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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年夏至 第40節(jié)

    “是不是有點像……李陽瘋狂英語?”

    夏漓差點沒憋住笑。

    那是高一下的時候,李陽來學(xué)校賣課,高一全年級坐在cao場上,頂著烈日,聽著廣播里播放《燭光里的mama》,哭得稀里嘩啦。

    夏漓那時候也是跟徐寧坐在一排。

    結(jié)束之后,以班級為單位陸續(xù)離開禮堂。

    禮堂離食堂近,離上課還有一會兒,夏漓三人決定順便去小賣部買點零食。

    他們七班是離開比較早的班級,大部隊還在后面。

    這時候去小賣部的人少,因此,夏漓一眼便看見了正在冰柜那兒拿水的晏斯時和王琛。

    “嗨。”夏漓很自然地打了聲招呼。

    兩個男生回過頭來。

    晏斯時:“結(jié)束了?”

    夏漓:“嗯?!?/br>
    林清曉:“你們沒去?”

    王?。骸拔覀冇植桓呖?。”

    “……”

    夏漓三人湊過去,從冰柜里挑飲料。

    晏斯時手里拿著一瓶礦泉水,往旁邊讓了讓。

    他往夏漓手里拿著的學(xué)校統(tǒng)一發(fā)的“百日沖刺規(guī)劃書”上瞟了一眼,“想考人大?”

    那規(guī)劃書的封面上,班級、姓名的下方那一欄,是目標(biāo)大學(xué)。

    夏漓耳根一熱,“……嗯?!?/br>
    “加油?!?/br>
    “……謝謝?!?/br>
    夏漓她們挑完了飲料,走到收銀臺那兒。

    這時候,站在一旁的晏斯時將自己的礦泉水往臺面上一放,對收銀員說:“一起結(jié)?!?/br>
    夏漓愣了下。

    林清曉說:“請我們的?”

    晏斯時“嗯”了一聲。

    林清曉說:“哇,謝了!”

    王琛不樂意了:“你怎么不早說!我的自己付了?!?/br>
    晏斯時:“平常請你不少了吧。”

    王?。骸啊?/br>
    五人離開食堂,一起往教學(xué)樓走去。

    路上,晏斯時手機響了。

    他從長褲口袋里拿出來看了眼,對大家說:“你們先回,我接個電話?!?/br>
    他一手拿著水,一手拿著手機,避開了此刻對向而來的人群,朝著那立有明中第一任校長雕塑的小廣場走去。

    夏漓目光越過人群看他,見他背身站在臺階邊,低著頭。

    午后的太陽將他影子長長地投在水泥地上。

    那身影讓人覺得孤孑。

    他在跟誰講電話呢?

    她聽不見。

    喧鬧的人聲隔開了他們。

    /

    那之后,夏漓有整整一周沒有碰見過晏斯時。

    起初她沒有特別在意,因為上課忙著悶頭復(fù)習(xí),下課抓緊時間補覺,叫她不常有精力盯著窗外看晏斯時是否會經(jīng)過。

    而走廊的偶遇,也并不會時時發(fā)生。

    但一天、兩天……直至一周過去,夏漓意識到了不對勁。

    找了個時間,夏漓去了趟二十班。

    往里看,晏斯時的座位是空的,桌面上也干干凈凈,好似那個座位從來沒坐過人一樣。

    她心里咯噔了一下。

    她將正在伏案看書的王琛叫了出來。

    夏漓開門見山:“好像好幾天沒有看見晏斯時的人了,他是請假了嗎?”

    “班主任說他回北城了。”

    “班主任說?”

    王琛撓撓頭,“就誓師大會那天,他接完電話,回教室拿了包就走了,然后就一直沒來學(xué)校。前天早上我一到教室,發(fā)現(xiàn)他桌子也清空了。問了班主任,班主任說他家里人來幫忙把東西收走的,說是準備回北城?!?/br>
    “……你聯(lián)系過他嗎?”

    “聯(lián)系不上啊,電話打過去一直關(guān)機。”

    “那他……還會來學(xué)校嗎?”

    “不知道啊?!?/br>
    夏漓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教室的,一路上心情惶惑。

    好似明明好端端地走在路上,那路口的道標(biāo)卻突然被誰摘了,遠近又起了霧。

    只有茫然。

    下一個課間,她偷偷拿上手機去了趟洗手間,在隔間里,試著撥了晏斯時的電話號碼。

    如王琛所言,電話里提示關(guān)機。

    她又發(fā)了條短信:

    嗨。碰到王琛,他說你要回北城了?

    這條短信沒有意外地石沉大海。

    高考迫在眉睫,夏漓沒空分心,只在每天晚上睡覺之前,習(xí)慣性地嘗試撥一次那電話號碼。

    回應(yīng)她的永遠只有機械的“您撥打的電話已關(guān)機”。

    一個月后,那提示音變成了,“您呼叫的號碼已停機”。

    那已是四月的一天。

    大課間,夏漓去文科組辦公室拿試卷,下樓時碰見了陶詩悅。

    兩人只如普通同學(xué)那樣互相打了聲招呼。

    錯身時,夏漓心念陡起,“可以跟你聊兩句嗎?”

    陶詩悅腳步一頓,“關(guān)于晏斯時?”

    夏漓點頭。

    兩人走到了二十班門口的走廊。

    陶詩悅兩臂撐在欄桿上,面朝著教學(xué)樓前那栽種了白玉蘭樹的中庭,“如果你是想問我有沒有他的消息,那不用問了,我也聯(lián)系不上他。我媽倒是聯(lián)系過他外婆,他外婆說他已經(jīng)回北城了,在準備出國。”

    夏漓沉默了一霎,“那你知道他為什么會突然回北城嗎?”

    陶詩悅轉(zhuǎn)頭看了她一眼,似有猶豫。

    然而她最終還是說道:“……他mama去世了?!?/br>
    夏漓一怔。

    “就我們開完誓師大會之后吧,具體哪天不知道。我也是聽我媽說的。他們沒辦公開的追悼會,好像就晏家和霍家兩家人參加了葬禮?!碧赵姁偮曇艉艿?,“……別跟其他人說這件事?!?/br>
    “我不會。”

    心底有潮水漫上來,將夏漓淺淺淹沒,“……他mama是因為生病嗎?”

    “應(yīng)該是吧。晏斯時會來楚城,就是為了他mama?!?/br>
    “你知道他去了哪個學(xué)校嗎?”

    陶詩悅搖頭,“他走之前就收到好幾個學(xué)校的offer了,具體會去哪兒,他沒提過?!?/br>
    夏漓沒什么可問的了,那潮水一樣的情緒已經(jīng)要漫過她的眼睛,“……謝謝你告訴我這些?!?/br>
    陶詩悅臉上也蒙上一層淡淡的悲傷,“沒什么。我也想……找人說說他?!?/br>
    夏漓懂這種感覺。

    哪怕,哪怕是只找人提一提他的名字。

    不然,那樣一個活生生的人,忽然間便下落不明的虛無感,會逼得她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只做了一場夢。

    她們都不再說話。

    明明是情敵的兩個人,在這一刻的沉默里,共振了某種難過。

    像有海洋遠遠地在心口傾倒,自岬角那方,傳來海鷗遙遠憂傷的鳴叫。

    她沒有想到。

    那個下午,竟會是她在明中和晏斯時見的最后一面。

    “加油?!?/br>
    是他單獨跟她說的最后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