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染看向自己的手腕，祁昀也跟著她的視線看到自己握住的手腕。

    祁昀說：“你不用怕，很快就要到了?！?/br>
    寧染說：“你要是怕鬼，那我走前面。”

    寧染發(fā)現(xiàn)祁昀真的很不擅長應(yīng)對激將法，少年向前走了兩步以證明自己的勇敢。

    寧染比他慢半步，盯著他的背影偷偷笑。

    逗他真的好有趣，有一種神奇的成就感，可能是因為祁昀長了一張看上去很不好騙的臉。

    兩人穿過小巷，重新看到光明。

    寧染無比感激地拍了拍祁昀的肩膀：“謝謝了?！?/br>
    她走向公交車站的站臺，祁昀也跟在她身后。

    寧染停下腳步，祁昀也停下。

    兩個人站立在路燈下，影子整齊地落在身后，像是兩只沐浴陽光的蘑菇。

    寧染看了祁昀一眼，發(fā)現(xiàn)對方似乎并沒有回去的意思：“你要去哪里？”

    寧染對于祁昀的腦回路一向好奇。

    祁昀說：“不知道。”

    斬釘截鐵的回答。

    寧染忍不住露出笑容：“怎么會有人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下車的?！?/br>
    寧染等待的公交車緩緩?fù)Ｏ拢瑢幦旧宪?，聽到身后跟隨的腳步聲。

    車輛的乘客極少，略有些空蕩的車廂內(nèi)，沒有人會在意兩個穿著校服的高中生。

    寧染扭頭，有些疑惑地看向祁昀。她不知道對方為什么跟著上車。

    祁昀并未躲避寧染的視線，他站立在寧染面前。

    少年身形高瘦，但并不會給人以輕飄的感覺，他有一種奇妙的堅定，這種堅定使得他雖然做出了一些奇怪的決定，可人們依舊相信他是個值得信賴的人。

    祁昀說：“我和你順路。”

    他不知前往何方，卻能夠確定兩人順路。

    少年的視線落在寧染的身上，琥珀色眼瞳中的情感實(shí)在過于清晰。

    寧染微微發(fā)怔，她面對祁昀時的輕松自在，甚至于剛剛故意嚇?biāo)哪切┬⌒乃家驗檫@句話而慢慢收斂。

    兩人安靜地坐在相鄰的座位。

    寧染看向公交車外的景色，各色的招牌從眼前劃過，色彩豐富到有一些晃眼。

    寧染看了一會兒，終于還是忍不住扭頭，看向坐在身邊的祁昀：“你可能不知道，我有男朋……”

    “我知道?！鄙倌昊卮鸸麛唷?/br>
    哦……寧染的氣勢反而弱下來，有一種全新的迷茫，既然都知道了，那他剛剛是什么意思。

    寧染抬眼，她發(fā)現(xiàn)祁昀低垂眼眸的時候相當(dāng)好看，他像是被月色偏愛的人，有一種精致冷漠的美麗。

    少年緩緩低頭，和她靠近。

    寧染聞到祁昀身上那絲若有若無的香氣。

    微涼的氣息掃過少女的耳尖，寧染聽見祁昀抵在她耳邊的輕聲呢喃：“有男朋友也不要緊，只要他不知道就行了?！?/br>
    寧染收回祁昀是被月色偏愛的人這種鬼話。

    沒有月亮這樣墮落。

    第81章

    “有男朋友也不要緊,只要他不知道就行了。”

    “不行，我男朋友會生氣?！?/br>
    “那可就是你男朋友不懂事了?！?/br>
    寧染活了十幾年，還未經(jīng)受過這么先進(jìn)的觀念洗禮。

    你說祁昀這個人精明吧,他散發(fā)出一種不太聰明的認(rèn)真誠懇的感覺，說祁昀誠懇吧,他在真誠地建議些什么鬼東西。

    寧染盯著少年看了幾秒,對方毫無覺悟，發(fā)自內(nèi)心地覺得自己找到了個好方法。

    寧染滿腦子都是網(wǎng)上那個“我不是來拆散你們的,我是來加入這個家”的表情包。

    雖然不想承認(rèn)，但是寧染現(xiàn)在已經(jīng)能夠完全跟得上祁昀的思路,理解并不妨礙她對祁昀的吐槽。

    “不只是男朋友會不高興,”寧染說,“我也會不高興?！?/br>
    寧染說完這句話后,原本堅定認(rèn)為自己想法不錯的少年眼瞳中的光亮一點(diǎn)點(diǎn)黯淡下去。

    如寧染猜測,祁昀確實(shí)不在乎秦放也不在乎道德，但他很關(guān)注寧染的心情。

    “好吧，”少年似乎想要表現(xiàn)出自己擁有坦然接受一切的寬闊心胸,可他的語氣顯然并不那樣輕松。

    這使得祁昀不得不重復(fù)了一遍，以很輕的聲音說：“好吧?！?/br>
    祁昀說：“那排個隊吧,等到你分手，第一個想到我?！?/br>
    少年坐在她身邊,眼瞳專注地盯著她，像是一只坐姿端正的大型犬只。

