沾青 第3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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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手握著鍋柄,一只手去拿清洗好的瓷盤,將炒好的菜倒進(jìn)去。 好像什么都沒變,和以前一樣。 他工作不忙的時候,或是下班早,都會在家給她做飯。 是料定了她不愛爭論,所以打算像從前那樣,輕飄飄帶過,裝作無事發(fā)生? 林瑯將包放下,人往廚房旁的門框上這么一靠:“徐初陽,我們談?wù)劙?。?/br> 徐初陽對上她的那雙眼,淺淡到像是洗到褪色的琥珀。 從前只對他一個人才會表露很多情緒,此時仿佛被連根拔走的植物。 只剩下空洞。 幽深,卻又干凈。 徐初陽知道,那道坎她始終都過不去。 是他當(dāng)時沒有考慮周全,是他做錯了。 “這件事是我做的不對,我也知道如今說什么都于事無補(bǔ)?!?/br> 林瑯點頭,平靜的問出口:“所以你就打算什么都不說?” 徐初陽是個沉穩(wěn)性子,幼時便如此。 早年前留宿裴清術(shù)家的師傅給徐初陽算過八字。 他勸徐初陽,來日主事業(yè),遠(yuǎn)情愛。 “你人生的兩道岔路,都敗在感情上?!?/br> 這是他的原話。 徐初陽和裴清術(shù)不同,他對這些神鬼怪誕置若罔聞,只覺得,無稽之談。 可那日所說的話,好像在一點一點靈驗。 他人生中為數(shù)不多的幾次失控,都是因為女人。 幾天前聽說林瑯受傷,不知所蹤,他就差沒把整個北城都翻過來去找一遍。 那種沒法控制自己情緒的體驗,只在很多年前,得知蔣杳要出國的時候才有過。 再多的解釋好像在此刻都失去了作用,只會生出幾分狡辯意圖。 “當(dāng)時情況太險峻了,醫(yī)生說蔣杳的傷處哪怕再偏一分,都會有生命危險?!?/br> 林瑯不想聽了。 她只說自己想說的:“我最近在看房子,過幾天我會搬走?!?/br> 后背離開門框,她站直了身子,在她離開前,徐初陽過去擋在她面前,不讓她走,也不許她回房。 有些疙瘩不及時解開,長時間梗在心里,只會越來越緊。 他深知這個道理。 所有他沒辦法去給林瑯冷靜的機(jī)會。 她每多冷靜一分鐘,都是在不斷遠(yuǎn)離他。 “你剛才不是說要和我談?wù)剢幔覀儸F(xiàn)在就談。” “沒必要了。”林瑯說。 徐初陽站在房門口,并不給林瑯進(jìn)去的機(jī)會,語氣強(qiáng)硬:“林瑯,你把你的不滿全部告訴我?!?/br> 她的不滿? 林瑯有點想笑。 她有什么不滿他竟然全無所知。 她還能不滿什么,不滿他擅自開始這場動機(jī)不純的戀愛,不滿他無數(shù)次看著自己這張臉時,心里或許想的是另外一個女人。 不滿他...... 她不滿的地方太多了。 可是那又怎樣呢,都過去了。 林瑯已經(jīng)不想再計較了,實在太累。 很小的時候,她見過領(lǐng)養(yǎng)家庭里的父母吵架,女方歇斯底里如同潑婦,男人卻始終低頭不發(fā)一言。 路過的看了恐怕都要說一句,這男人真可憐。 可事實是什么呢。事實是這個男人偷了家里準(zhǔn)備給家里老人看病的錢去養(yǎng)外面的小三。 人們大多只會輕信表面,對真相卻疲于多問。 林瑯很害怕自己長大以后也會成為那樣的人。 明明是受害者,卻被人認(rèn)為是不講理的潑婦。 所以她只是看著徐初陽的眼睛。 然后一字一句的告訴他:“沒什么好說的了,我給過你很多次機(jī)會?!?/br> 是你自己不珍惜。 是你自己把別人的真心當(dāng)作魚目。 -- 接到徐初陽的電話時,裴清術(shù)剛得了一塊徽墨。 前些天受邀參加的拍賣會上,無意中瞧見的。 聽說只剩這一塊了,手藝繁瑣,年代又遠(yuǎn)。 這墨原來的主人也是一位私人收藏家。 半路發(fā)家的暴發(fā)戶,喜歡學(xué)人搞一些文雅愛好,但對什么都是半桶水。 晃一晃,只能聽得個水響。 實在是石頭上種黑豆——枉糟蹋東西。 手機(jī)鈴聲響起,裴清術(shù)放下手里的東西,錯目去看。 來電顯示人讓他動作稍微頓住。 大概是骨子里那點天然的傲,讓他沒法撒謊。 可是現(xiàn)在。 裴清術(shù)最后還是接通了電話。 好在徐初陽并沒有問他。 否則,他也不知道該如何作答。 徐初陽只是拜托他,幫忙去一醫(yī)照看一下蔣杳。 她身邊沒個親人朋友,只有她自己。 至于他。 徐初陽聲音透著疲累,好像已經(jīng)很久沒有睡過一次好覺了。 他告訴裴清術(shù),林瑯想從家里搬出去,他得看著她,不許她走。 因為深知,一旦離開,很多東西都會分崩離析,覆水再難收。 他沒有想過和林瑯分手后的生活,更加沒有想過和她分手。 所以,也不可能會讓它發(fā)生。 “這些天麻煩你了?!?/br> 裴清術(shù)的手撿起一顆即將要被磨成粉末,拿來作畫的綠松石,那顆綠色的小石頭在他指尖輕微滑動。 他應(yīng)下:“好?!?/br> 腦子里,是徐初陽的那句。 林瑯想從家里搬出去。 想從那個她和徐初陽的家里搬出去。 裴清術(shù)按照徐初陽發(fā)給他的病房號找到了蔣杳。 她正安靜坐躺在床上,身后豎放著一個枕頭。 聽見開門聲,她面上帶喜,那個名字還沒喊出口,在看清來人后,喜悅變成疑惑,再到一種近乎難以置信的震驚。 像是怎么也想不到,裴清術(shù)會來看望她。 說起來她和裴清術(shù)并無多少交集。哪怕她家還沒落魄時,以她的身份,連見他一面,都少有可能。 身份之距,天差地別。 “初陽有事來不了,所以托我過來看看?!?/br> 仿佛知曉她的驚訝,他輕聲開口,解釋一遍。 蔣杳還處于一種半夢半醒,身體卻先一步做出反應(yīng),和他道謝:“謝謝?!?/br> 他搖頭,看一眼她的傷口,竟然如出一轍的,和林瑯都傷在右臂。 不過她的明顯更嚴(yán)重一些,除了右臂,肩上也做過縫合處理。 “我給你叫了外賣?!?/br> 徐初陽交代過,醫(yī)院的飯菜她吃不習(xí)慣。 面對裴清術(shù)時,蔣杳總有種拂不開的自然。 哪怕他是隨和的。 “謝謝?!?/br> “不客氣?!?/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