剛出生卻不能叫你跟我一起死，海家的血脈，我總是要給寧哥哥留下的?！?/br>
    “小蓮她那時也是個年輕姑娘，帶著個孩子，還是罪臣之后，要怎么生活呢?！?/br>
    得知徐氏和那個孩子重病，沈家迫不得已將她賣入裴家為奴，徐明華再也受不住，雙手掩面哭泣起來。

    她摸到了沈妙貞的手，上面有些薄薄的繭子，若是一直過著優(yōu)渥的生活，如何會長這些東西。

    現(xiàn)在瞧著沈妙貞身上穿的是好料子，眼神也很明亮，好似并沒有被生活磋磨。

    但徐明華也曾是大家小姐，如何會不懂做奴婢的苦楚。

    “您別難過了，我娘她對我一直都很好，可娘命薄，大前年就去了，您留給我的東西，娘她一直都好好保護(hù)著，留給了我?！?/br>
    徐明華擦擦眼淚：“小蓮她也盡了力，我實在不該苛責(zé)她，她在我身邊的時候，雖然名義上是個丫鬟，可我們倆卻好的跟親姐妹似的，海家遭受大難，那些丫鬟被賣的賣，跑的跑，也只剩下一個小蓮，愿意救我的孩子?！?/br>
    徐明華見她盤了婦人頭，身后又跟著裴境，聽她說了曾在裴家做過丫鬟，以為自己的女兒被裴境收了房，成了妾，頓時就很不悅。

    悲苦不已，眼淚又簌簌的流了下來，怎么她們娘倆都是這樣的苦。

    “孩子，你是成婚了嗎？你的夫君呢？難道是裴六公子？他是不是不給你名分，你成了他的妾？”

    “我們娘倆怎都如此，命這樣不好，娘是罪籍為了活命做妾也就罷了，老天爺為什么要這么苛待我和寧哥的女兒，竟讓女兒走我的老路。”

    徐明華越哭越厲害，已經(jīng)開始止不住的流眼淚。

    比沈妙貞更覺困窘的，是溫國公。

    作者有話說：

    隔壁星河更新了，喜歡現(xiàn)言的老板們可以去看看，為了換思路寫的，就是更新不太確定

    ? 162、162

    最先尷尬到坐都坐不住的, 居然不是裴境，而是溫國公。

    他坐立不安，局促的不知該如何是好, 居然就當(dāng)著裴境和沈妙貞的面，這么低聲下氣的哄著徐明華起來。

    “華兒, 你別這樣, 我對你的真心, 你難道還看不出？我只有你一個, 家里全都交給了你，我這些身家，不都在你手里攥著嗎？”

    “這些年, 除了你, 我可連別的女人瞧都沒瞧過一眼，不是我不愿意叫你做正大娘子, 是現(xiàn)在海家還沒有翻案，若是給你這個名分, 你就得拋頭露面去應(yīng)酬，到時候被人認(rèn)出來，咱們從前做的一切努力不是都白費(fèi)了。”

    徐明華仍舊默默的流淚，溫國公竟然像哄著一個小姑娘似的哄著她, 明明生的身材高大，一張臉棱角分明, 就算英俊那也是武人的英俊, 跟裴境這種魏晉風(fēng)流名士的英俊瀟灑，完全不同。

    徐明華嫁給海家大公子海寧的時候, 在西京權(quán)貴的交際圈, 認(rèn)識的人可不少, 溫國公已經(jīng)為她改了身份，即便如此，只要她一露面，難保會有人認(rèn)出來。

    溫家再怎么手眼通天，也絕不會明面上反抗先帝的旨意，更不會落人口實。

    但被政敵攻擊都是次要的，按照大梁律法，只要徐明華的身份被公開確認(rèn)是罪籍，她就得重新回教坊司。

    這些年也不是沒有人察覺到過徐明華的身份，但先帝暗中出手庇護(hù)，他們也沒有證據(jù)，長子溫齊封為世子的時候，更有人曾質(zhì)疑溫齊生母的身份，但都被先帝壓了下去。

    現(xiàn)在溫齊已經(jīng)長成，也不會有人不長眼揪著他生母的身份不放，只要能頂?shù)米』觳涣咝」珷數(shù)膱髲?fù)，他們盡可以在背后說閑話。

