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二之3
裹緊頸部的圍巾,搓了搓冷得有些發(fā)僵的雙手,鄭依槿邁步進電梯,按著適才電話里鄒恬的意思壓下印有數(shù)字十三的銀色鈕。 電梯一層未停的直達十三樓,外頭早有職員等著她,見她戴著口罩出現(xiàn),僅僅一眼瞄過便算確認身分,輕聲道過一句「請跟我來」即領(lǐng)著她前往會議室。 頻率一致的三聲叩門聲過后,門內(nèi)傳來一聲「進」。 職員按壓下門把,推開門后她側(cè)過身子,示意鄭依槿獨自進去。 向職員道過謝,鄭依槿走進會議室,門在她身后輕聲闔上。 這間會議室不算大,原木色的長桌置于正中央,與門相對的一邊是一整片的落地窗,窗與長桌之間放有五張黑色辦公椅,其中四張上頭坐著她的團員,空下的那張明顯是給她坐的。 她進來得突兀,卻除了門旁倚墻而站的鄒恬外,誰也沒分個眼神給她。 她的團員目光緊盯著門這端唯一坐著的男人,各個肅著神情,緊抿唇瓣。 這種氛圍令鄭依槿感到緊張,她小心翼翼地挪步到里邊落坐,偷眼掃了對面她從未見過的男人一眼。 注意到她的視線,男人準確地回望過去。男人目光如鷹,看她的目光像在看將到手的獵物,唇畔微揚,勢在必得的神情讓她心尖一顫,下意識躲避他的目光。 見狀,男人不以為意地勾了勾唇,轉(zhuǎn)而看向其他人。 「人都到齊了,你們商量一下,給我個答覆?!?/br> 「答覆剛才已經(jīng)給過了?!古c那男人相對而坐的是作為隊長的于禮,幾乎是在男人語音才落下,他便跟著張嘴,語氣生冷僵硬,帶著一股強烈的碰撞意味,「我們不愿意?!?/br> 于禮的語氣稱不上太好,男人卻沒半點被侵犯的表現(xiàn),聞言只是一笑,下巴向著鄭依槿的方向抬了抬,「你沒問過她,你怎么知道?」 這話按于禮的性格他不會衝動回答,他身旁的蘇項凜卻沒這點顧忌,果斷替鄭依槿答了句:「她不愿意?!?/br> 「是嗎?」男人向后靠向椅背,把玩著套在指間的戒指,語氣絲毫不顯急躁,卻是帶上了一絲警告,「你們問問啊?!?/br> 蘇項凜沒聽出其中的警告,想再出聲,被于禮攔下了。 落于腿上的左手攥緊幾秒后緩緩松開,于禮終是側(cè)頭看向鄭依槿,把她來以前男人曾說過的話簡單轉(zhuǎn)述于她。 不過幾句話的事情,鄭依槿一下便聽懂了。 公司希望改變樂團運營方式,改掉如今詞曲只供自己團、不露臉、不合作、隱藏團員資訊等等模式,轉(zhuǎn)而讓他們成為與圈內(nèi)其他團體無二的偶像樂團。 聽懂了,也就明白這四人為何現(xiàn)下會是這般抗拒模樣。 當(dāng)初,幾經(jīng)討論過后,最終將團名定為404,取自網(wǎng)頁查找錯誤時所出現(xiàn)的字眼。 扣除各種猜測,網(wǎng)上關(guān)于他們最真實的資料,僅有團名、團名意義、樂團配置,以及他們各自的藝名。 除此之外,其馀全都是error。 意即,除了他們的音樂,其馀全都是錯誤。 包括他們不堪回首的過往。 鄭依槿了解的不深入,只知道在夢想這條道上,這四個人都曾受過傷,身體也好,心理也罷,無一不是傷痕累累的拖著步伐走到這里,最終相聚。 樂團成立至今已有三年,憑藉著不同以往的運營模式與神祕感,讓他們在出道之初吸引眾人目光,又藉著各自出眾的實力,奪下那年大賞的新人獎。 拿下新人獎的那天,四個大男孩在慶功宴上又哭又笑,舉著酒杯立下約定,共同做著越發(fā)璀璨的美夢。 然不過短短兩年,現(xiàn)實生生將他們打回原形。 與停滯的人氣相關(guān)聯(lián)的,是他們毫無進展的樂曲風(fēng)格。 兩年來,他們像被困在一間沒有門窗的房間里慌亂打轉(zhuǎn),無論熬上多少個夜晚,最終交出去的成品總是連他們自己都不滿意。 他們毫無頭緒,只能囿于原地,苦苦掙扎。 可他們愿意一再嘗試,公司高層卻沒有耐性繼續(xù)等待,是以方有今日這場會談。 鄭依槿垂眸細想了會,總算鼓起勇氣,抬眼看向?qū)γ娴娜恕?/br> 通過于禮剛才的話,她也總算知道眼前這個陌生男人的身分。 作為新上任的執(zhí)行總監(jiān),譚享首先拿他們團開刀也是理所當(dāng)然,畢竟他們確實令公司高層苦惱許久,各種復(fù)雜關(guān)係層層交錯,也只有新人能這般毫無顧忌地將其他人都沒敢說的話一股腦地全說出口。 鄭依槿沒想為難他,但也沒打算順?biāo)囊狻?/br> 樂團一路走到現(xiàn)在,她才是離他們最近的那個人,她比誰都知道他們的努力與痛苦,也清楚他們的不甘心。 她沒有如他們一般遠大的夢想,入團靠得是與公司老董的關(guān)係以及喜愛唱歌的那顆心,即使如此,她同樣替他們感到不甘心。 這么努力的一群人,既予以不了他們支持,便也沒資格要他們放棄堅持。 所以她搖搖頭,說了句:「我不愿意?!?/br> 女孩子雜裹著小心與堅定的目光直直落入眼中,譚享沒有發(fā)火,也沒驚訝,他還是那副氣定神間的模樣,好像他們一切反應(yīng)全在他的掌握之中。 「為什么不愿意?」 「哪有什么為什么?」沒等鄭依槿回答,一旁早就壓不住火氣的蘇項凜倏地起身,雙手壓在桌面,瞪著譚享的目光中似要噴出火來,「我們已經(jīng)給你答覆了,你必須說到做到?!?/br> 譚享衝他擺了擺手,示意他先坐下,卻連眼神都懶得給他,仍舊落在鄭依槿身上。 鄭依槿被他瞧得有些緊張,早在不自覺間悄悄垂下眼眸,不敢和他繼續(xù)對眼。 饒是如此,她仍能清楚感受到,他落在自己身上的視線。 「我自然是說到做到,可有些事情,得提前搞清楚?!骨邦^這番話說得客氣疏離,回應(yīng)的是除開鄭依槿以外的其他人,而后他話音一轉(zhuǎn),語氣和緩,說話對象又一次僅有鄭依槿一人。 只這回,他換了個問句問她。 「是你不愿意,還是因為他們所以你不愿意?」 這話問得毫無道理,隱有挑撥之嫌,落在四人耳里著實不怎么舒服,若非于禮壓著,蘇項凜幾乎又要咆哮出聲。 唯獨鄭依槿在聽后瞳孔猛地一縮,重新抬眼看向譚享,捏著手機的掌心沁出一層薄汗,在黑色的機身落下些許水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