    寧染笑了笑，她沒忍住,伸手輕輕掐了一下少年的臉。

    柔軟的觸感，祁昀的皮膚又白又細(xì)膩，是女孩子也會羨慕的程度。

    寧染說：“你還不懂喜歡呢?！?/br>
    *

    寧染沒想到自己會在電視上看到秦放。

    即使寧染知道秦放這段時間一定在做些什么,才會這樣忙碌。

    剛開始的時候?qū)幦具€有期待，想要秦放主動告訴她原因，隨著時間的推移，寧染才慢半拍地意識到，秦放是有自己的事情的人。

    與寧染一股腦地把自己的事都倒豆子一樣說出來不同，秦放有著自己的考量，他將他覺得應(yīng)當(dāng)分享的事情分享，還有一部分獨(dú)自消化，這也許是他看上去更為溫和成熟的原因之一。

    當(dāng)秦放有了更重要的事情要做，當(dāng)他的視線從寧染身上移開，他恢復(fù)成最初的寧染所知曉的，忙碌的優(yōu)秀的同學(xué)。

    是周末的傍晚，寧染一家正在吃晚飯。

    夾菜的寧染聽到熟悉的聲音，她抬頭，看向播放著廣告的電視。

    最近很少見到的秦放面對鏡頭露出燦爛的笑容，朝氣蓬勃的模樣。

    寧染視線一頓，母親也跟著看過去。

    “這小孩看著和染染年紀(jì)一般呢，也能拍廣告？”

    父親則是一副表現(xiàn)出自己的博學(xué)那樣：“現(xiàn)在這樣的可多了，賺錢么，不寒磣?！?/br>
    與父親的觀念不同，母親給寧染加了個雞腿放進(jìn)碗里，“別聽你爸瞎說，咱們好好學(xué)習(xí)，別想著那些旁門左道的啊。”

    寧染在父母聊天的時候已經(jīng)低下頭去，她的大腦一片混亂，身體本能地點(diǎn)頭回應(yīng)，“我知道?！?/br>
    今天晚餐的味道寧染沒有嘗出滋味，吃飯完后她匆匆將自己反鎖進(jìn)臥室。

    母親則是對于她這種積極學(xué)習(xí)的態(tài)度很是滿意。

    寧染的第一個反應(yīng)就是掏出手機(jī)，按向秦放的手機(jī)號。

    她的手指在撥號界面停留，久久沒有按下。

    她問什么呢？她問了之后又有什么意義么？

    在她和秦放暢想未來的那個夜晚，秦放在想些什么呢？

    寧染一想到自己那天說會在鋼琴演奏會上給他鼓掌，就十分羞恥。

    那時候秦放是否已經(jīng)有了拍攝廣告的邀約，寧染不得而知。

    寧染推開書桌前的窗戶，讓寒風(fēng)從外面吹進(jìn)暖和的室內(nèi)。

    攤開的書本放在桌上，風(fēng)吹得翻過一頁。

    寧染沒有看向書本也沒有再看向手機(jī)。

    寧染看向天空，漆黑的夜色，城市的夜晚，也只能看到零星幾顆最亮的星星。

    寧染喜歡夜晚，夜晚給人以安靜的感覺。

    她是站立在人群之中，也會突然感受到孤獨(dú)和不安的人，寧染難以向別人訴說這種脆弱的情感需求。

    寧染想起秦放與她說的。

    【我想聽到一些‘我們’。】

    可你我之間太遙遠(yuǎn)了。

    *

    周一的清晨，寧染去的比往日更早一些。

    寧染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她其實(shí)已經(jīng)告訴自己遇不到秦放的，可她還是放慢步子張望了一下。

    她看到突兀的，站立于校門口的一位記者。

    前一名學(xué)生已經(jīng)從記者的阻攔中逃走，記者看到新來的寧染后急匆匆向她跑來：“同學(xué)，你認(rèn)識你們學(xué)校的秦放嗎？你知道他拍攝廣告被家長舉報投訴的事么？”

    話筒遞在寧染面前，鏡頭也逼近她的臉龐。

    寧染后退一步，記者看清寧染胸口的胸牌：“就是你們這一屆的學(xué)生！你應(yīng)該認(rèn)識吧？”

    寧染捂住胸牌，低著頭與前一個學(xué)生同樣逃離一般的動作：“不好意思，我不知道。”

    原以為逃離記者會是個困難的事情，但并沒有，因為記者真正的目標(biāo)在寧染之后。

    秦放出現(xiàn)在校門口，記者立刻和攝影沖向他。

    寧染也跟著一起回頭，與秦放遙遙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