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安靜下來，有那么一兩分鐘時間，三人都沒有開口說話。

    老李起身來到窗臺邊，地面上的喪尸腦袋攢動。

    他道： “我是自愿加入巡邏隊的。想著我兒子要是回來了，我能第一個接到他，或者……我第一個給他收尸。”

    “會平安回來的?！?/br>
    紀(jì)甚靈聲音放低了一些：“我們現(xiàn)在能做的只有相信對方，并且保護(hù)好自己。”

    倪辛月朝他看去。

    沒一會兒，在其他房間休息的人也都陸陸續(xù)續(xù)起來了，但臉上基本都掛著個黑眼圈。

    陳書望從樓下前臺找來副撲克牌，想著左右都睡不著，索性開啟斗地主模式，消磨時間。

    “李叔要不要一塊兒玩？”陳書望隨意招呼了一嘴。

    老李胳膊肘架在桌沿：“算賭注不？”

    邊上柳明梵愣了愣，沒好氣道：“叔啊，現(xiàn)在這時期有錢也沒地兒花，你怎么跟你老婆一樣，還想著錢呢?！?/br>
    老李擺擺手：“不賭那個?！?/br>
    “接下來幾天還要靠你們的食物救濟(jì)，我贏了就當(dāng)是補(bǔ)回那些吃的了，輸?shù)脑挘仁边^去，我回村里，輸幾把就準(zhǔn)備幾天的食物給你們?！?/br>
    陳書望、柳明梵兩人頓時充滿興致：“那我們可就不客氣了?！?/br>
    把倪辛月、紀(jì)甚靈趕開，三人圍坐一桌，很快就組出了一局。

    江綺杉進(jìn)屋就看見陳書望貼了滿臉的白紙條。

    她聽完這幾個人的賭注，一巴掌往陳書望后腦勺拍去：“你是嫌我們吃的多??？”

    陳書望抱頭：“小輸小輸。等會兒肯定能行?！?/br>
    倪辛月看看場上局勢，柳明梵臉上也被貼了不少，只有老李一張臉飽滿潔凈。

    “……”

    她已經(jīng)開始思索等會兒怎么賴賬合適了。

    邊上時宇觀戰(zhàn)許久，等他們再開一局時，他沒忍住開口：“李叔，為什么你手氣這么好？”

    李叔嘿嘿一笑：“就說呢？奇怪，我這手氣好就算了，技術(shù)怎么也這么好?！?/br>
    他順手打出幾個牌來。

    陳書望：“您確定打這個？”

    “確定啊，”李叔腦袋一點，看到自己出的牌面后就是一愣，“等等，出錯了！”

    他竟然抽錯牌了！

    陳書望：“出牌無悔啊！”

    接下來眾人親眼見證了局勢的逆轉(zhuǎn)。

    “飛機(jī)！”

    “單順！”

    “炸彈！”

    老李傻眼了，眼睜睜看著兩個平民整副牌打光，自己這個做地主的卻沒出幾張。

    陳書望和柳明梵沒有為勝利驕傲，而是立刻拍時宇，激動道：“別替我們高興，快多夸夸你李叔。”

    “?。颗丁！睍r宇聽話地轉(zhuǎn)身，沖著李叔彩虹屁一頓輸出。

    在時宇的吹捧中，老李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氣越來越差，越來越差。

    老李臉上已經(jīng)貼上不少白條了。

    他拿著一手爛牌，震驚地看向時宇：“艸，你這是什么嘴。”

    “烏鴉嘴，但開過光?！?/br>
    陳書望沉思片刻，給予評價。

    意外發(fā)生在第二天下午。

    “嘎吱——”

    輕微玻璃的碎裂聲引起大家注意，偏頭看去，窗面平整明亮，無法判別聲音傳來的方向。

    樓梯上傳來匆亂的步聲，元夢啪地打開門，呼吸急促：“不好了，一樓的玻璃門裂了！”

    房間眾人飛快起身，來到窗戶邊，居高臨下地打量底下的情形。

    ——他們起初只想著用轎車擋住賓館門口的人行道，但尸潮在無人的街頭行進(jìn)久了，沒有向前的動力，速度放緩后，道路上的車輛都無限往兩邊擠壓，賓館的玻璃門不堪重負(fù)，已有坍塌碎裂的跡象。