    溫國公曾經(jīng)娶過一個正室夫人，但國公爺跟她感情不好，那女子也是命薄，在海家出事前，就去世了。

    “你娶我的時候，跟我說過會給海家翻案，會幫我找女兒，現(xiàn)在都十幾年過去了，你一件都沒辦到，我可憐的女兒，流落在外，過得是什么樣的日子啊?！?/br>
    “好好的一個大家小姐，居然要給人做奴婢，我這當(dāng)娘的，如何能吃得下飯睡得著覺，我跟你孩子都生了好幾個，就這么一點小要求，你就總是敷衍我，若非因為裴大人，我跟我女兒這輩子都無法相見?！?/br>
    溫國公被哭的滿腦子官司，又是拱手，又是哀求，就差沒給這姑奶奶跪下了。

    看來溫國公是把娘親捧在手心里疼寵的，沈妙貞放下心，有溫國公的保護(hù)，娘親她一定沒受太多的罪。

    “您別為難國公爺了，我……我沒有做裴大人的妾侍，我的確嫁了人……”

    沈妙貞開口說話算是挽救了溫國公，可叫他松了一口氣。

    徐明華果然被吸引了過去：“你嫁了人，怎么沒跟你的夫君一起來，也好叫娘親看看女婿。”

    隨即徐明華的目光就落在沈妙貞鬢發(fā)間的那朵純白絨花上，她臉上一變。

    沈妙貞艱難開口：“我夫君也姓裴，跟裴大人雖然是同族同姓，但家里出身普通，去年他中了武舉人，被朝廷封了六品車騎校尉?！?/br>
    “今年……今年便去了昭武軍，他……他犧牲了，沒能回來?！?/br>
    這一回徐明華是真的止不住眼淚了，她可憐的女兒，年紀(jì)輕輕就成了寡婦。

    溫國公實在怕她哭上傷了眼睛，當(dāng)年因為迫不得已把孩子送走，她那個侍女小蓮一直沒有音訊，下落不明。

    溫國公使了計策，雖然千鈞一發(fā)救下了徐明華，可因為孩子找不到，她日日哭泣，抑郁的吃不下飯。

    直到他強(qiáng)行娶她，讓她懷上了齊兒，才轉(zhuǎn)移了徐明華的心思，叫她終于不再每天都想著海家，想著那個失蹤的女兒。

    現(xiàn)在可好，她這個女兒過得實在不能說是好。

    為奴為婢也就算了，既然嫁了丈夫，溫國公早就盤算著，就算她嫁的那個男人沒什么出息，他也養(yǎng)著好了。

    認(rèn)了親，徐明華就多了一分牽掛，女兒過得不好，做娘的就會擔(dān)憂，為了讓她愿意留在自己身邊，心思都放在溫家和幾個兒子身上，溫國公做好了當(dāng)便宜爹的打算。

    結(jié)果，現(xiàn)在親認(rèn)了，人也見了，這姑娘的經(jīng)歷，居然比想象的，過得還不好。

    眼見徐明華又要愧疚自責(zé)，溫國公當(dāng)機(jī)立斷道：“你那夫君原來是為國捐軀，也是個英雄了，你這孩子眼光不錯，選的人挺好，現(xiàn)在也無需難過，跟你娘相認(rèn)了，你還年輕呢，以后再為你尋一個門第相當(dāng)，人品好的男兒?！?/br>
    “華兒，咱們的女兒生的如此出色，還怕將來沒有青年俊杰來追求嗎？咱們?yōu)樗I謀一番，必然要為她選一位才華出眾的夫婿?！?/br>
    徐明華微微一愣，臉上立刻露出喜色：“你的意思是，愿意認(rèn)下我的女兒？”

    現(xiàn)在海家一直不能翻案，先帝是因為身子不好處處受人轄制，當(dāng)時還沒有肅清的雍王一黨是不可能給海家翻案的，畢竟他們就是靠弄死海家才得到的權(quán)勢，上的位。

    蕭直登基后，為海家翻案是順帶的目標(biāo)，重推景朔變法才是真正的目的，然而現(xiàn)在漠北不穩(wěn)，自己看好的推行新政的人選裴境，還要積累些資歷，蕭直一直沒能騰出手來。

