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是自己帶過來的麻煩，額外勞煩妖怪們，讓賴悅禎心中頗為虧欠。

    眼下既然有了充裕的整理時間，她便計畫連著客廳廚房等公共區(qū)域，也一塊打掃起來，權(quán)當一份心意。

    ──來之前她打聽過了，沒錢請鐘點工來打掃，在靈力匱乏的現(xiàn)在，妖怪們也不愿意額外動用法術(shù)清潔，因此公共區(qū)域的衛(wèi)生問題，一向是輪流進行。

    在腦中分配了打掃進度，賴悅禎掄起袖子直衝房間，動作俐落地將房間打點到堪堪妥當，她撇了眼時鐘，距離妖怪出發(fā)，大約過了四小時。

    按照計畫，她打算先擱置整理房間的事務(wù)，去替客廳做基本的清潔。

    沒想到，她才提著掃把畚箕下樓，就撞見一個熟面孔拎著兩大袋食物，用長腿頂開大門，動作俐落地走進來。

    依舊是熟悉的西服皮鞋，賴悅禎一眼就認出，又是那個每次都撞見自己出糗，在電梯偶遇過兩次的男人。

    渾身僵硬，賴悅禎沒想到這么快，就會跟他再相見，皮笑rou不笑地說：「你怎么會在這？」

    話說完，她注意到對方手里還熱騰騰，散發(fā)熱氣的兩袋食物，頓時覺得自己犯了傻。

    在男人開口前，她又說：「我這才看到你手上的東西……你是來幫老穆送食物的吧？」

    緩緩眨了眨眼，男人呆愣幾秒，輕輕點頭。

    幾次見面，男人都是一副反應(yīng)遲緩，寡言溫吞的模樣，多少緩解了賴悅禎心里的憋扭，看出他似乎真的不在意之前發(fā)生的事，還主動攀談起來。

    既然能自行出入這棟別墅，想來男人應(yīng)該跟穆玟睿關(guān)係不錯，賴悅禎便問：「你在長生待很久了嗎？」

    男人放下食物，幽黑的眸倒映著她，認真回應(yīng)：「很久了?！?/br>
    幾乎每次與男人相遇，賴悅禎都會被他過分專注的目光，給弄得渾身不自在。

    男人有著微長的發(fā)，與打理整齊的衣裝不同，三次見面都是披散下來的。

    他的碎發(fā)落在額前，半掩濃黑的眼眉，竟柔化了一身正裝的嚴肅氣息，讓他看來更加青澀無害。

    賴悅禎指尖隱約殘留初見面時，誤打誤撞碰觸對方的觸感。

    好幾次，她都有股衝動，想要再摸摸看他細軟的發(fā)，以及輪廓深邃立體的五官。

    既是想逃避男人的目光，也是想忽略自己的躁動，她撇開眼，自我介紹起來：「我叫賴悅禎，剛上任的老闆助理……或許有機會我們能見面?！?/br>
    她弄不懂自己的話哪里好笑，男人竟忽然勾起微笑，說：「會有機會的?！?/br>
    男人的回應(yīng)，讓賴悅禎下意識認為，他也是長生老闆身邊的人，便小心試探：「聽起來你也是在老闆那邊工作的？那你見過他嗎？」

    笑容淡去，男人神情有些復(fù)雜，「我……見過?！?/br>
    上班幾天，掛名助理，卻始終沒能與頂頭上司碰面，賴悅禎有些心虛，「你見過呀，能跟我說說看他是怎樣的人嗎？我雖然是他的助理，但到現(xiàn)在都沒見過他，難免有點好奇?！?/br>
    心里對未來老闆懷抱想像許久，好不容易能和人討論，賴悅禎一時激動，就把自己藏心里的猜測全倒出來。

    「他是不是身高兩公尺，喜歡打架，每天都要吃一堆rou？」

    沒發(fā)現(xiàn)男人眼中的茫然驚詫，她想起自己先前去查，關(guān)于古代大妖怪的資料，立刻又說出無數(shù)種對方能翻天覆地，召雨喚雷，一腳踩碎一座山的版本。

    聞言，男人靜默片刻，看了一下自己穿著皮鞋的腳，語氣莫名多了點忐忑，「……能一腳踩碎一座山，會不會有點夸張？」

    「但是書上都是這么寫的?！?/br>
    回想起自己看得鬼怪小說，以及相關(guān)的記載，賴悅禎越想越覺得可信，「身為一代妖怪大王，能一腳踩垮一座山，應(yīng)該只是他的基本功吧？」

    一發(fā)不可收拾，賴悅禎正說到興頭，門口又傳來動靜，凌亂的腳步聲傳來，是妖怪們外出歸來。

    還沒進屋，她就聽見穆玟睿的聲音：「小禎禎，我好像報錯地址，讓便當?shù)臧淹赓u送到公司了，你沒有一直在等吧？」

    送到公司？

    所以她剛剛聊天的對象，不是被叫來送食物的小職員嗎？

    總算意識到眼前的男人，真實身分與自己想像的有落差，賴悅禎還來不及問，對方怎么自己把晚餐拿回來了，妖怪們便走進客廳，一一對著男人打招呼。

    「頭兒?！?/br>
    「頭兒你回來啦?！?/br>
    「哇！頭兒你幫我把送到公司的飯拿回來了呀，太感謝你了──」

    上班幾天，賴悅禎對長生老闆的了解，多是從同事們一人一句的頭兒中，慢慢有了具體的形象。

    沉默寡言，鮮少露面，卻又能讓一群年紀雖長，但時刻處于叛逆期的妖怪們心甘情愿服從，甚至多有崇拜。

    這樣的妖怪，在賴悅禎的心中，模樣與眼前身型修長精瘦，氣質(zhì)淡然的男人，可以說是絲毫沾不上邊。

    但就是這樣的男人，態(tài)度淡然的應(yīng)下妖怪們過分熱情的招呼，沉穩(wěn)詢問舊居的處里狀況，過程始終不見慌忙，思路清晰地按照脈絡(luò)整頓出結(jié)論。

    終于確認一切無礙，男人偏過頭，低垂下眼簾，對著她有些遲疑地說：「我……叫薄南，是長生的老闆?！?/br>
    頓時醍醐灌頂，賴悅禎后知后覺意識到，除了外賣小哥外，能自由出入這棟別墅的，可不就是長生老闆？

    被過分年輕的樣貌欺騙，受普通人的理解范圍限制，說到建立長生的老闆，賴悅禎一向往老猜。

    徹底忽略眼前的人是妖怪，青春永駐不過是基本技能，

    在她幾欲昏厥的慌亂視線下，薄南輕聲說：「我……沒長到兩公尺，也沒踩碎過山……我現(xiàn)在去踩踩看，或許可以？」

    單從這句話聽起來，活像是賴悅禎嫌棄薄南形象單薄，妖怪作業(yè)能力不夠給力，沒法力拔山河，擔(dān)不起妖怪頭頭的稱號，要他現(xiàn)在去表現(xiàn)一番。

    頓時，她收到妖怪們齊齊飄來的目光。

    尤其是方遠，不用心靈相通，賴悅禎第一次能完整猜出他的心思。

    ──沒想到我的新同事，在短短時間內(nèi)，就爬上了妖妃的寶座，開始慫恿老闆去踩山逗她開心了。

    只有向來勤儉持家的穆玟睿，完全弄錯了重點，認真建議：「頭兒，要買一座山來踩太貴了，咱們能換個嗎？」

    今天的妖怪們，仍舊處于赤貧狀態(tài)，供不起自家頭頭當霸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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