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沒有出現(xiàn)的話，你本來打算帶著那筆錢去哪里呢？」

    電梯向下。只有兩人的封閉空間還算寬敞。

    看著不斷跳動的樓層數(shù)字，采鷸老實回答。

    「不知道耶。老實說，我沒有想那么多。」

    「……你沒有任何計劃就跑來偷錢了？」

    「畢竟是很突然就決定的事情，沒什么時間去規(guī)劃。」

    燕棠笑了：「呵呵，姊姊你還真是有趣呢。一般人會臨時起意就去挪用公款嗎？」

    「的確是不會。而且我也不是『挪用』公款?！?/br>
    「不是嗎？」

    「因為我沒打算還啊?！?/br>
    聽見這番回答，燕棠又笑了起來。

    「話說回來——」

    采鷸低下頭，看著嬌小的少女，以及兩人牽在一起的手。

    「非得牽著手不可嗎？」

    「你可是綁架犯喔，不好好拉著我，重要的人質(zhì)跑掉了怎么辦？」

    「我不是已經(jīng)拿到贖金了嗎？有沒有人質(zhì)好像也無所——」

    「照.片?！?/br>
    采鷸把話吞了回去，取而代之的是嘆息加上簡短的兩個字：「……好吧?！?/br>
    右肩背著裝有鉅款的托特包，左手則牽著上司年幼的女兒。對于自己到底是怎么走到這種地步的，采鷸也很納悶。

    電梯門開啟。牽著燕棠的手，采鷸走入地下停車場。在靠墻的角落處，有一輛采鷸叫不出名字的高級轎車。儘管叫不出名字，但這輛車她還算是熟悉。理由很簡單，只要是上班的日子，她幾乎都會在停車場看到這輛車。

    「這臺車是……」

    從口袋中掏出鑰匙打開車門，采鷸聳聳肩：「就跟你看到的一樣囉?！?/br>
    「偷了錢之后，連車子也偷嗎？你這個人真是壞透了?！?/br>
    嘴上這樣批判，燕棠倒是笑得挺開心的。只見她蹦蹦跳跳地繞過車子后方，逕自坐到副駕駛上。采鷸把托特包扔進(jìn)后座之后，也跟著坐上駕駛座，發(fā)動車子。

    「反正我是綁架犯啊。跟擄人勒贖比起來，偷車這點小事不算什么吧?！?/br>
    采鷸踏下油門，轎車緩緩地開出了地下停車場。

    「姑且還是問一下好了……你有想要去的地方嗎？」

    「我是被綁架的人質(zhì)喔，怎么有辦法決定目的地呢？」

    「好吧，那就隨我高興了?！?/br>
    打出方向燈，采鷸動作流暢地讓轎車在路口右轉(zhuǎn)。

    「你之前有坐過這臺車嗎？」

    「沒有。那個人才不會載我出門。」

    「居然把老……總經(jīng)理叫成『那個人』啊，你這個女兒也真是的?！?/br>
    注意著前方路況，采鷸偷偷朝身側(cè)瞥了一眼。

    「吵架了嗎？」

    「欸，姊姊。那個人平常在公司都是什么樣的感覺啊？」

    看著車窗外的景色，燕棠再次無視了采鷸的話語，逕自提出問題。

    「什么樣的感覺喔……」

    采鷸思索了起來。

    「其實總經(jīng)理還蠻信任部屬的，只管最核心的部分，剩下的都放手交給我們?nèi)プ?。就這個層面來說，我覺得是個很好的上司?！?/br>
    「是喔？」

    「至少我是這么認(rèn)為的，其他人我就不曉得了?！?/br>
    「也是有可能被員工討厭的吧……」

    「那種性格確實很容易樹敵，不過，本來就沒有人能夠完全不被討厭的吧？」

    「……我討厭那個人。」

    「為什么？」

    燕棠沒有回應(yīng)，只是看著窗外的風(fēng)景。

    週六的早晨，這個區(qū)段的車流量并不多。高級轎車在采鷸的駕駛下，很快就離開了市區(qū)。雖然剛才說了「隨我高興」，但采鷸也還沒決定目的地。說到底，她也不曉得是否有設(shè)定終點的必要性。她只能沿著主要干道一直駛?cè)ァ?/br>
    「我不討厭總經(jīng)理喔，不如說是挺喜歡的?！?/br>
    「——總經(jīng)理與助理之間的背德戀情？」

    「才不是?！?/br>
    燕棠嘻嘻地笑了起來：「開玩笑的。」

    「沒想到會被你這樣的小朋友開這種玩笑?！?/br>
    「年紀(jì)小就不能開這種玩笑嗎？」

    「這……我倒是沒想過這個問題。拿自己的家長來開這種玩笑，可能有點不妥吧？」

    「那等我長大了，就可以拿自己的家長來開這種玩笑了嗎？」

    采鷸皺起眉頭：「倒也不是那樣……」

    「那不就沒有問題了嗎？」

    看著燕棠的笑容，采鷸思索了一下：「……這么說也是?！?/br>
    「對吧？」

    「這么能言善道，真不愧是總經(jīng)理的女兒?！?/br>
    一提到自己的上司，燕棠的臉色就又沉了下來。

    采鷸見狀，也只是嘆了口氣：「看來吵得挺兇的?！?/br>
    「姊姊，你再提一次——」

    「好，我閉嘴?！?/br>
    要不是得握住方向盤，采鷸甚至?xí)e起雙手投降。

    「我想去海邊。」

    冷不防地，燕棠丟出了這么一句話。

    「剛剛不是說隨我——」

    「我改變心意了?！?/br>
    「好、好，我知道了。」

    轎車于路口再次轉(zhuǎn)彎，目的地是采鷸所知道的海邊景點。對一個十幾歲的小女孩言聽計從，她頓時覺得自己挺沒用的。

    ——到底是誰綁架誰?。?/br>
    采鷸的腦海中不禁閃過這樣的想法。

    ※

    在停車場停好車時，已經(jīng)接近中午時分。一把車窗搖下，海潮的聲響便傳了進(jìn)來。

    「到囉——睡著了嗎？」

    坐在副駕駛座的燕棠腦袋一晃一晃地，似乎很是疲倦，稍早嘻笑時的精神和活力已不復(fù)在。

    采鷸把車窗重新關(guān)上。外界的聲音被隔絕，只剩下車內(nèi)兩人的聲響。

    她聽著少女安穩(wěn)的鼻息。

    尚在發(fā)育的胸脯隨著呼吸微微地一起一伏。晚了一些，她才回過神，別過目光。她不曉得自己為什么要盯著一個小孩打盹。

    以年齡的差距來說，燕棠對她來說確實是個小孩。

    「小孩（kid）跟打盹（nap）合起來，就是……」

    綁架（kidnap）。

    「什么爛笑話?！?/br>
    嘴上這么說，采鷸還是忍不住笑了出來。

    看著眼前安詳?shù)乃?，她決定半個小時后再叫醒這個正在打盹的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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