    徐明華顯然達(dá)到了目的，也不在哭了。

    “妙兒，你今兒就不必回去了，你跟娘走，咱們一起回家去，以后有娘護(hù)著你，有你溫伯伯照顧你，這西京的人誰也不能欺負(fù)你?！?/br>
    裴境忽然撩起下擺跪在徐明華的面前，給徐明華和溫國公都嚇了一跳。

    “國公爺、國公夫人，在下姓裴名境，自元安，武安侯二房嫡長子，家父裴胤，為侯府嫡出二公子，家母乃西京鄭家嫡女鄭棲雁，小子如今年滿二十，官至兵部左侍郎，向您求娶您的掌上明珠，沈氏妙貞，若肯下嫁，小子愿以正妻之禮相待，此生絕不納妾，只有她一人?！?/br>
    “望您能準(zhǔn)允！”

    裴境居然是以父母大禮相待，徐明華嚇了一跳，本想急忙躲開不受他這禮，可聽他這么說，居然要娶她的妙兒。

    是了，若不是因為愛慕妙兒，兵部左侍郎這么一位年輕有為的少年狀元，是不會主動來巴結(jié)他們國公府的。

    當(dāng)初他來尋的時候，徐明華還在驚訝，自己的女兒怎么跟武安侯的公子扯上了關(guān)系。

    妙兒本就在侯府做過丫鬟，可又因為什么被放了出去，還自行婚配，又為什么跟這位六公子重新湊到了一起，他若是喜歡妙兒，卻眼睜睜看著她嫁給別人？

    徐明華根本就想不明白，腦子亂亂的，感覺這兩人之間實在是一比糊涂賬。

    不過處在父母的位置上，裴境確實是個太好的女婿人選，若是她與溫國公有女兒，一定也會先考慮這位出身豪門的狀元郎。

    她與溫國公沒有女兒，可跟先夫海寧有個女兒啊，他們海家的嫡出姑娘，也配得上這么一位出色的清俊公子。

    徐明華有些心動，至于沈妙貞是不是死了丈夫，那個丈夫是什么脾性，她才不管呢，她的妙兒才十七，難道要守寡一輩子？

    沈妙貞頓時覺得臉上火辣辣的，這個人怎么這么不看場合，不說剛剛認(rèn)回了親娘，今兒是裴鄴去的第十五天，熱孝期還沒過呢。

    而且在十七年沒見的徐明華面前提這件事，心中的火像是被澆了油，怒意一下子升騰而起。

    “裴境，你做什么?。俊?/br>
    沈妙貞氣的伸出手指他，手指都在顫動，而裴境卻抬起頭，坦然承認(rèn)：“如你所見，我在求親。”

    “你是個混蛋嗎？我夫君剛死，我本來也不可能這么快就嫁給別人，而且就算以后嫁人，我也不嫁給你！”

    裴境歪著頭：“為什么不嫁給我？我們之前分明那么親密，我吻過你抱過你，更跟你……”

    “住嘴??！”

    徐明華和溫國公對視了一眼，兩人心里都明白，他們倆之間，有故事。

    溫國公到底是一家之主，措辭片刻，找了些不讓裴境覺得那么不悅的詞語：“裴大人，你先起來，便是你想求娶妙兒，也不必現(xiàn)在就行如此大禮，我們是受不起的?！?/br>
    “妙兒的婚事，我們遵從她的意愿，她剛剛新寡，我也要為她安排個新的身份，叫她先認(rèn)祖歸宗成為溫家人?；槭?，等以后再說如何？”

    溫國公是過來人，隱隱察覺了裴境淡然外表下的執(zhí)著和瘋狂。

    “裴大人幫我夫人尋回女兒，這份恩情我們銘記在心，但兒女婚事除了要門當(dāng)戶對，還得看妙兒愿不愿意，看你們是否兩情相悅。裴大人，我說一句不太合適的話，若是你當(dāng)真愛妙兒，當(dāng)初如何會叫她嫁給了別人，既然這么長時間都等了，也不在乎這認(rèn)祖歸宗的幾天吧?！?/br>
    裴境點點頭，狀似十分明白事理，眼睛卻直勾勾的盯著沈妙貞，回著溫國公的話。

    “我是真心愛貞娘，也愿意等，不過……”

    他忽然扯了扯嘴角：“國公放心，貞娘這輩子，嫁不了別人?！?/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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