    車架變形扭曲的聲音讓所有人眼皮直跳。有更多的喪尸因為玻璃發(fā)出的滋啦輕響，在賓館前逗留，覆著白膜的眼睛看不見焦點，左聞聞、右嗅嗅地尋找聲音來源。

    大家飛快跑下樓。

    搬到一樓的家具多是貼著地面抵擋玻璃門，上方中空，受力不均很可能是玻璃要碎裂的重要原因。

    葉鑭在一樓，她剛發(fā)現(xiàn)情況不對后，就讓元夢上去叫大家，自己則想辦法把家具往高處摞。

    男生們試著幫忙，然而這年頭的家具都重到離譜，好一會兒才從二樓搬了一個立柜下來，架在原先擋著的那個柜子上方。

    紀(jì)甚靈抿抿唇：“不行，這樣會來不及?！?/br>
    他三兩步來到二樓最靠邊的一個房間，倪藝橋還躺在床上午睡，模樣有些不安。

    紀(jì)甚靈步子停頓一瞬，顧不上太多，翻出手機(jī)本地網(wǎng)盤的音樂，打算通過窗戶爬出去，用音樂吸引喪尸往前，縱向流動起來，而不是不斷橫向擠壓。

    他半邊身子翻出窗，躺在床上的倪藝橋卻是驀地坐直身子，往門外方向沖去。

    “橋橋——！”

    倪辛月還在跟大家一起搬著家具，雙手被磨得生疼，剛往衣服上擦擦，緩解痛感，就看見倪藝橋突然從樓梯口躥了出來。

    小朋友披頭散發(fā)的，竟踩著門邊四亂的家具，來到最高處，雙腳站穩(wěn)，喉腔里發(fā)出一道奇特的聲音。

    原本這聲音淹沒在撞擊轎車的聲音之中，難以分辨，但沒幾秒，門外的撞擊聲竟然小了下來，而倪藝橋的聲音反倒清晰可聞起來。

    二樓的紀(jì)甚靈直觀地目睹了喪尸們行動上的變化。

    他動作微頓，臉上露出幾分錯愕。

    ——喪尸開始遠(yuǎn)離大門。

    作者有話說：

    第97章

    紀(jì)甚靈迅速下樓。

    不等他告訴大家喪尸撤退的消息, 就見不大的前臺空地上，所有人一動不動地站在那里，盯著站在家具柜最上方的倪藝橋。

    倪藝橋外套沒穿, 能清晰地讓人看見她脊背骨骼弓出的弧度。垂在身體兩側(cè)的拳頭緊緊攥著，嘴里發(fā)出嗤嗤聲響, 像一只被惹怒的野獸。

    倪辛月：“橋橋……”

    若不是外頭喪尸退潮般散去的聲響，倪辛月本還可以把這當(dāng)做小朋友隨便鬧的一個起床氣，但現(xiàn)在，倪藝橋表現(xiàn)出來的陌生感讓她止不住的心臟狂跳。

    老李三兩步爬到柜子上方，掀開遮擋玻璃的簾子一角, 向外看去。

    喪尸與賓館大門自發(fā)保留出了一米距離, 避瘟疫似的飛快向前通行，全無之前漫步目的、徘徊的樣子。

    老李不解地回過頭來，目光充滿探究地落到倪藝橋身上：“你們這小孩是……”

    底下大家眼底皆是微微一閃，再看向老李時充滿了戒備。

    原本站位分散的葉鑭、李立舟等人一點一點向倪辛月靠攏，目光筆直地注視著老李，無聲說明了他們的態(tài)度和立場。

    倪辛月張張嘴, 沒等她開口和老李說出一句話, 倪藝橋身子倏地一軟，綿軟無力地向后倒去。

    “橋橋——！”

    倪辛月驚惶上前, 伸手想要接住她。

    老李一胳膊攔腰撐住人, 他緊緊咬著牙關(guān)，身體重心向后，一大一小的兩個人，在半空搖搖欲墜了好一會兒, 才勉強(qiáng)站穩(wěn)。

    “什么情況, 怎么突然就暈倒了？”

    老李把倪藝橋抱下來, 剛踩到地上，倪辛月就把孩子抱走。

    陳書望和柳明梵橫插進(jìn)來，擋在中間，把倪辛月、倪藝橋護(hù)在身后。

    老李頓了頓：“我不會做什么?！?/br>
    倪辛月還在不停呼喚倪藝橋的名字，她手指有些顫抖地放到倪藝橋喉嚨的位置。

    微熱的身體溫暖了她冰冷的指尖。

    剛才就是這個位置，發(fā)出了她從沒聽過的聲音。倪辛月捧住倪藝橋的臉，小朋友雙眼緊閉，臉色蒼白，rourou的臉蛋上，剛才的厲氣不見絲毫蹤影。

    暈倒了。

    還會醒嗎？

    是惡化了嗎？

    會惡化成什么樣？

    倪辛月大腦一片混沌。

    “我來?！?/br>
    清亮鎮(zhèn)定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倪辛月怔忪地抬頭，紀(jì)甚靈卻蹲下身，平視她。

    “交給我?！?/br>
    倪辛月手微微松動。

    紀(jì)甚靈接過倪藝橋。

    把倪藝橋抱到二樓房間的床上，紀(jì)甚靈給她做了簡單的檢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